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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时1个月左右的短篇小说正文加番外
我叫林晚,高一新生。
初秋的九月,空气里还残留着夏天灼热的气息,却已然揉进了几分凉意。我抱着新发的物理课本,低头数着走廊地面砖块的缝隙,向教室走去。就在这时,脚下没注意突然撞上了一个人,课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我慌忙蹲下,视线里闯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比我更快地拾起散落的书本。抬头,便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眸里。
“抱歉,”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没撞疼你吧?同学”
我慌忙摇头,手指慌乱地揪着校服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笨拙地摇头。他轻轻笑了一下,把书递还给我,指尖短暂相触,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我的指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转身离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光晕里,空气里只留下一点清冽的洗衣粉的清爽气息,我抱着书站在原地,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又响又急,像揣了只莽撞的兔子。
原来新生代表的沈澈,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好看。令我惊讶的是我走进班级时在一堆男生中一眼便看到那个被簇拥在中间,让我惊喜的是后面班主任换座位时成为了我的斜旁前桌。让我没想到他物理很好得过不少奖,连高中现在的物理老师都知道他,成为班级里的物理课代表。
从此,物理课成了我每周最隐秘的期盼。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那张课桌,悄悄停驻在那个方向。他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心,专注时抿紧的薄唇,回答问题时清晰沉稳的嗓音,每一个细节都被我贪婪地刻印在心底,成为课后反复描摹的图画。打水上厕所回来经过他座位时总是放慢脚步不管他在不在或许只有在拥有他气息的地方会让我安心。
那一次,他上台讲解一道复杂的力学综合题,粉笔笃笃敲着黑板,每一个步骤都简洁有力,逻辑链条清晰无比。教室里静极了,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他清冽的声线。阳光穿过窗户,正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细小的微尘在他发梢周围跳跃,像镀了一层柔光。我的心跳在那一刻猝然漏掉一拍,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腔。那一刻,他仿佛是站在光里的神祇,而我,只是尘埃里仰望他的凡人。
为了那一点点靠近的可能,我把自己埋进艰深的物理习题里。午休时分的图书馆,成了我最常驻足的据点。那天,一道磁场与复合运动结合的难题像拦路虎般横在面前,我咬着笔杆,稿纸上画满了演算痕迹。
“这里的受力分析,忽略了洛伦兹力方向随速度变化的瞬时性。”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像投入静湖的石子。
我猛地抬头,撞进沈澈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自然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抽走我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画出示意图:“看,这样建立坐标系,分阶段处理瞬时速度和受力,会清晰很多。”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书页的油墨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我的心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擂鼓般轰鸣。
“原来……是这样。”我的声音细若蚊蚋,视线只敢黏在那张被他指尖点着的演算纸上。
“还有更巧妙的解法,要不要看?”他侧过头看我,眼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叶,在他发梢跳跃,也落在我按着草稿纸微微颤抖的手背上,暖洋洋的。那一刻,窗外的蝉鸣、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仿佛都退得很远很远,世界只剩下他笔尖划过的轨迹,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细小,却无比清晰地在心尖炸响。
暮春的校园,樱花开得轰轰烈烈,粉白的云霞几乎要压弯了枝条。我攥着精心准备了很久的物理竞赛笔记,鼓起天大的勇气,在放学后走向那个他常去的僻静角落。他果然在那里,靠着一棵盛放的樱花树,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肩头,也落在他微垂的睫毛上,美得像一幅画。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却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最好的朋友陈远。
“喂,沈澈,”陈远的声音带着调侃,“听说咱们班的林晚,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劲啊?”
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脚步死死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我屏住呼吸,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沈澈翻书的手指顿了顿,头也没抬,声音是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别瞎说。现在……竞赛才是最重要的。”
“竞赛才是最重要的。”
那七个字,像七枚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贯穿了我虚妄的幻梦。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又猛地倒灌回心脏,撞得生疼。眼前绚烂的樱花树,顷刻间褪尽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灰白一片,簌簌飘落的花瓣仿佛都变成了沉重的灰烬。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汹涌而上的哽咽。原来那些午后的阳光、图书馆里笔尖的沙沙声、他靠近时拂过的风……所有那些让我心跳失序的瞬间,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稳稳地站在他规划的轨道上,目光从未偏离,而我,不过是轨道外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连偶然的停驻都算不上。
我攥着那本被手心汗水濡湿的笔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它藏到了身后,仿佛藏起一件不光彩的赃物。然后,我转过身,像逃离一个坍塌的现场,一步一步,踩过满地零落的樱花瓣,没有回头。
那之后,我收回了所有追随的目光,也锁住了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我们依然在同一个教室,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物理试卷发下来,他的名字依然稳稳高悬在榜首,我的名字也在努力追赶。只是那条无形的界限,比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更加泾渭分明。偶尔在走廊擦肩,目光短暂交汇,我会飞快地垂下眼睫,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平淡而疏离的弧度。他微微颔首,眼神清澈坦荡,像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叶子。那清澈里没有探寻,更没有波澜,像一片静默的湖,映不出我心底曾掀起的任何一场风暴。
毕业典礼那天,礼堂里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喧嚣和栀子花浓烈的甜香。我穿着宽大的毕业服,坐在台下喧嚣的浪潮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张早已被揉捏得不成样子的信纸。薄薄的纸张边缘几乎被磨出了毛边,像一颗在暗袋里反复溃烂又结痂的心。鼓了无数次的勇气,终究还是没能掏出来。或许我不该打扰他的。。。
台上,他作为学生代表致辞,穿着同样的毕业服,挺拔如初。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白衬衫领口挺括,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清越依旧,带着掌控全局的沉稳自信。他的目光掠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掠过一片整齐的麦田。我仰头望着,光柱里细微的尘埃在他周身飞舞,如同那个遥远图书馆下午的阳光里跳跃的微尘。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不再落在我身上。我们之间,隔着攒动的人头、鼎沸的声浪,隔着整个礼堂的距离,隔着一条名为“前程”的、无法泅渡的银河。
典礼结束的洪流裹挟着人群涌向礼堂大门。我在汹涌的人潮里身不由己地被推搡着向前,像一片无力的落叶。混乱中,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回头。
是他。沈澈。
视线猝不及防地在鼎沸的喧哗中短暂交汇。他微微一怔,随即,那熟悉的、礼貌而清浅的笑意,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在他唇边极自然地漾开。那笑容温和依旧,如同第一次在走廊帮我拾起课本时那样,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没有惊讶,没有探寻,没有一丝一毫关于那个樱花午后、那本未送出的笔记的涟漪。
“毕业快乐。”他的声音穿过嘈杂,清晰地抵达我的耳畔。
“……毕业快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嘴角努力向上弯起,回应那个练习过无数次、用来粉饰太平的弧度。
下一秒,人潮的推力将我们分开。他被簇拥着涌向礼堂外明媚耀眼的阳光里,那身毕业服在光下白得晃眼。而我,被推向了侧门稍显黯淡的通道。就在转身汇入阴影的瞬间,我最后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然后,手指在宽大的毕业服口袋里,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将那张从未拆封的信笺,连同所有未曾言明的晨昏、无人知晓的心跳、图书馆里为他演算而生的草稿纸、樱花树下碎裂的幻梦……揉成了一团坚硬的、沉默的、永无投递之日的废纸。
那封从未启齿的情书,最终化作了口袋深处一团沉默的废纸,沉甸甸地坠着。礼堂外阳光猛烈,栀子花的香气汹涌得令人窒息。我逆着光,独自走进树荫浓重的校道,脚下是层层叠叠被踩进泥土的樱花瓣,早已辨不出当初的颜色。原来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告白,最终都成了埋葬在时光里的碑,无声地刻着青春里最盛大的一场无疾而终的
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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