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要自荐

　　包厢里，许宁毅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直到房门被敲响，许宁毅才起身速速开门。

　　“微臣参见殿下。”

　　楚珏一瘸一拐走进了屋子里。

　　“殿下的脚这是怎么了？”许宁毅瞧着楚珏的右脚，也没人说过楚珏不仅眼瞎还脚瘸啊。

　　跟随在楚珏身后的黑衣人走过来，解释道：“……这是殿下上楼时不小心磕到了。”

　　许宁毅这才恍然大悟，然后狠狠剜我一眼那黑衣人。

　　黑衣人讪讪摸着鼻头，不敢说话。

　　“殿下喝茶。”许宁毅连忙给楚珏倒了一杯茶。

　　可楚珏却只是慢慢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一张苍白的俊脸冷若冰霜，眉头微蹙，抿着唇一言不发。

　　许宁毅有些慌，莫不是把四殿下给惹生气了，瞧着殿下这冷面竖眉的样子，只怕是真的生气了。

　　该死的，把殿下惹生气了，该如何开口后面的事情，这些不长眼的，让他们请四殿下来，不是逼着四殿下来。

　　这下倒好，还把四殿下惹生气了。

　　楚珏可以感受到面前似乎有热气徐徐升起，应该是茶水。

　　这人不把茶水给他，是想逼着他亲手去拿，好露馅是吧。
　　心眼真多啊。

　　“殿下，此次请殿下来，只是想请殿下帮我一个忙。”

　　许宁毅说完，拍拍手，几个身段婀娜的少女推门而入，其中一个穿着最漂亮的，还抱着一个琵琶。

　　楚珏能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姑娘们包围了，香气一缕接着一缕飘进鼻尖。

　　楚珏有些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

　　“李大人！李大人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不能进？这里面是谁啊？不让我进去可以，把琵琶给我叫出来。”

　　就在这时，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执声，伴随着伙计焦急的阻拦：“李大人！李大人您真的不能进去！这雅间已经被贵客包下了！”

　　“放肆！”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醉意与蛮横，“本大人在这京城，还没有不能进的地方！里面是谁啊！居然还特意请了琵琶，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是谁！”

　　话音未落，雅间的房门便被“砰”地一声踹开，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踉跄着闯了进来，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酒。

　　他目光扫过屋内的少女们，当看到抱着琵琶的为首少女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拉：“小美人，你怎么在这……”

　　琵琶抱着琵琶后退了两步，看着坐在那纹丝不动的楚珏，又想起许宁毅对这人的态度，想也没想就往他身后钻。

　　“嘿！小美人，你往哪……躲？”

　　李巳这才瞧见了坐在桌边蒙着眼的楚珏，然后又看见了许宁毅。

　　“李大人请自重！”许宁毅厉声呵斥，连忙上前阻拦。

　　他认出此人是礼部侍郎李巳，出了名的好色贪杯，今日怎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许大人？我还以为是谁呢、特意包了雅间，还请了琵琶前来。”李巳语气蛮横无理，他看了眼坐着的人，伸手就要去拉琵琶。

　　“不得无礼！”许宁毅都要气吐血了，今日怎么诸多不顺。

　　李巳回头瞧了眼许宁毅，见对方脸色有些古怪，语气却又无比恭敬，换做往常怕是早都要跟他干起来。

　　莫非……

　　“我就说许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原来是请了贵客来。”

　　李巳最近有所耳闻，当朝四殿下楚珏重新夺得陛下青睐，虽身有眼疾，但对方手段了得，仅凭一张与明妃酷似的脸蛋，就让陛下心软了。

　　更别说这几日，陛下听闻宫人克扣殿下，勃然大怒，要求彻查。

　　他醉意瞬间醒了大半，脸上的蛮横立马换成谄媚的堆笑，踉跄着后退半步，拱手作揖：“哎呀！原来是四殿下驾临！微臣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楚珏端坐不动，心里却在吐槽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会变脸。

　　见楚珏不发话，李巳也有点摸不准对方底细。

　　许宁毅很会来事，在这打圆场，“殿下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计较，还请李大人速速离去。”

　　好你个许宁毅，想自己一个人拉拢是吧。
　　做梦！

　　李巳弯着腰，搓着掌心，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殿下喝茶。”

　　楚珏确实有些口渴了，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李巳注意到立刻把茶递在了楚珏掌心。

　　“殿下，请喝。”

　　许宁毅懊悔不已，这李巳实在是会拍马屁，要是让他拍好了，那他怎么办！

　　“李大人客气了。”
　　这李大人又是谁？

　　躲在楚珏身后的琵琶这才悄悄探出头，在和李巳对视的那一刻，又被吓回去了。

　　大约是感受到了身后人的恐惧，楚珏眉头轻轻蹙起。

　　顿时，李巳换了副嘴脸，对着少女柔声说：“姑娘莫怕，方才是本官唐突了，还请琵琶姑娘给殿下弹一曲助兴，也好让殿下消消气。”

　　琵琶又弹出脑袋，她犹豫着看向许宁毅，许宁毅点头示意。

　　她这才抱着琵琶坐回原位，指尖轻拨琴弦，悠扬的乐曲便流淌而出，冲淡了屋内的尴尬。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李巳立刻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殿下觉得如何？”

　　许宁毅坐在一旁气得牙痒痒，人分明是他邀请的，这屋子也是他花钱包的，怎么到最后好像便宜了对方？

　　不行，不能落后。

　　“殿下要是喜欢，微臣可以请殿下日日来府上听曲。”

　　好你个许宁毅，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了。

　　李巳也不甘示弱：“殿下，殿下要是喜欢，我知道还有一个戏班子，可会唱曲了。”

　　楚珏：……
　　他一个字都没说，这些人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蛔虫吗？

　　“多谢两位大人好意，只是先前我的婢女被一孩子偷走了钱袋，追了出去，至今未归，我甚是担心。”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一个眼盲皇子，身边的婢女忽然消失，担心也是正常。

　　许宁毅心中一凛，这是不是殿下提醒他的意思，只要他现在把那婢女找回来，那么殿下定会选他。

　　可许宁毅还没有动作，李巳已经起身走出了厢房。

　　“李大人！这是殿下交代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李巳也回击他：“许大人此言差矣，殿下并没有明说要谁去，就看谁先能找到那位婢女了。”

　　许宁毅气得脸色发青，狠狠跺脚却也不敢耽搁，连忙对楚珏躬身道：“殿下稍候，微臣这就去寻姑娘回来！”

　　说罢也急匆匆追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瞪了李巳的背影一眼，那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只是这两人还没走出去多久，红袖就自己回来了。

　　跟其一同的，还有温辞。

　　许宁毅和李巳二人面上的神色瞬间僵住了。

　　楚珏大概也没有想到红袖回来的时候居然还跟着温辞。

　　红袖气喘吁吁地跨进门，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手里紧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钱袋，脸上满是雀跃：“殿下！我回来了！”

　　少女走进来，紧接着一道宝蓝色身影紧随其后步入雅间，衣袂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清风，正是温辞。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底带着几分惯有的冷冽，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楚珏蒙眼的白绫上，神色微动。

　　许宁毅和李巳的脚步瞬间顿在原地，脸上的急切与谄媚僵得如同面具。

　　尤其是许宁毅，方才还想着抢功讨好楚珏，此刻见温辞突然出现，心头咯噔一下。

　　李巳的醉意更是消得一干二净，脸上的堆笑凝固成僵硬的弧度。

　　他久闻温辞手段狠厉，心思深沉，连三皇子楚桓都要让他三分，如今亲眼见到，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偷偷瞥了眼许宁毅，两人眼中皆是同款的慌乱与无措。

　　楚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薄纱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

　　他倒是没想到，红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把温辞给带了过来。

　　“殿下，我去追钱袋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温大人，回来瞧您不在马车内，许大人的人同我说您在这，我就赶紧上来了。”

　　红袖回头看了眼温辞，“温大人是听见您要找他，所以一同跟上来了。”

　　“温大人。”楚珏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比面对许、李二人时多了几分温度。

　　温辞拱手行礼，语气沉稳：“微臣参见殿下 方才偶遇红袖姑娘，听闻殿下在寻我，便一同过来了。”

　　他的目光掠过桌上的茶水，一旁拘谨的少女，还有门口僵立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看来殿下在此处，倒是过得热闹。”

　　这话一出，许宁毅和李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许宁毅连忙上前躬身道：“温大人说笑了，微臣只是恰巧在此处偶遇殿下，想请殿下喝杯茶罢了。”

　　李巳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温大人，微臣也是碰巧路过瞧见殿下，便想着同殿下交谈一番！”

　　两人此刻哪里还敢提先前讨好拉拢的事，只想着赶紧把这事圆过去。

　　温辞瞧着这两人，眼中掠过一丝讥笑。
　　“哦，原来是凑巧？”

　　许宁毅和李巳难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疯狂点头道：“是的是的。”

　　温辞走到楚珏身边坐下，推开面前的杯子，重新又拿了一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饶有心思问道：“殿下要喝吗？”

　　楚珏把杯子往旁边推，可温辞却又拿一个新的。

　　“殿下，这杯好。”温辞把茶递给了楚珏，还不忘阴阳那两人，“别有用心的，喝不得。”

　　楚珏指尖刚触到温辞递来的新茶杯，便闻到了那股清冽的茶香，“多谢温大人。”

　　多谢二字一出，直接就是给许宁毅和李巳一人一巴掌。

　　更何况温辞那句别有用心分明就是在点他俩呢。

　　可那人是温辞，权倾朝野的温辞，他们哪敢反驳啊，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温辞瞧着这俩人，“二位大人不一同品茶吗？”

　　他俩哪有这个胆子呀？

　　“殿下，今日不巧，为什么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先行一步，改日再请殿下。”许宁毅说完就跑了。

　　李巳见状也打算脚底抹油，“微臣突然头疼难忍，先行一步离开了，望殿下见谅。”

　　这一下，都跑了。

　　楚珏叹口气：“还请姑娘们也先离开吧。”

　　屋内的少女们本就因方才的闹剧心神不宁，此刻听闻这话，如蒙大赦。

　　她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局促与庆幸，纷纷躬身行礼，“谢殿下恩典。”

　　随后便蜂拥而出，留下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转眼便消失在雅间门外。

　　唯独抱着琵琶的少女还站在原地，身形纤细，指尖紧紧攥着琵琶弦，不愿离去。

　　她垂着头，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大半脸颊，只能瞧见微微抿起的唇瓣，颇有我见尤怜动意味。

　　楚珏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残留的气息，眉头微蹙，薄纱下的眼眸望向少女的方向：“姑娘不走吗？”

　　琵琶瞧着楚珏，忍不住握紧了裙衫，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和颤音：“多谢……殿下帮我解围。”

　　方才李巳动纠缠还让她惊魂未定。

　　楚瑶摇摇头：“不用谢我，本就是无妄之灾，姑娘先回去歇息吧，至于李大人……”

　　楚珏看向一旁的温辞，放在桌下的手求助地扯了一下温辞的衣袖。

　　温辞感受到了楚珏动动作，他侧眸看着楚珏，分明自己还在那端着呢。

　　“姑娘放心，殿下定会好好处理此事的。”
　　“多谢殿下！”

　　等到屋子里的姑娘们都走光了，红袖才上前去把门关上。

　　空气有那么片刻冷凝。

　　“老师是怎么碰到红袖的？”最后还是楚珏先开口问他。

　　温辞放下茶，“就那样碰到了，倒是殿下，不过几日未见还成了香饽饽。”

　　温辞这是在损他还是在夸他呢？
　　感觉前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一点。

　　“老师。”楚珏侧身对着温辞，“刚才那两位大人，老师可熟悉？”

　　温辞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温润映出他眼底的讥诮，慢悠悠开口：“许宁毅和李巳，这二位大人在朝中可是名人。”

　　他抬眼看向楚珏蒙眼的白纱，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许宁毅是户部侍郎，看似刚正不阿，实则最会钻营，前几日还在楚桓府中夜宴，今日便巴巴地来讨好殿下，算盘打得倒是精。”

　　“至于李巳。”温辞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不屑，“礼部侍郎，好色贪杯是出了名的，仗着跟皇后娘家的一点关系，在京中横行霸道，他今日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冲着这雅间的琵琶女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撞上殿下罢了。”

　　“这么说，他们二人都不可信？”楚珏轻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信？”温辞嗤笑一声，“殿下别忘了，这二人皆是楚桓昔日拉拢过的人，如今见殿下得圣宠，便想转投阵营，不过是想找个靠山罢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殿下倒也不必急于打发他们，毕竟他们手中有些东西还没挖出来。”

　　楚珏应了一声：“那……”

　　看见了楚珏脸上的纠结之色，温辞明白他在想什么，打趣道：“殿下先前还那般信誓旦旦对着那琵琶女，怎么此刻气焰全无。”

　　“那老师会帮我吗？”楚珏试图表示自己，“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老师应当会帮我的吧？”

　　“毕竟老师，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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