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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迟莫辞看着伙计们追着蒙面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
他被刺杀了,直到鲜血从肩膀处喷溅而出他才反应过来。
那个蒙着脸看不清样貌的人来得很突然,突然地闯进来,突然地掏出剑刺了他一下,又突然地离开,也不管被刺杀的人到底死了没死。
蒙面刺客刺剑的技术很差,在迟莫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甚至都没有做到一击毙命。
跟玩儿似的。
沈群呆呆地和迟莫辞对视了半晌才嗷一下扑过来:“莫辞,你没事吧?!”
迟莫辞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群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通,赶紧拦着他:“我就伤了肩,没什么大碍。”
相比于他小时候从屋顶上掉下来砸到桌子那次,这次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沈群长出一口气,熟稔地捣出伤药给他敷上:“幸好伤口不深……不是,那人谁啊,为什么要杀你?”
迟莫辞隔着布条摸了下伤口,看向刺客离去的方向,摇头:“不知道。”
他回忆了一遍自己22年的人生,也不是说仇人一个没有,隔壁因被摘了果子而不满杜二,又或者旁边村子嫌弃药材贵的李家……可没有哪个值得费尽心思潜入来刺杀他吧?
天快亮的时候,药铺的伙计们空手而归:“那家伙跑太快了,一眨眼人就没影儿了。”
又寻了几日无果,迟莫辞的伤口也渐渐好转,这事就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揭过去了。
*
昌永二十四年,春。
几个宫女匆匆低着头走出室内,留下一个形容消瘦的老头独自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窗外。
御花园里的花含苞欲放。
“人找到了吗?”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子侧躺在榻上垂眸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直到宫女跪下了半晌才慢悠悠开口。
宫女捻了一下手指,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摇头。
“一群废物!”女子随手把茶杯推到地上,“继续找。”
宫女起身退开,走了很远才抹了下脸上被划出的伤口。
沈群背着筐推门进屋:“你又去杜二那里偷果子了?”
迟莫辞丢下瓜子壳,对他翻了个白眼:“都没熟呢,我偷什么去……你筐背着不嫌重啊。”
沈群放下一筐子草药搬了个椅子坐下,从他手中夺走一把瓜子,皱起眉:“那杜二在铺子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啥呢?”
“小心你家的药啊,他这个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干不出来。”迟莫辞拍了下他肩,又把瓜子夺了回来,“最后一把了,没你的份。”
沈群“啧”了一声:“我进门前瞪了他一眼,他都没走,到底出什么事了?最近城里不太太平,可别让他给陷害了。”
“不太平?”迟莫辞这几天窝在家里做他的机关小玩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此一无所知。
沈群摇头:“具体不太清楚,反正是找个人,可能犯啥事了吧,来了好多京城的大人。”
迟莫辞恋恋不舍地磕完最后一个瓜子,把瓜子壳收拾干净,笑着翻身上床捞起一本书:“按照话本里写的,这会儿应该是在找流落在外的贵妃娘娘和太子爷。”
话本被沈群一把夺了去,他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迟莫辞唉声叹气:“菩萨在上,保佑我家穷困潦倒的小少爷不给话本子害死。”
迟莫辞笑骂了他几句,举起搁在床头的木头小青蛙,大嘴正对着沈群,说:“诶,看我的青蛙,怎么样?”
沈群接过捏了几下:“有什么特别……!”他瞪大眼看着一根针从蛙嘴里吐出来,直直射入墙壁里,插着不动了。
迟莫辞讪讪地收回想阻拦的手:“从某种程度上讲,你也是个玩机关的天才,我把按钮设得这么隐蔽也能被你发现。你今儿这运气,不然我们去玩拈阄射利①吧?”
他二话不说就拉着沈群往寺庙走,也不顾沈群叫着“天快黑了”!
两人一出门就和杜二撞上了,叼着根狗尾巴草的青年笑眯眯地和迟莫辞二人打了个招呼。
“……干嘛?”沈群剜了他一眼,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杜二上前一步拦在迟莫辞面前,伸手想拍他肩膀,被他敏捷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杜二也不恼,就这么大大咧咧拦在路中间和他们谈天说地,一张嘴跑火车跑得太阳落山似乎都快了些。
迟莫辞不欲与他多言,拉着沈群想走。
“等等!”杜二眼疾手快地一把扯过迟莫辞肩头的衣服,然后就开始满大街喊,“大人们,人找着啦!人找着啦!”
不消片刻,一群锦衣卫呼啦啦围了上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迟莫辞——或者说他肩膀上。
杜二这才松了劲,疼惜地揉了揉自己被拽红了的手腕,转头一脸谄媚地看向为首的人,指着迟莫辞说:“大人,就是他!肩上一道泛紫的痕,和您说的一模一样!”
为首的锦衣卫又上前确认了一遍,这才一挥手:“带走。”
迟莫辞和沈群以二敌众喊着问了半晌也得不到回答,前者被团团簇拥着推走了,后者怒视杜二要个说法。
杜二知道沈群打不过自己,一脸得意地笑了:“谁知道姓迟的犯了什么事。”
迟莫辞几次三番套话失败,只知道自己要被送去京城。
“我犯什么罪了吗?!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肩膀上那个是莫名其来的……”
无人应答。
这些个大人盯他很紧,对他的态度倒并不差,坐的是最好的马车,吃的是最佳的饭食,可迟莫辞怎么看都像断头饭。他到底干了什么值得京城的人出马,他琢磨了一路也没有得出结论。
还是同样的宫女,低眉顺眼地进了华贵女子的卧房跪下:“娘娘,人已在路上了,可……不是我们的人找到的。”
依旧把玩着镯子的蓉芳烦躁地蹙起眉,支使:“等陛下确认后,找个机会。还有那些废物……呵。”
宫女捻了下手指,应了。
*
迟莫辞仰头看着雄伟的殿门,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来京城,果然如话本里所言,金碧辉煌,好看得让人目不暇接。
夜已深,一个锦衣卫把他请进一个大殿,几个宫女鱼贯而出,服侍他躺下后才离开。
迟莫辞晕乎乎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把门开了条缝,结果就和刚刚的锦衣卫对上眼了。
迟莫辞又被赶回床上。
什么罪人需要迎回宫里?迟莫辞不知道。但他也没往旁的方向想。
迟莫辞想象中的皇帝应该是高大威猛的,往龙椅上一坐霸气逼人的那种,而不是如他面前这样的小老头,宽大的龙袍反而显得他更加瘦弱了,甚至不如村里种地的大爷。
小老头……不是,皇上,被两个宫女小心地扶起来,端详着迟莫辞。
他肩上的伤口又一次被展示了一遍,如若这伤有神智,也算消而无憾了吧。
皇帝最终点了头。
然后发生的一切就更令迟莫辞茫然了——
在场除了皇帝的所有人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地喊了句:“恭迎太子回宫。”
这和话本里的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区别可大了!
迟莫辞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能变成主角。
想他22年人生,从有记忆起便和沈家生活,招猫逗狗,与沈群玩闹,虽知道自己无父无母,也幻想过自己会是什么高大上的身世,但随着年岁增长,早已承认自己不过平凡孤儿一个,现如今突然幻想成真,这冲击不亚于村里李家突然给药铺送了一箱金子……比那还夸张些。
“不是……我那个不是天生的,是伤……”迟莫辞尝试开口解释,可没有人搭理。病重的皇帝了却这件心事后就睡下了,其他人一心高喊着“太子”。
皇帝承认了,他们便不愿再费心思,说是他,那就是他。
*
然后迟莫辞的生活翻天覆地。
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了;能对人呼来喝去的权力,有了;谄媚阿谀的嘴脸,瞧了。
很奇怪。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迟莫辞还是没能适应宫里的日子。
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惦念在沈家时的一切,破旧的桌椅,满室的药香,他那一抽屉的小玩意,甚至是李家人每次来买药时垮下的脸。
那些对迟莫辞来说是真实的,摸得着的。而现今华丽的周围所有,像飘在云中的幻梦,碰一下,就碎了。
迟莫辞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话本主角,主角就能很快适应奢华的生活,然后斗志满满地治理国家。
*
东宫来了个生面孔,一个面庞白净的小姑娘,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稚嫩地跟着其他宫女干活。
迟莫辞不是看不出来她在试图接近他。
为了什么?因为他太子的身份吧。
迟莫辞不喜欢这样的人,看着单纯可爱的笑容背后是一心往上攀爬的利欲熏心,倒不如田里头忙活的姑娘们看着干净爽快。
这样的人不止她一个,男男女女,都妄图从各个方面接近他,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子称号。
只不过这个小姑娘手段比其他人高明些罢了。
不过又过了一阵子,小姑娘就被调走了。
*
迟莫辞也一直试图再去找皇帝澄清一下误会,可几次三番都见不着人,好不容易见了一次,刚开了个口,神志不清的皇帝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过去,一会儿对不起你的母亲没有把她接来宫里,一会儿赞美他们二人初遇时的惊艳,根本不听他的话。
反正他这个太子,好像就这么当定了。
到最后迟莫辞也没有解释成功,因为苟延残喘了几个月的老皇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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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拈阄射利,古代江南寺庙流行的刮彩票
回宫那段感觉满脑子都是短剧,受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