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1）
　　凌姗在她一米八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知道这个赌约没什么道理，但是她又忍不住心存幻想。
　　反正她不算是什么有底线的人。
　　但如果，如果徜沫真的答应了，那又不像是徜沫了，那她还愿意和她做朋友吗？
　　愿意。
　　这个答案毫无疑问，甚至她会更开心吧？她就是喜欢当焦点，就是喜欢在话题中心，就是喜欢看别人讨厌她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她和徜沫做朋友，就是因为最开始时，徜沫和她一样恶劣。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世界里本来只有她的女孩子偷偷变了，从一个人人眼中的‘坏孩子’变成了‘好孩子’，不再只有她，她的世界里出现了好多好多人。
　　凌姗知道，徜沫追求的是表面和平，即和大部分人都保持面上说得过去的关系，不太亲近却又友好。
　　但凌姗厌恶这样，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现在的徜沫看着总有种虚伪感。
　　尤其是她在副本里对初聆说“没事，你慢慢说，如果实在不想说就算了”，她的眼神真诚，可凌姗明白，那不过是她诱骗初聆放下心防的手段罢了。
　　她比谁都迫切知道。
　　真是太恶心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徜沫，她也忍不住去靠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试探她在徜沫心里的位置。
　　为什么呢？
　　凌姗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便带着疑问沉沉睡去。
　　（2）
　　我看着面前的三个女生：悯婳、凌姗、初苒。
　　悯婳见我们到齐，便开始讲解：“本次副本为单人体验本，依次进入副本体验，允许在结束副本后互通信息，每人一次机会，三人之中一人通关即可。”她一挥手，眼前便出现一个光圈：“这便是入口，谁先？”
　　凌姗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那就我先来吧。”
　　初苒拦住了她，看向悯婳：“不再多透露一点信息吗？”
　　悯婳摇摇头，似笑非笑：“想什么呢？进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是我给你们出题没错，但等你们开学后可就不一定了哦，你们还要面对其他竞争者呢。”
　　“和上次一样，全程有监控，副本外的人可以看到副本内的情况，但你们三个是看不到的，毕竟你们已经注定要参与了。”
　　初苒见挖不出什么信息，便放下手，不再阻止凌姗。
　　我却又开口：“凌姗。”
　　“怎么？舍不得？”她朝我笑笑。
　　“注意安全，”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占卜术告诉我，这次副本很危险。”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上次的副本都涉及怨鬼了都没事，这次能有什么问题？况且也不会真的死。”
　　“可你会疼，疼痛感是一比一还原的。”我担忧地说。
　　凌姗听到这句话，愣愣地看着我。而初苒则是像突然想到什么，递给凌姗一袋药丸：“止痛的，别的还在学，上次看到徜沫在副本里受重伤还活奔乱跳的，想来应该只有疼痛这一副作用，所以我先学了止痛丸的做法。”
　　活蹦乱跳？我？我快痛死了好吗！要不是为了不破坏当时的场景感，我一定要嚎一整页word的疼！
　　凌姗没有推脱，而是直接收下：“看姐们带你们一命通关。”
　　她说完便踏入了光芒之中，接着便不见了踪影。
　　（3）
　　凌姗再一睁眼，头顶并非她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顶藕荷色的软烟罗床帐，她一骨碌起身，视线所及是一张精致的绣屏，上面绣着的似乎是仕女图？仕女的数量有点过多了吧？少说也有近百名。正当她想凑近些看，临窗而坐的少女却是淡然开口：“你醒了？”
　　凌姗没有回答，她绕过屏风走到说话的少女面前，只见少女身着浅蓝色襦裙，手中握着一卷书，她不疾不徐地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到凌姗的脸上。
　　四目相对，少女双眸平静无波，微微颔首：“家父沈文渊，官居尚书令。吾乃沈家嫡长女，名唤沈清璃。”
　　凌姗目光微沉，如果说发生的所有副本都是真实存在的，那这个古代背景是曾经真实存在吗？
　　沈清璃放下书卷：“姑娘叫什么名字？”
　　凌姗眸光微闪：“叫我小七就好。”
　　沈清璃也不纠结她的真名是什么：“好，那我说说我的境遇。我今年十三，按当朝律法，男子满十五，女子满十三必须嫁娶。我的夫君本该是九皇子萧昭衍，但我却总觉得我要嫁的是四皇子萧景瑜。我不知道我的感觉从何而来，因此便写下了这封求助信，希望有旁观者能帮我理清思路。”
　　凌姗抓住了关键：“求助信？写给谁的？”
　　“生死楼，传闻生死楼可实现任何愿望，且游离于时空之外，当你身着奇装异服骤然出现在我的榻上时，我便知道，姑娘应当是生死楼派来的。”
　　生死楼？那个一百年前便不存在的东西？不对，按时间来说，这个时候肯定还有生死楼。沈清璃既然这么以为了，凌姗便也不反驳。
　　“我需要姑娘附在我身上，见我所见，感我所感。”沈清璃道出自己的诉求。
　　凌姗却是犯了难，她哪儿会附身？如果是徜沫说不定会，毕竟她好像真的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法术。
　　“附身就不必了，我可以做沈小姐的贴身婢女，毕竟附身的危害极大。”凌姗随口胡诌，大不大的她不知道，打消沈清璃的念头就可以了。
　　沈清璃略微沉思，勉强接受了她的提议：“总觉得这话听到过，或许正如姑娘所言......也罢，既如此，便委屈姑娘了。”
　　“敢问沈小姐，尚书令在本朝是几品官员？”
　　“从二品上。”
　　凌姗有些惊讶，眼前的沈清璃似乎有些过于平易近人。
　　“明日淑妃设宴，淑妃便是九皇子生母，届时各皇子都会在，你今日准备一番。邺朝虽民风奔放，但该有的礼仪是必不可少的。见到不同位份如何行礼、哪些人万不可得罪，今日我都会一一教你。”
　　凌姗并无什么情绪波澜，点了点头。她想，还好不是徜沫来，要是她一日要学这些礼仪制度，非要发疯不可。
　　目前来看，这个副本应当没什么难度，她还是想争取一命通关。
　　（4）
　　宴会
　　凌姗低着头站在沈清璃身侧。宴席的名义是赏花宴，来的女眷并不多，从四品上及以下的官员的女儿全都不在，男女分坐左右两侧席位，但间隔并不算太远。
　　因此，凌姗能感受到好几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往这个方向瞟过。
　　沈清璃抬眸望了凌姗一眼，凌姗便俯下身听她讲话：“那个穿深蓝色服装，腰间有朱雀玉佩的，便是四皇子萧景瑜；而身着月牙色长袍的，便是九皇子萧昭衍。”
　　凌姗匆匆抬眼一瞟，大致记住二人长相，便低下头，只是再次感慨：还好来的不是徜沫，不然她那个脸盲可怎么办啊。
　　淑妃说完几句公式开场白，便到了公式表演节目环节，沈清璃定然是要嫁给皇子的，所以她免不了要展现才艺。
　　凌姗也很好奇外表有些柔弱的沈清璃会表演什么才艺，毕竟她看着像是跳舞跳两下都会狂喘气的类型。
　　沈清璃等几乎所有人都表演完时才下去换服装，凌姗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中间的女子弹着琵琶。
　　好巧，这首曲子她也会，如果是魂穿说不定她还能替沈清璃献艺呢。
　　正当她惋惜之时，乐声一变，是用琵琶弹奏的《十面埋伏》。
　　沈清璃一袭青绿色舞衣，袖口束紧，裙摆并未拖地，手持一柄寒光利剑，缓步走至宴席中央的空地。
　　但见她身形旋动，剑随身走，霎时间寒光满堂。剑锋破空之声，飒飒作响，与紧张的乐声相得映彰。她衣袂翻飞却又身形利落，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既有舞蹈的优美，又有剑的凌厉剑气。满座宾客皆屏息凝神，眼中皆是震撼。
　　而侍女于场边铺开一轴丈余长的素白宣纸，并抬上一方巨大的砚台。
　　她一个鹞子翻身，剑尖精准地探入砚池。随即，她翩若惊鸿，掠至纸前，手中长剑不再是杀伐之器，而化作了一支恣意挥洒的巨笔！
　　剑尖游走于纸上，顷刻间，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
　　剑锋扫过为险峻山峦，墨点轻溅成江上远帆，侧笔拖曳出苍劲古松。最后，她身形一定，剑尖顺势向上一提，一道墨迹如飞瀑直下，气势磅礴。
　　她收剑而立，气息微喘，额角有细密汗珠，眸光却亮如晨星。
　　全场寂静，还是萧昭衍率先鼓掌：“好！”
　　而凌姗想得更多，沈清璃并未告知她表演内容，说明沈清璃在防着她。
　　也是，若是沈清璃真的那么相信她那才奇怪，从沈清璃的舞姿，凌姗看到了沈清璃身上的野心。
　　她在四皇子和九皇子之间挑选，并不单纯是情爱，更是押宝——到底谁能登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凌姗恍然，是啊，她怎么忘了，大臣将女儿嫁给皇子，不就是站队吗！
　　悯婳说的爱情主题，这是在挖坑啊。这哪里是要爱情，这是要权利啊！
　　凌姗将眸光看向两位皇子，他们眼里都闪过惊艳，四皇子内敛些，情绪很快就掩饰下去，而九皇子则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惊讶与欣赏。
　　凌姗明白，要么九皇子真的毫无心机，要么他觉得没必要掩饰，要么就是心机极为深沉，在这里装作没有城府的样子。
　　到底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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