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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水
明栾月操纵着轮椅后退，朝园门口走。
“明栾月！”程暮无力地蹲在原地，祈祷她扭头一次。
可她的轮椅却丝毫未减速。
石头路末端有三阶台阶，台阶上面是短短的石桥。明栾月撑着轮椅站起，扶着桥栏一步步朝外面走。
“这件事的起因在我，”程暮三两步追上她，着急地不顾男女之防拽住她裸露在外的小臂。
明栾月没回话，依旧固执地迈步，但也没挣开束缚。
“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保证以后类似事故再不发生！另外，作为肇事方，我也会尽全力辅助你康复，也会支付补偿金！”
前面的脚步终于停下。
明栾月撇过头看他，眼底尽是灰烬：“你以为，我穷到只要是钱，不管谁给的，不管有没有风险，不管这个钱是不是买我命的，都会恬不知耻地要是吗？”
程暮着急纠正：“我没有这个意思……”
“把手松开，”明栾月低头看了眼胳膊。
手上的束缚消失。
“这次的事故一开始我并不知情，还是听赵磊提了一嘴才意识到不对，”程暮朝前迈了一步，挡住了明栾月的去路。
“知道后我就立刻去找肇事者对峙，相关证据也收集好了。”
说罢，程暮从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袋塞到她手里。
“你放心，那个始作俑者的责任我是一定会追究的，但从始至终你才是无辜受害者，所以你想怎么追究她的责任，选择权在你。”
明栾月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程暮，靠近你才是我的噩梦之源吧？”
她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一方面理智告诉她不要对自己最大的财神爷发火，毕竟当前的几份兼职都会与他对接，况且凭借他的影响力，分分钟能让自己收获网暴的洗礼。
另一方面，明栾月恐惧到生气。
她终于以当事人的身份体验到了与公众人物接触的可怖。即使只是大学校园这么一个私域里的学生名人，所产生的嫉妒与恶意也够一个普通学生吃一壶了。
她扯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容：“你们天之骄子当然不懂我们穷人的惊恐与焦虑。在你们为大好前途的平静生活感到枯燥时，我们睁开眼想的第一件事是，今天会不会穷到捡垃圾吃。”
程暮上前一步，眼眶猩红：“我没有！我从来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我真的不想玩什么受欢迎游戏了，”明栾月无奈歪头笑道，“我的生活枯燥贫瘠，唯一的资本就是一副好身体。
事故之后我一直后怕，如果当时他撞过来的速度再快一点呢？如果我的运气值再差一点呢？是不是受的损伤会让自己在病床上枯躺几个月，然后慢慢饿死？”
“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负责。”程暮急促说道。
“我需要你负责吗？”
明栾月两手撑在护栏上，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五官舒展，说出来的语句却冰冷到扎人。
“你是不是很喜欢当救世主？很享受别人为你争风吃醋，享受别人对你的仰慕？”
“程暮，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
程暮的喉结上下滚动，忍耐地看着她的侧脸：“抱歉。”
说罢，他下了台阶提着轮椅走了过来：“坐着吧。”
明栾月不搭理。
“这是最后一次骚扰你了，我发誓。”程暮视线下垂，定格在轮椅手撑斑驳的皮面上。
明栾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腿上的伤口早就因为动作拉扯得疼痛，她咬了咬后槽牙，朝出口转个身。
“明栾月……”
身后的声音无奈至极。
她再次转身，慢慢跨出一步。
程暮推着轮椅立马停在她脚边，明栾月缓缓坐下。
“走小路，”明栾月整理好了裙摆，面无表情地指挥，“我不想再被你追求者看到。”
“好，”车把手攥了又松，程暮还是不敢忤逆。
虽然人迹罕至的小路回寝室更漫长，而明栾月腿上的伤一定裂开了需要重新清理。
他稳扎稳打地推着明栾月走出青年园，在没有人影的两人宽小路上慢慢地走。
手机在口袋发出震动，明栾月拿出来一看，是黄新雅的来电。
电话刚接通，黄新雅脆亮的声音着急着冲出话筒。
“小明！你到哪儿了？！我在校医院等你！”
坏了。新雅在出门前特意交代她，结束后会陪她去医院换药……
明栾月拿远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半，距离医院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的换药，就要按急诊科的价格算了，一次要贵10块钱。
一不想让朋友久等，二不想花了没必要的冤枉钱。
明栾月连忙稳住对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马上到！”
“那你慢一点，注意安全！”
说完，对面那头挂断了电话。
“送我去医院。”明栾月看着前方，毫无波澜地对身后的人发号施令。
程暮的耳力一向优秀，她和一个女生的对话他全程听了个彻底。一句话也不问，直截了当调转了方向朝校医院走。
“小明！”黄新雅等在校医院门口的斜坡下面，看见明栾月后立马举手示意。
下一眼看见她身后的人时，黄新雅动作僵住了几秒。
“就这么十多米的路，我自己过去。”明栾月对身后的人说道。
程暮也没坚持：“好，你慢点。”
他走到路旁的树荫下站定，看着明栾月被黄新雅推着上了斜坡，两人消失在大门后面后才离开。
“小明！”黄新雅藏不住兴奋，“他真的在追你吧！”
明栾月窝在轮椅里，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他的追求者指使那个人把我撞了，鬼畜视频也是她录好后发给别人故意传播的。”
身后没了声响。
车轮在光滑的地板上擦出一道痕迹，两人走到了换药室门口。
“真不是个东西！”黄新雅蓦地蹦出一句。
明栾月诧异回头：“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喜欢也不能当饭吃！”黄新雅恨恨地把换药单拍在护理台上，又换出一副笑脸，“姐姐，我们需要换药。”
“行，那边儿坐着吧。”护士忙着整理换药推车，头也不抬地指挥道。
“好嘞！”黄新雅推着她在角落坐下，“看来接触人气男也不是啥好事，这事儿你咋知道的？”
“他自己坦白的。”明栾月拽了下垂到脚边的裙摆，及时拯救了一条快被卷入车轮的裙子。
黄新雅“啊？”了一声：“他坦白？！那他还挺真诚。”
明栾月看了她一眼。
黄新雅嘻嘻一笑：“理性点说，他这种处事态度挺令我刮目相看的，我以为体育生都是目空无人、眼高于顶、满嘴谎话的逼哥，没想到还能见到成熟稳妥的孤品。”
明栾月点头又摇头，看见护士走过来，弯腰小心拽起裙摆露出大片纱布。
左腿上的白纱布里还有血迹丝丝渗透的痕迹。
“算了……再极品的孤品也没有安全重要。”黄新雅瑟瑟开口。
“明栾月，”护士看了眼她的腿，“换药。”
伤口烂了一大块，血痂和着棕色药水，边缘冒着脓液，乍一看触目惊心。
“你这伤口恢复的不行啊，”护士拿了个小刀，挑破脓液上覆得薄薄一层膜，用棉球轻轻去沾白得泛绿的脓液。
又打开生理盐水，瓶口对着创面缓慢清洗，“痂块老是崩开很容易感染。”
没长好的伤口沾了生理盐水后滋滋冒烟，刺激得后槽牙生疼。
明栾月强忍着呻吟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话：“我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第一次也是我给你处理的吧？你男朋友呢？今天不来了？”
明栾月“啊？”了一声。
黄新雅握住她手，咬牙切齿：“小明，你哪儿来的男友？！”
护士见她俩满脸迷茫，乐了：“就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穿一身黑色运动服的。”
明栾月又“啊～”了一声：“他啊，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疑惑：“那他应下做什么？真是个怪人。”
两人默不作声了。
黄新雅10.7：【看吧我就说！他绝对对你有意思！】
今天挖到宝了吗：【卡比语塞.jpg】
黄新雅10.7：【不过也没可能了……你都说了那么重的话，你俩没戏】
今天挖到宝了吗：【我更关心伤口啥时候能好，我要去驻地啊！】
黄新雅10.7：【说到驻地，刘建不得气死啊哈哈哈哈】
碘伏覆在创面上有了丝丝凉意，但余痛仍阵阵点点得发麻。
今天挖到宝了吗：【猫条啥的帮我买了嘛？给你报销】
黄新雅10.7：【买了！在你桌上，打八折34.6】
今天挖到宝了吗：【请收款40，备注：谢谢～】
黄新雅抬头看她：“你还准备去喂徐头的猫啊？”
明栾月摇头：“刘建殷勤成这样，最后还失败了，说明徐头更看重天长日久的尊重而非一时半会利用价值明显的讨好。我现在上赶着讨好她，她同样会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那你买了干嘛？”黄新雅连忙操作屏幕，“我把钱退你！回去就把东西给我朋友退掉。”
“不用啦，”明栾月暧昧一笑，“买了就是有用的。”
“对了，那个幕后操纵者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明栾月攥紧背包：“她既然这么恨我，我不得去见见她？”
“也是！倒要让我去看看何方神圣！”黄新雅慷慨激昂，“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明栾月摇头：“不用，就一件小事，那么多人去才是给她脸了。”
她按照文件袋里的个人信息，联系上了那个人。
二教一楼咖啡厅，预约卡座上坐着个穿着精致、大波浪卷发的漂亮女生。
“白沫。”
女生听见有人叫她，条件反射地抬头。
明栾月定神看了她几秒，倏尔笑道：“你应该认识我吧？”
白沫眼神闪躲：“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明栾月上前掏出包里的监控截图扔在桌上：“我能有今天，不是拜你所赐？”
白沫的肩膀抖动起来，她拽起纸张直接撕烂。
“程暮已经找我麻烦了！你还想怎么样？！”
“为什么不放过我？！”
明栾月喝了口咖啡厅的免费柠檬水：“说完了吗？说完了我们就来追究一下责任吧。”
“你有什么可拽的，”白沫恨恨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你不就仗着程暮对你特别，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他的眼神不会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他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你喜欢他什么？既然无法在一起，你又何必为了个男人伤害他人？”明栾月在另一排沙发上坐下，淡漠地问道。
白沫白了她一眼：“我得不到的，当然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你到现在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明栾月皱眉，为她浅薄直白的恶意发麻。
白沫噗嗤笑出了声：“只是给你点教训。”
她又低头去看桌下她的腿：“又没摔折，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鬼叫什么？”
“矫情。”
明栾月同样笑出了声：“你说的没错，毕竟只是给我点教训，下次呢？”
“什么？”白沫霎时愣神。
明栾月探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如果我和他在一起、接吻、做||AI、结婚了呢？”
“你准备怎么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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