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隙缚灵契

　　镜城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凌彻站在废弃工厂的天台上，雨水顺着战术服的肩线往下淌，在靴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抬手按了下耳麦，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各单位注意，三分钟后突入，目标三楼仓库，优先控制影核交易链。”

　　耳麦里传来队员们的应答，整齐划一，带着对队长的绝对服从。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抬头看凌彻的脸——那张脸确实称得上好看，是种近乎凌厉的精致。眉骨高挺，眼窝微微凹陷，虹膜是极深的墨色，像淬了冰的黑曜石，看人时总像在估量距离与力道。鼻梁直挺，唇线薄而锋利，平时抿成一条直线，只有在下达命令时才会微启，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几缕黑发垂下来，非但没柔和轮廓，反而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冷硬。队员们私下叫他“冰山队长”，不仅因为他常年没什么表情，更因为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像冬日湖面结的冰，坚硬，且带着能冻伤皮肤的寒气。

　　“队长，热成像显示仓库里有七个热源，其中三个携带能量反应，应该是影核。”耳麦里传来技术组的声音。

　　凌彻点头，指尖在腰间的战术扣上敲了敲——那是他启动影力的信号。瞬间，他脚下的影子像是活了过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微微蠕动，边缘泛起淡淡的灰蓝色光晕。这是影力觉醒者的标志，而他的影力强度，在整个守界局特侦队里，仅次于那些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将。

　　“行动。”

　　最后一个字落地，凌彻已经翻身跃过天台护栏。

　　三楼仓库的金属门被爆破装置撕开时，凌彻第一个冲进去。仓库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七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影正围着一个金属台，台上摆着三个悬浮的菱形晶体，幽蓝的光映在他们脸上，像某种诡异的面具。

　　“守界局！放下影核！”凌彻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腰间的影力已经凝聚成半透明的长鞭，鞭梢带着细碎的电光。

　　黑衣人显然早有准备，其中三人瞬间转身，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拉长，化作带着倒刺的藤蔓，朝着凌彻缠来。这是影盟成员最常用的影技，粗糙，却带着掠夺性的凶狠。

　　凌彻侧身避开第一波攻击，影鞭横扫而出，精准地抽在一根影藤上。“滋啦”一声，电光炸开，那根影藤瞬间溃散成黑烟。他眼神一凛，正要乘胜追击，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不是影盟那种狂躁的恶意，而是一种……像沉在深海里的寒意，带着点陈旧的、不属于活人的凉。

　　凌彻猛地回头。

　　仓库东侧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靠着锈迹斑斑的铁柱，姿态慵懒，仿佛只是路过进来躲雨。他穿着件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戴，露出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是那种带着病态感的漂亮。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纯粹的黑，看过来时，像有墨汁在水里慢慢晕开。

　　最醒目的是他的头发，不是纯黑，而是泛着点灰调的深色，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幽深。他身形偏瘦，站在那里时，肩膀微微垮着，却莫名有种随时会融入阴影里的飘忽感。

　　凌彻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对方的外貌，而是因为那股气息——影界生物。而且是力量极强的那种。

　　“啧，守界局的效率还是这么差。”那人开口了，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冰面下流淌的水，“这么多人，抓几个小喽啰还要这么久？”

　　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在铁柱上划了划。随着他的动作，仓库里所有的影子都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包括凌彻脚下那道。

　　影盟的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个变数，一时有些僵持。

　　那人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目光直直落在凌彻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守界局的小队长？动作比你爸当年慢多了。”

　　“你说什么？”凌彻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的名字，是他的逆鳞。

　　几乎是瞬间，他的影鞭带着破空声抽了过去，目标直指那人的面门。速度快得在空气中拉出残影，连影盟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预想中的击中并未发生。

　　在影鞭即将碰到那人鼻尖的前一秒，他的身体像是化作了一道黑烟，悄无声息地沉入了脚下的阴影里。地面上的光影晃了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凌彻猛地转身，背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生气了？”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距离近得能让凌彻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像是旧书和雪混合的味道。他的指尖悬在凌彻后颈上方，只差几毫米就能碰到皮肤，“果然跟你爸一样，一点就炸。”

　　凌彻浑身的血液都快冲上头顶，他回身一拳砸出，带着积攒的怒气和影力。但拳头只穿过了一片冰凉的空气——那人又消失了，只留下一道逐渐淡去的残影，和一句飘散在雨丝里的调侃：

　　“下次见面，可别这么冲动啊，小队长。”

　　仓库里只剩下凌彻攥紧的拳头，和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他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眼底的冰霜下，燃起了一簇汹涌的火。

　　这个影界生物，认识他父亲。

　　而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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