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和美人

　　沈云珩现在手里多了李半山的积蓄，总算不用像前几天一样为了家用开销皱眉头了。
　　可又担心自己不知道又会把钱都花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于是每次买东西前都要问一问李半山的意见，倒有些矫枉过正了。
　　李半山主要是伤了气血，在家里躺了些日子。
　　腰间的外伤已经结了一层嫩嫩的疤，行走和做些轻省的活计已经不碍什么事了。
　　可是沈云珩总是大惊小怪，怕他牵扯到伤口，盯着他什么也不让干。
　　他自己的腿伤倒是好的差不离了，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琐碎家事都自个儿担了下来。
　　李半山是个干惯了活儿的人，一闲下来反而无所适从。
　　整日休息着，连晚上的觉都变少了。
　　他起了个大早走到院子里，沈云珩的偏屋门还关着，估计睡得正香。
　　他拿了院子里的扫帚打扫，刚把院子打扫完，身后偏屋的门就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沈云珩刚刚睡醒，还在打着呵欠。
　　“你醒啦。”
　　“嗯。”
　　沈云珩懒懒应了一声，这才看清楚李半山把院子都打扫完了。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夺下他手里的扫帚。
　　“不是说了让你多休息的吗，你怎么又干起活儿来了。”
　　李半山没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牵着，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
　　沈云珩一看就是个娇养的主。
　　刚来自己家时，从头到脚皮肤都嫩得很，手也是软软嫩嫩，只在笔杆子挨着的地方有两处薄茧罢了。
　　可现在都明显粗糙了许多，李半山很心疼。
　　沈云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二人间的情趣，还想着李半山木头脑袋开了窍，也学会牵牵手温存了。
　　他心里正软和着，就听到李半山若有所思的说：
　　“阿珩，你的手都粗糙了许多。”
　　沈云珩听了这话，心里的小意温柔一下子散了个干干净净，一把抽出自己的手骂他：
　　“你居然嫌弃我！嫌糙你别摸啊，你爱摸谁就摸谁去吧！”
　　说罢把夺来的扫帚丢在他脚边，气哼哼地往小厨房走。
　　他大步流星的，可以看出腿是真的已经完全康复了。
　　李半山突然就挨了顿骂，这才明白是自己又说错了话，让这位小祖宗误会了。
　　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解释。
　　“阿珩，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管你！”
　　邻居家的婶子听着他们院里传来的动静发笑，跟她男人说：
　　“你瞧，小年轻在一起就是热闹。”
　　直到过了午后，沈云珩的小脸还是气鼓鼓的。
　　李半山瞧着可爱，觉得他闹闹脾气也怪有意思的。
　　沈云珩不爱理他，进屋收拾起了东西。
　　他做了些字画，准备拿到镇上去卖，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给人写信的活儿就被他挪到了早上来干，村里人少，花不了多少功夫，自然也赚不到多少钱。
　　可到了集市上，沈云珩才发现了一直被他忽略的更大的问题。
　　集市上的小贩卖东西，就没有一个不吆喝出来的。
　　可沈云珩哪好意思啊！
　　他虽然在家顽劣爱闹，可毕竟读了十几年的书，好面子得很，完全放不下身段做吆喝的买卖。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只有他的小摊子冷冷清清，他蹲在一边安慰自己：
　　没关系，卖字画的吆喝起来就俗了，总会有人欣赏自己的字画的。
　　又等了半晌，他的腿都酸软了，可也就卖出去了一把折扇而已。
　　他垂头丧气地在原地跺跺脚，又用拳头握成空心捶捶腿，哀叹着做生意怎么这么难呐。
　　他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学着别人的吆喝也想喊一喊。
　　可是他的声音怯生生的，总是放不开。
　　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隔壁的摊贩不经意看了他两眼。
　　沈云珩觉得自己惹人家笑话了，脸都涨得通红。
　　可没成想，这一吆喝还真把别人吆喝过来了。
　　“云珩，你怎么在这？”
　　这嗓音温温柔柔的很熟悉，沈云珩抬头一看，原来是前些日子嫁到镇上来的张家小哥哥。
　　“小张哥哥，好巧呀。”
　　张文远笑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温柔柔的，可是气色比之前看上去好了很多。
　　眼角眉梢的郁结之色也消散的无影无踪，看上去他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
　　“这字画都是你作出来的吗？”
　　张文远拿起一幅字看了看，夸赞道：
　　“你的字写的真不错。”
　　“还好啦。”
　　沈云珩心里有点小得意。
　　“云珩，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沈云珩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
　　“我家里有个小孩子，想请你来帮忙教他念书识字，只是……他性格比较顽劣。”
　　沈云珩心里有些讶异，小张哥哥家里怎么会有小孩子呢。
　　张文远又说：
　　“是我丈夫的儿子，已经五岁了。”
　　沈云珩怪自己的惊讶都表露在面上，但是听了这话顿觉又找到了新的挣钱办法。
　　对呀，他可以去给小孩子做家塾先生呀。
　　只是他还从未做过这种事，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小张哥哥，我愿意去，就是怕我教不好。”
　　张文远很高兴似的：
　　“无妨，那孩子调皮，只要你能让他静下心来，只认认字也是好的。”
　　“好呀，那我回去就跟半山哥说一声。”
　　“好，”
　　张文远拿起他的字画，在他的手里塞了半两银子：
　　“这字画我拿回去给孩子父亲看看，等真成了，我就遣人去知会你。”
　　沈云珩忙把银子往回塞：
　　“小张哥哥，你给多了，哪里用得着半两银子。”
　　沈云珩现在对银两有了新的认识，半两银子买他的字画确实是多了。
　　张文远只笑说权当是请他做先生的定金，拿了字画便离开了。
　　李半山那边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担心他来回奔波辛苦。
　　沈云珩从未做过先生，心里正新鲜着，并不把距离当回事。
　　张文远回了家问了门房，说是他丈夫还在几家铺面里没有回来。
　　于是便想着把沈云珩的字画先拿回房里去收好，谁知刚一推开房门，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腕拽进了屋子里。
　　那人顺手关上了门，整个人虚压着他，把他困在门板与胸膛之间。
　　“夫人，今个儿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张文远被他吓了一跳。
　　那人紧挨着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让他的肌肤泛起一片潮红。
　　他伸手推拒这人：
　　“大白天的，你正经些。”
　　这人自然就是他嫁到县城来的丈夫霍承宇。
　　张文远与他成亲已有月余，霍承宇年近三十，与先夫人育有一子，那位夫人生产时出了意外早早地就亡故了，于是他独自拉扯着孩子长大。
　　年前他们机缘巧合相识，这人心疼他在家里受委屈，早早地就赶过来提亲。
　　要说霍承宇待他属实是真心实意，只是这人在四下无人时，总是言行孟浪。
　　成亲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总被他臊得脸红。
　　霍承宇松开他的手腕，接着搂住了他的腰。
　　“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是不是等那时为夫才能不正经？”
　　“我有正事跟你说呢，快别压着我。”
　　霍承宇不依不饶的：
　　“夫妻亲密怎么就不算正经事了。”
　　说罢，就在张文远的脸上咬了一口。
　　正巧这时身后的门板传来“咚咚咚”的拍门声，一个男童在门外喊个不停。
　　“父亲！爹爹！开门！”
　　张文远正被他逗弄的手足无措，听了孩子的声音心里一惊，一把将人高马大的霍承宇推开。
　　霍承宇也没想到自己温温柔柔的小妻子能有这样的力气，不设防之下还真叫他给推得踉跄了两步。
　　张文远慌乱的抹了一把脸，又理了理衣襟这才打开了屋门。
　　“允儿，是饿了么？”
　　门外的幼童手臂举的高高的：
　　“爹爹抱！”
　　霍承宇也出了门，看见自己儿子粘人精似的赖在自己夫人身上，做佯怒状。
　　“这么大了还要人抱，不知羞。”
　　霍允宁年纪小却很机灵，立马回击他亲爹：
　　“父亲那么老还要抱爹爹，不知羞！”
　　霍承宇手指戳戳他的额头：
　　“小屁孩，谁教你说这个。”
　　“父亲教的。”
　　说着，霍允宁埋在他爹爹的肩膀上委委屈屈：
　　“爹爹，父亲弄疼我了。”
　　张文远听了这话，一巴掌拍掉霍承宇的手，蹙起眉头责怪他：
　　“孩子都喊疼了，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我没使劲儿啊。”
　　张文远懒得理他，抱起霍允宁就走。
　　霍允宁趴在他小爹爹的肩头冲他亲爹做鬼脸，霍承宇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讨债鬼！
　　晚饭时候，张文远给霍允宁的小饭碗里添了菜。
　　霍承宇立马把自己的饭碗也伸过来，他只好也给他夹了些菜，这才想起还有事没跟他商量。
　　“承宇，我又给允儿找了个先生，你看看他的字行不行。”
　　说着，他从自己怀里拿出那张字画递给霍承宇，霍承宇看了一眼，也觉得不错。
　　“不要不要，爹爹，我不要念书！”
　　霍允宁最讨厌看书识字。
　　前些日子他这两个爹为了给他启蒙找了两三个教书先生，他年纪虽然小，可是坏主意一套一套的。
　　把人全都气走了，被他爹打了好几次屁股。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张文远按着霍承宇的手，不让他教训孩子，自己试图跟霍允宁讲道理。
　　霍允宁皱起小包子脸装可怜，他的爹爹心软，最吃他撒娇可怜这一套。
　　可是张文远在让他读书识字这事上和霍承宇一样坚定。
　　他的撒娇大法第一次失败，只好蔫头耷脑的同意了。
　　他眼珠滴溜溜的转，心想着大不了再赶跑一个，反正最多就是挨顿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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