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依赖

　　身边的人沉沉睡去，陆则勉听着余桥星均匀的呼吸声迟迟移不开目光。
　　余桥星似乎是感受到了支撑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手，舒服地转过身来迷迷糊糊地抱住，露出被子的脖子和肩头有好几处陆则勉刚刚留下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最严重的几处已经泛起了斑驳的青紫。
　　刚刚好像确实有些没收住，陆则勉心想。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他对自己有些恼火。但是一面对余桥星，堵在心里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到最后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表达自己有多在乎他了。
　　今晚李恒泽约他吃饭，对于这位自己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来说，李恒泽知晓他和余桥星之间的所有事情。
　　“你还要把余桥星关在家多久？”避不开的，李恒泽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则勉沉默半晌，最终很迷茫地回答道：“不知道。”
　　“不是，你难道还真准备就这样关着他一辈子吗，不至于吧。”李恒泽看着他这样，既觉得在情理之中但又确实荒谬：“前几天赵洋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确实把事儿都说出来了，但我看你家那位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啊，那不就没事吗。”
　　“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啊。”陆则勉喝了口闷酒。
　　随着和余桥星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想要隐瞒，不仅仅是因为赵洋的事，更是他压抑在心底对余桥星那份几乎病态的占有欲。
　　可是赵洋把什么都说了，那一刻他遍体生寒，他顾不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视线聚焦处只有余桥星一个人。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余桥星知道这些会怎么想。
　　他等待着余桥星的审判。在他的预想中，余桥星可能会骂自己，用恐惧的眼神看向自己，最糟的情况甚至可能和自己提分手。
　　但余桥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面对赵洋的挑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事不关己的八卦那样淡淡地“哦”了一声，也完全没有符合周围人的期待。相反的，他笑着看向陆则勉，用一种很开心的语气说：“原来我们家阿勉这么爱我啊。”
　　大家都被他这一反应惊到了，特别是赵洋。他说出来就是为了报复，希望看到这对任谁看了都说感情好的情侣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脸收不了场的样子，可余桥星这样无疑让他更加破防。
　　聚会最终还是因为赵洋这样一闹提前结束。
　　八卦中的主角像往常那样笑着向陆则勉走来，牵着他的手回家。
　　一路上陆则勉想了很多，他知道余桥星是个不服输的人。也许刚才他只是不想让赵洋得逞特意用这种方式让本来最想看他俩笑话的人下不来台，可现在聚会散了，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不敢问，余桥星也没说，但似乎真的像是毫不在意那样，这反而让陆则勉更加不安。
　　他一连在心里暗暗着急了好几天，他害怕余桥星会突然离开，就像他的姐夫对姐姐那样。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某天晚饭后试探的说道：“你最近也不太忙的话，要不就少出点门吧，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或许是两个人曾经异地的经历让余桥星并没有去细想陆则勉的意思，他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而陆则勉则以此为借口，把余桥星关在了家里。
　　“不是我说，你这样真不怕适得其反吗？”李恒泽说：“应该…没有人能接受这样被关着吧。你可小心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陆则勉因为这件事最近本就烦闷的心情这会儿更是焦躁到了极点：“那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没有。”李恒泽回答的很干脆：“我说就像平时那样你做得到吗，不如你回去和他好好谈谈，然后道歉加保证诚恳一点。我真的觉得余桥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那天的反应可不像演的。你看到他当时淡定的样子？哇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人的事儿呢，怪不得他能跟你在一起…”
　　陆则勉听着他在那絮絮叨叨的，很显然，这人是冲着打趣来的。他本来也不指望能从李恒泽那里听到什么好话，虽然他们关系很好，但其实是性格非常不一样的两个人。这些年陆则勉看着他谈了一段又一段恋爱，他总是对李恒泽并没有很喜欢但是可以谈恋爱这件事感到不解。对此李恒泽的原话是：“你不懂，其实我也有很喜欢的人，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一样，就无所谓了。”
　　当然陆则勉总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因为这么多年他完全没有发现李恒泽特别在意谁。
　　不过李恒泽倒是再次提醒了他，一般人好像确实没有办法接受像自己这样可以说是沉重的情感的。
　　回到家，酒精的作用让他更加放大了“不能失去余桥星”这份心情，犹如一条指令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余桥星可能逃跑再也不愿意见自己这件事不可避免的在他的脑海里假设了很多遍，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有种无力的心痛。
　　“你回来啦。”刚准备睡下的余桥星稍显困倦，看到陆则勉回来了往房间走去的脚步一个转折，向他慢慢走来。
　　陆则勉直直盯着余桥星，很矛盾地既试图想要验证余桥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在伪装，又希望余桥星真的像他展现的那样是真的不在意。
　　耀眼的白炽灯下，他分不清余桥星此刻温暖的笑容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干嘛这么看着我。”一步，两步，余桥星慢慢靠近着自己，直到捧住他的脸：“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陆则勉能感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其实就在不久之前两个人还处于经常异地的状态，然而最近每天能见到余桥星这件事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陆则勉看到余桥星松松垮垮的睡衣下白皙的皮肤泛出粉色，那双每次与自己对视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是有点。”陆则勉揽住余桥星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脖侧。
　　余桥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耐心地站在那里任由陆则勉抱着，他感受着落在自己耳侧的对方滚烫的呼吸。
　　对于陆则勉的不安，余桥星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陆则勉不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一直采取的措施就是全部听从，通过这样来让陆则勉放心。
　　这次也一样，只不过要花费更多时间而已，余桥星是这样想的。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切始于一个吻。一方在索要，而另一方耐心地顺从，或许确实有些时候行动比言语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再次反应过来时余桥星已经从浴室中被抱出，干干静静地躺换过新被套的床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余桥星是因为太累了，而陆则勉则是短暂的享受着刚刚拥有对方的一切而带来的满足感。
　　月色透过窗帘温柔地撒在床上，余桥星陷入昏睡。陆则勉不断抚摸着余桥星无名指上自己亲手带上的戒指：“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似乎是在问熟睡的余桥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最终交握着余桥星的手逐渐睡去。
　　这一觉陆则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的余桥星没有表情，像一个毫无生机的玩偶一样任由自己摆弄，冰冷且没有反应。那空洞的眼神狠狠刺在陆则勉的心里。
　　被惊醒后他第一时间去抱余桥星，那温暖的热度透过睡衣传来，是此刻唯一能让他平静的良药。睡梦中的余桥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慢慢地在梦中伸出手环抱住陆则勉，轻轻地拍了几下。
　　天色渐渐泛白，然而这份平静却被陆则勉的手机震动蓦地打断。余桥星皱眉轻哼着表示自己的不满，陆则勉立刻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很疑惑。
　　是他的姐姐陆辞允。
　　对于这个姐姐，两个人的关系说不上是多亲密，但却是有种惺惺相惜地感觉。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可以理解自己，那一定是他的姐姐。在父母极其严苛地教育下，姐弟俩似乎都是那精致模板被雕刻出来的陆家父母的艺术品，是那样缺乏情感又渴望情感，对大部分事情的看法和处理办法都是那样的相似。
　　陆则勉知道，陆辞允是绝对不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除非是遇到了很严重的事。
　　“姐。”他接起电话，可对面那头却迟迟没有说话。陆则勉仔细听，发现那边只有断断续续地抽泣声。
　　印象中，陆辞允几乎没有哭过。这让陆则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则勉，你可以来一趟医院吗？”陆辞允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声调：“你姐夫他…正在抢救。”
　　陆辞允说的简短，但陆则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下床准备换衣服，却正好对上了余桥星那有些还没睡醒的迷离的眼神。
　　“对不起啊，是不是吵醒你了。”他弯下身抚摸余桥星的头发。
　　“没事。”余桥星的嗓音还有沙哑：“是允姐吗？怎么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陆则勉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你继续睡吧。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早饭可能需要你自己做了。”
　　余桥星也不再坚持，抱着本来由陆则勉盖着的那块被子很快又陷入梦里。
　　在他看不见处，陆则勉收起了温柔的笑容，匆匆向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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