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与薛定谔

　　小巷死寂，只有风卷起地上碎纸屑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永不消停的、作为背景音的嘶吼。

　　沈梦舟扶着冰冷的引擎盖，体内空间异能仍在因刚才的冲击而微微震荡，但那股新吸收的、来自乱流的狂暴能量正被迅速同化，转化为更精纯的力量沉淀下来。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也在缓慢消退。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次冒险的收获，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来应对可能随之而来的变化——比如，异能提升后的不稳定，或者……身边这条毒蛇的獠牙。

　　赵峻那副欲言又止、满含“关切”的嘴脸，她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来。他的贪婪已经几乎不加掩饰，之前的伪装正在失效。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休整。”沈梦舟转过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让人看不透底，“足够隐蔽，绝对安全的那种。你知道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她直接提出问题，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赵峻。这是试探，也是利用。利用他对地形的熟悉，也试探他是否还有隐藏的、真正可靠的据点。

　　赵峻眼底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搓着手指（那上面还沾着之前搬东西留下的灰），迟疑道：“绝对安全的地方……这可不好找。不过……”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观察着沈梦舟的反应，见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只得继续道：“从这条巷子出去，往东大概几百米，有个半地下的私人车库，是一个以前玩改装车的朋友弄的，挺隐蔽，门是加厚的合金卷帘，里面还有个小隔间，有独立的通风口，就是从外面完全锁死了，得从特定的检修口进去，知道的人很少。”

　　他描述得很详细，显得诚意十足，但沈梦舟捕捉到了他话语里一丝极细微的停顿和闪烁。那个“朋友”，恐怕凶多吉少，而那个车库，大概率是他自己偷偷占下的秘密据点之一。

　　“带路。”沈梦舟没有戳破，只是简短地命令。

　　“哎，好！”赵峻忙不迭点头，转身在前引路，姿态比之前更加“顺从”。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而安静地穿行在复杂的小巷网络中。赵峻的确对这里了如指掌，总能避开主干道和开阔地，选择最隐蔽的路径。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堵看起来毫不起眼、爬满枯藤的水泥墙前。墙根处有一个被杂物半掩着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铁栅栏入口，栅栏上的锁已经被破坏，虚掩着。

　　“就是这里了，检修口。里面有点窄，委屈沈姑娘了。”赵峻率先扒开杂物，熟练地钻了进去。

　　沈梦舟没有立刻跟上，她再次集中精神，时间异能的感知向着洞口深处延伸。

　　重影模糊闪现：她“看”到一条狭窄向下、布满管道的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没有活物移动的迹象，只有一些堆积的箱子和一辆蒙着防尘布的车架轮廓。没有预感到直接的危险。

　　她这才弯腰钻了进去。

　　通道很短，下去之后果然是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车库。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阴凉和淡淡的机油味，但还算通畅。合金卷帘门紧闭着，严丝合缝，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都隔绝在外。角落里有一个用隔板搭出的小工作间，里面有一张简易行军床，一个工具箱，甚至还有一个用蓄电池供电的小台灯。

　　这里显然被精心布置过，是一个绝佳的藏身所。

　　赵峻反身将检修口的铁栅栏重新虚掩好，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小台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他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长出一口气：“总算能喘口气了。沈姑娘，你快休息一下，刚才真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沈梦舟并没有放松，她正站在车库中间，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个堆在角落的箱子，最后落在那辆蒙着防尘布的车架上。防尘布的一角微微掀起，露出下面改装车粗犷的防撞杠和明显加厚过的轮胎。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赵峻，或者说，转向他刚才坐下去时，手下意识按住的、行军床枕头下方的位置。

　　那里，微微凸起一个长条形的硬物轮廓。

　　“赵峻，”沈梦舟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的‘朋友’，给你留的东西还真不少。”

　　赵峻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放松凝固了。

　　“不光有这个据点，改装车，”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僵硬的脸，最后定格在他按着枕头的手上，“还有枕头底下那把上了膛的□□，对吧？”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库里蔓延。

　　昏黄的灯光下，赵峻的脸色变幻不定，从错愕到惊慌，再到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的阴鸷和狠厉。他按在枕头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怎么会知道？！连型号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预知能解释的！她难道能透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同时涌上心头。

　　几秒后，他忽然嗤笑一声，那副憨厚顺从的面具彻底撕了下来，眼神变得冰冷而充满算计。

　　“沈姑娘，”他慢慢松开按着枪的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但身体肌肉已经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他不再伪装，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冷意：“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地方，还有那把枪，确实是我的底牌。本来没想这么快摊牌。”

　　他盯着沈梦舟，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但失败了。她平静得让人心寒。

　　“你想怎么样？”沈梦舟淡淡地问，仿佛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合作。”赵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火热地盯着她，“真正的合作。我知道你厉害，能力诡异，还能从那些空间裂缝里捞好处。但我有枪，有这个地方，对这片区域也比你熟得多。我们联手，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也能弄到更多好东西，比如……你包里的那些蓝色药剂，我们应该共享，不是吗？”

　　他图穷匕见，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獠牙，以枪和据点为筹码，要求分享战利品，甚至更多。

　　沈梦舟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贪婪和那丝色厉内荏的恐惧。

　　忽然，她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赵峻头皮莫名一麻。

　　“枪？”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妙的……嘲弄？

　　下一秒，赵峻只觉得眼前一花！

　　沈梦舟的身影仿佛晃动了一下，又好像根本没动。

　　但他按在枕头下的手，却猛地一空！

　　等他反应过来，瞳孔骤缩，骇然低头时，发现枕头下的手枪已经不翼而飞！

　　而沈梦舟，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只是她的右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她手指灵活地一动，弹夹滑出，确认满仓，然后又咔嚓一声推回，动作熟练得不像话。枪口自然地下垂，没有指向他，却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你是说这个？”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的赵峻。

　　时间异能·极速！虽然只能作用于自身极短时间，且消耗巨大，但用在关键时刻，效果惊人。

　　“你……”赵峻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这不是速度快慢的问题，这根本是鬼魅般的手段！

　　“现在，”沈梦舟将手枪随意地放在身旁一个工具箱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合作’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瘫坐在行军床上的赵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但前提是，认清谁才是主导。”

　　“以及，把你藏在袜子里的那把备用折叠刀，还有你后腰皮带上那把淬了毒的匕首，一起拿出来，放在地上。”

　　“我不喜欢谈合作的时候，对方还藏着那么多……小心思。”

　　沈梦舟每说一句，赵峻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能洞悉一切的魔鬼。

　　她连他最后藏着的两把刀都知道？！

　　所有的底牌被彻底掀开，所有的侥幸被无情碾碎。

　　在绝对的实力和洞察力面前，他那点城府和隐藏，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赵峻颤抖着，终于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哆哆嗦嗦地将身上最后隐藏的两把刀抽出来，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瘫在那里，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

　　沈梦舟这才微微颔首。

　　“现在，我们可以休息了。”

　　她走到车库另一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箱子坐下，闭上眼睛，开始真正消化之前的收获，恢复精神力。

　　车库内，只剩下赵峻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无边的恐惧和死寂。

　　博弈的天平，彻底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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