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无声的证词
调查工作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摸索,每一条线索都可能通往死胡同,但也可能指向唯一的出口。对张彪的监视和背景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那辆神出鬼没的无牌面包车,依旧像蒸发了一样,难以捕捉到清晰的踪迹。
莫梨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张彪的社会关系图和心理评估报告,陷入了沉思。贺浔提供的关于张彪近期在地下赌场欠下高额债务的信息,像一块关键的拼图,嵌入了她构建的心理画像中。
经济上的绝境,往往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尤其对于本就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人而言。
她重新审视那些尸检照片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过度杀伤”……“羞辱性”……一个被债务逼到墙角、内心充满无力感和愤怒的男人,将比他更弱势的女工视为可以随意欺凌、发泄的对象?这解释得通。但为什么是李某?随机选择,还是另有隐情?
她注意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死者李某指甲缝里的皮屑组织,DNA比对结果尚未出来,但法医初步判断,不属于张彪。这个发现,让“单人冲动作案”的可能性降低了。
沉默的物证,往往比喧嚣的证词更接近真相的核心。
就在这时,方柯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他们排查张彪的通讯记录和社会关系时,发现他与一个名叫王强的人联系密切。这个王强,曾因抢劫罪入狱,半年前刚刑满释放,目前无业,和张彪是表兄弟关系。更重要的是,有路边摊主模糊地指认,案发当晚,似乎看到过王强在废弃工厂附近出现过。
“两人合伙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贺浔在临时的小组碰头会上总结道,手指敲着桌面,“张彪提供目标和部分信息,王强可能负责主要暴力行为乃至抛尸。一个熟悉环境,一个有前科且心狠手辣。”
莫梨补充道:“从心理层面看,这种组合也很典型。张彪可能处于主导或怂恿地位,利用王强的暴力倾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追债、泄愤,而王强则可能在暴力过程中获得扭曲的满足感,甚至将这种暴力视为对社会的‘报复’。”
罪恶有时会像瘟疫一样,在亲密的关系网络中滋生、蔓延,互相催化,直至将人性吞噬殆尽。
“申请对张彪和王强的逮捕令!”贺浔当机立断,“同时,对所有他们可能藏匿或活动的地点进行布控,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指令迅速下达,整个刑警队如同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起来。贺浔亲自带队,准备对张彪常去的一家台球厅进行突击搜查,那里也是他和王强经常碰头的地方。
出发前,贺浔穿上防弹背心,动作利落。经过莫梨办公室门口时,他脚步微顿。门开着,他看到莫梨正站在白板前,背影单薄却挺直,专注地凝视着上面的线索图。
他们像是行走在两条平行轨道上的人,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却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留下一阵带着决绝气息的风。
莫梨若有所觉,回过头,只看到他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挺拔背影和跟随其后的队员们。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底萦绕,不是担心,更像是一种……对某种熟悉场景的条件反射。七年前,他每次出危险任务前,也是这样的背影。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这不合时宜的联想驱散。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案件上。张彪和王强的画像越来越清晰,但她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被忽略了。那种残忍的、带有仪式感的暴力,真的仅仅是为了追债或泄愤吗?还是其中掺杂了更复杂的、属于凶手个人独有的心理印记?
她调出了王强的入狱记录和心理咨询档案。档案显示,王强童年曾长期遭受家庭暴力,性格孤僻偏执,对女性态度复杂,既有轻视,又有一种扭曲的依赖和占有欲。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莫梨的脑海。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法医室:“汪法医,我是莫梨。麻烦你再仔细检查一下死者李某的衣物,特别是内衣,看看有没有不属于她的、极其微小的纤维或者不属于工厂环境的特殊粉尘?还有,检查她身上是否有被清洗过、但可能残留的唾液或其它□□痕迹,不仅仅是常规部位。”
电话那头的汪豆豆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答应:“好的莫老师,我马上再仔细过一遍!”
侧写师的直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无数案例经验和人性观察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异常点的敏锐捕捉。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莫梨在办公室里踱步,心神不宁。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但那不断完善的凶手心理画像,却越来越指向那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贺浔带队对台球厅的搜查扑了空。张彪和王强像是收到了风声,踪迹全无。这反而更加证实了他们与案件脱不了干系。贺浔脸色阴沉,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并加强对两人所有社会关系的监控。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之际,莫梨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汪豆豆打来的。
“莫老师!你神了!”汪豆豆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发现重要线索的激动,“我们在死者内衣内侧,发现了几根极其细微的、黑色的合成纤维,初步判断可能来自某种廉价的车载坐垫!而且,在她的指甲缝更深处,通过更精密的技术,提取到了极微量的、另一个人的唾液残留!已经紧急送去做DNA比对了!”
莫梨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黑色合成纤维,可能与那辆无牌面包车有关。而唾液残留……在非常规部位,这指向的是一种更具侵犯性、更扭曲的犯罪行为。
她立刻将这些最新发现通知了贺浔。
贺浔在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冰:“明白了。我们正在追查他们可能藏身的一个郊区的废弃修车厂,据线报,那里最近有人活动。如果王强有这种变态倾向,那他们很可能还会再次作案,或者,对已知的、他们认为‘不听话’的目标进行‘惩罚’。”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随时可能互换,在真相大白之前,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你们小心。”莫梨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妥,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通讯器那头,贺浔似乎顿了顿,才低低地回了一个字:“嗯。”
挂断通讯,莫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城市。这片繁华的夜景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与痛苦?
她握紧了手心。证据链正在一步步收紧,凶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那份不安,并未减轻,反而随着抓捕行动的临近,愈发沉重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浓重,而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恶意,也总是在最后关头,才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