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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快递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陆景珩果然没有再出现在医院,仿佛那晚雨中的援手和病房的守候都只是沈澜晞病中产生的幻觉。沈澜晞乐得清静,她本就不是习惯依赖别人的性子,更何况对象是陆景珩那样心思难测的男人。他不来,她反而能更专心地养病,以及,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即将到来的继承权官司。
只是偶尔,护士进来换药时,会随口提一句“那天送你来的先生真帅,守了你一夜呢”,或是看到窗外类似的黑色轿车驶过,她的心弦会不易察觉地拨动一下,随即又被她强行按压下去。无关风月,只是……欠了人情,而人情债,往往是最难还的。她宁愿他像之前那样,明确地算计和索要律师费,也好过这种模糊不清、让人琢磨不透的“善意”。
住院的账单下来时,沈澜晞看着那串数字,心疼得胃又隐隐作痛了一下。急性胃炎加上输液和药物,花销对她而言不算小。她几乎是立刻决定出院,不顾医生建议再观察一天的意见,态度坚决地办理了手续。
“你这简直就是拿身体开玩笑!”姜鹏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唠叨,“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命重要,”沈澜晞麻利地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休闲服,语气斩钉截铁,“但钱是命的保障。住在这里烧钱,我肉疼,不利于康复。”
姜鹏被她这套歪理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摇头。他知道沈澜晞的倔强,也清楚她经济上的不易,最终只能妥协,开车接她回律所。
车子停在熟悉的老居民楼下,沈澜晞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社区特有的、混合着饭菜香和烟火气的味道,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医院那种冰冷的、充斥着消毒水的地方,终究不属于她。
她推开车门,正准备上楼,目光却被律所门口墙角的一个小纸箱吸引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快递盒,约莫鞋盒大小,上面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人地址和“鹏晞律师事务所”的字样,连收件人姓名都没有。
“你买东西了?”沈澜晞随口问刚锁好车走过来的姜鹏。
姜鹏凑过来看了一眼,茫然地摇头:“没有啊,我最近穷得叮当响,哪有钱网购。是不是你买的?忘了?”
沈澜晞皱眉,她最近除了生活必需品,根本没空也没心情购物。“不是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律所平时快递不多,大多是案件资料或者一些法律文书,像这样匿名无主的包裹,还是头一次见。
沈澜晞弯腰将盒子捡了起来,掂了掂,分量不重,里面似乎有些纸张和……硬物?她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感,但并未多想。或许是哪个当事人寄来的补充材料,忘了写名字?
她拿着盒子,和姜鹏一起上了楼,打开律所的门。
几天没回来,律所里依旧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沉闷。陆景珩那个“临时据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毯子也不见了,仿佛他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沈澜晞将快递盒随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胃部虽然不再剧痛,但依旧有些虚弱不适。
姜鹏放下车钥匙,目光又落到了那个快递盒上,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这到底是谁寄的?神神秘秘的。拆开看看呗?”
沈澜晞端着水杯,也看向那个盒子,那种莫名的异样感再次浮现。她摇了摇头:“不是我买的,也不是你买的,那会是谁的?”她顿了顿,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但立刻被她否决了,“会不会是……陆景珩落下的?或者他买的什么东西寄到这里了?”
“不可能吧?”姜鹏挠了挠头,“他那种大少爷,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往我们这小庙寄东西?而且他这两天不是没来吗?”
沈澜晞也觉得不太可能。陆景珩行事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不至于做这种无聊的事。
“那……拆开?”姜鹏试探着问,手已经伸向了盒子。
“等等!”沈澜晞下意识地阻止了他。一种属于律师的、对潜在风险的直觉让她警惕起来。匿名快递,无主包裹……在接手了陆景珩这个烫手山芋般的案子,并且得罪了陆景琛之后,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怎么了?”姜鹏被她吓了一跳,手缩了回来。
“你不觉得……这盒子有点奇怪吗?”沈澜晞放下水杯,走到桌边,仔细打量着这个看似普通的纸盒,“没有寄件人,没有收件人姓名。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呢?”她想到了恐吓信,甚至更糟的东西。
被她这么一说,姜鹏也紧张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不……不会吧?我们就是个小律所,能得罪谁啊……”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沈澜晞——显然,他想到了他们最近得罪的是谁。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两个人围着那个小小的快递盒,像围着什么定时炸弹,谁也不敢先动手。
“要不……你拆?”姜鹏往后缩了缩,把“危险”的任务推给沈澜晞,“你胆子大。”
沈澜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凭什么我拆?你可是合伙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我手抖……”姜鹏理不直气也壮,“而且你刚出院,需要锻炼一下胆量……”
“姜鹏!”沈澜晞被他气笑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这是谨慎!谨慎你懂吗?”姜鹏反驳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两人你推我让,谁也不敢去碰那个盒子。沈澜晞伸手想把盒子推给姜鹏,姜鹏又赶紧推回来。一来二去,动作不免大了些。
就在一次用力的推搡中,那个原本封装就不算特别严实的快递盒侧面,突然“刺啦”一声,裂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啊!”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盒子歪倒在桌面上,里面的东西顺着裂缝滑了出来,哗啦一下散落在桌面上。
预想中的恐怖物品并没有出现。
没有血腥,没有威胁性的物体。
散落在桌上的,是几十张彩色照片,以及一张折叠的白色打印纸。
沈澜晞和姜鹏都愣住了,疑惑地凑上前去。
当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时,沈澜晞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冷了下来。
照片的主角,是她和陆景珩。
拍摄的角度都很刁钻,明显是偷拍。
有她半扶半拽着“醉酒”的陆景珩走进律所门口的;有陆景珩站在她车旁,弯腰似乎在对车内的她说话的;有她那天晚上从“静轩”出来,陆景珩撑着伞将她拉入怀中的瞬间,照片里只能看到陆景珩的背影和她被揽住腰肢的侧影;甚至还有一张,是陆景珩打横抱着昏迷的她,走向车子的照片,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且是远景,但足以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和动作……
每一张照片,都刻意捕捉了两人之间看似亲密的瞬间。尤其是陆景珩护着她头顶、雨中拥抱、公主抱的那几张,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关系非同一般。
沈澜晞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拿起那张折叠的打印纸,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冰冷而充满恶意:
“沈律师,有些浑水,蹚得太深,容易淹死。及时抽身,尚可保全。否则,下次寄出的,就不会只是照片了。”
没有落款,但指向性明确无比。
是陆景琛。
他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威胁她。他不仅知道她和陆景珩的“合作”,还在密切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照片如果被放到网上,或者提供给媒体,会掀起怎样的舆论风暴?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律师,和身处继承权争夺漩涡的豪门公子……足以编排出无数香艳、狗血且对她极为不利的故事。她的名誉、她的职业前景,都可能毁于一旦。
姜鹏也看完了照片和纸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担忧地看向沈澜晞,声音都有些发紧:“澜晞……这……这是陆景琛干的?他这是在威胁你!我们……我们怎么办?要不……这案子我们别接了吧?太危险了!”
他是真的害怕了。陆景琛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下作和直接。
沈澜晞没有说话。她站在原地,低着头,久久地凝视着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那张充满威胁的纸条。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紧绷的下颌线却透出一股倔强。
恐惧吗?有的。在看到照片的瞬间,一股寒意就从脚底窜上了脊梁骨。她比谁都清楚,和陆景琛那样的人作对意味着什么。
妥协吗?像纸条上说的那样“及时抽身”?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带着锐利锋芒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冷硬和决绝。
她转过身,看向一脸担忧的姜鹏,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清晰,如同宣誓:
“怎么办?”
“他越是这样,我越要跟他干到底。”
“这官司,我打定了!”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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