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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
姬初玦猛然收回手,烟紫色的眼眸有刹那失神,但仅仅一秒,便恢复了晴朗。
他从身旁的储物格抽出一张消毒湿巾。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拭着刚刚被触碰到的地方,姬初玦一字一顿地,声音比方才还要森冷。
“别给我耍花样。”
最终,他只能挤出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嗯。”
稳住差点掉在男人肩膀上的脑袋,瑾之含糊地应着,重新闭上眼补觉。
姬初玦靠回椅背,将纸巾扔进废纸篓,拿起笔记本,目光落在纸页上,瞳孔里却没有聚焦。
指尖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正不依不饶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烦躁地翻过一页。
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关于明天的宴会主角,周屹桉在记忆中的笔墨并不多,瑾之所知道的只有他在得知苏家破产的当天,其曾来小少爷房间内找过他一次,可两人究竟聊了什么,为何不欢而散后分手,他也无从知晓。
言而总之,在人落魄之际就提出分手的这种行为,很难不让人将其盖章为渣男。
并且,从他前几天高强度刷论坛所得到的信息中可以提炼出,许多人对“苏淮枝被甩”这件事情是持落井下石态度的。虽不理解为什么那群人这么热衷于吃瓜,不过明天肯定是免不了要打一场硬仗的。
借助外挂固然可以,然而就拿凡事都要权衡利弊的姬初玦来说,瑾之认为,对方肯定不会好心到专门替他打脸撑腰,说不定又要恢复那副睥睨众生的模样,无情地掐着他的下巴,冷沉地说着。
“男人,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
唉,罢了罢了,毕竟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在那场宴会上向众人宣告,姬初玦对他这个起了三分钟热度的“替身”多么多么好,好到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跟他人撕破脸也要保卫他的脸面。
比起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不如期望一下,季荀明天早上能一大早降临门口,然后毕恭毕敬地将打开检察院数据库的钥匙交给他,举臂高呼:“从今以后我季荀唯瑾之大王马首是瞻,悉听尊便。”
嗯,那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所以,为了明天宴会能够顺利进行,瑾之选择提前行使一下盟友的知情权。
九月的夜晚已经染上几分寒意,凛冽的风透过单薄的衣物贴于肌肤,激起阵阵颤栗,少年的目光透过玻璃窗自上而下,直至黑色轿车消失于道路尽头,他才收回,径直走向一个与公寓截然相反的方向。
–
桑榆暮景,夜色斩落,周家庄园处。
暮色如同晕染开的胭脂,将天际的最后一片云霞染成灰紫色。
中央宴会厅早已勾勒出一派歌舞升平的虚荣假象,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熠熠光芒,宾客云集,酒香在碰撞的高脚杯叮当中逸散,交织着舒缓高雅的钢琴乐,觥筹交错之际尽显奢靡。
锦绸桌布上方的零食塔摆放着雕琢着精巧花纹的点心,骨瓷茶杯氤氲着淡淡的茉莉花茶,瑾之坐在角落,默默品尝着蛋糕顶端的小糖球。
姬初玦早在进场之时便给了他两个选项,一个是跟在他身边当贴心“小棉袄”,另外一个是自行玩耍但后果自负。
据他对那位阴晴不定皇太子殿下的了解,只有选项二才是正确的。
巧克力融化,甜腻的滋味于口腔蔓延,瑾之抿了一口花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以为又是哪个对“姬初玦新找的替身”感兴趣而暗自打量的人,直到那人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出乎我的意料,皇太子殿下居然会带你出席宴会,”来人语气故作轻快,内里却是藏不住的讥刺,“苏淮枝,你的手段果然还是那些。”
瑾之抬头,对面的人一头咖色卷毛,正歪着脑袋看他,而在他周围,还站了几个看上去像是撑场子的跟班。
莫名的,瑾之觉得他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乌泱泱的一群人投下的阴影将视野全然遮挡,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人影晃动之际的缝隙中,他似乎瞥见隐匿其中的一抹亮眼银色。
“有什么事情吗?”
许是瑾之表现得过于淡然,既没有落魄后面对昔日“好友”的无地自容,也没有一朝变凤凰的趾高气扬,为首的人神情微怔,旋即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跟我玩装傻?”青年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瑾之,“怎么,攀上皇太子这根高枝,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还是说,你已经习惯这种靠脸服侍别人的日子了?”
“我可是想和你好、好、叙、叙、旧。”
身后几人配合似的发出几声捧场的哄笑,目光落于少年身上,赤裸裸的,混杂着不怀好意的玩狎。
瑾之花了三秒钟,从记忆库中找出了眼前人的资料。
拉斐尔,周屹桉的著名狗腿,脾气暴躁不好惹,在苏淮枝“恋爱”时期就对他颇有微词,这次前来肯定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叙旧,而是墙倒众人推。
“那倒不必了,我不是很想叙旧。”
他笑着回应,穹顶的水晶流光淌于脸庞,漾出揉碎的微芒。
四周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拉斐尔向前的姿势也顿了顿,只不过,他并非被这张见过无数次的容颜所惊艳,而是一种极其矛盾却又在瞬间迸发的鲜活韵味。
就像一个被精心收藏于华美玻璃罩中的古董人偶,忽然间对你眨眨眼,活了过来。
这一刹那的失神极为短暂,可能连半秒都不到,但在这半秒内,拉斐尔的脑袋一片空白,投石下井的语句堵于胸膛,只有传递于视网膜上的冲击。
卷翘细密的羽睫,眼珠是受人追捧的墨玉,上面汪着一池绿潭,下面冷冷的,好似薄荷酒中啷当响的冰块。
偏生连唇色都比常人浅淡几分,此刻因沾上了花茶的水汽,朦胧之时晕上一层薄薄的雾山霭霭。
随即,这抹短暂的惊艳被恼怒所取代。
“你!”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已然扭曲了起来,拉斐尔声音徒然拔高,“苏淮枝,少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
“并没有,”瑾之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容更深,下巴微昂,说出的话语带了些凛意,“只是觉得,你人还怪好的。”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和超乎他预计的场面将拉斐尔彻底砸懵,他原本设想的瑾之被戳中痛点,被人毫不留面地点出他现在就是姬初玦身旁的一个好看的花瓶,或惶恐或羞恼的画面并未出现,对方反而用一种怜悯的语气夸他人好?
“你什么意思?!”拉斐尔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见对面在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语中自乱阵脚,主动将反驳的机会递向自己手中,瑾之轻轻放下骨瓷杯,杯底与碟面相触,发出一声极巧脆的“叮当”。
“字面意思,但是我觉得我可能得更加直白一点,你才能听懂我到底在说什么。”
“你人真的很好,毕竟在自己家的那一烂摊子事情都没料理好的情况下,还要为自己好哥们两肋插刀,谁看了不会夸你一句忠义呢?”
“恭喜你啊,拉斐尔,今后除了你的父母,还有一个比你大的、和你血脉相连的哥哥能关心爱护你,他不仅抢着帮你分担家产的重业,还能争着帮你照顾重病在床的父亲,对此我只能表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兄弟二人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少年语调轻扬,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拉斐尔,澄澈真挚,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他的眼里全是你的完美假象。
一滴冷汗沁出,顺着鬓角滚落,拉斐尔的心早在瑾之轻描淡写点出他家那桩秘而不宣的丑闻时,就已经跌落谷底。
后知后觉的悔意与惧意从心底滋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死死缠绕在他的心脏上。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明明被压得死死的,连他都是前几天偷听才知晓的事情,为什么这个一无所有的苏淮枝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拉斐尔的声音失去了原有的嚣张,颤抖着,他想维持镇定,但对上瑾之那双温柔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时,所有反驳的苍白辩解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死死咬着唇,内心的慌张暴露无遗。
身后那几个狐假虎威的跟班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变化,面面相觑,脸上的哄笑僵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明显失了方寸的头。
瑾之刚刚那段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所以他们所观测到的也只是拉斐尔态度的骤然变化。
如果说拉斐尔最初对待瑾之就像是逗弄着一只雀,那么现在,他就像那只被人骤然折断羽翼的鹰,呜咽着,等待着猎人的审判。
“胡说八道?你确定吗?”瑾之看着已经涨成猪肝红的脸,并没有给人留面子的打算,“那你先前说我装傻,靠脸,攀高枝,想和我叙旧,也是胡说八道吗?”
“……是、是,对不——”
“——可我不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细若蚊吟的声音被打断,瑾之平静地注视着他,每个字都淬着凛意,“同样,我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虽然你和你刚刚的言行,都让我觉得……很恶心,但是,”话锋一转,目光掠过那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转的银色身影,语气依旧淡漠,“还是要请你带一句话给你身后的主人……”
他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下次,想叙旧,让他自己来。”
话语落下的瞬间,拉斐尔的脸全然灰了下去,嘴唇哆嗦着,再吐不出半个字。
瑾之却不再看他,径直起身,目光投向不远处早已与旁人结束了交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姬初玦身上。
视线交汇,男人捏紧酒杯,朝他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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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持续阴阳怪气中
姬:暗中时间中
季:苦命备课中
沈:连轴转开会中
小卤:玩命码字中
谁最命苦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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