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当顶流啊

　　早春三月，A市国际机场。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落地……”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乍一停稳，机上众人便迅速骚动起来。

　　打电话的，聊天的，推搡着拿好行李下机的，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一样。

　　但这份热闹没有影响到飞机的最后一排。

　　靠窗的位置，居时阳别扭地曲着腿，蜷缩在经济舱狭窄的座位上，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乘务员路过瞧见了，轻轻伸手拍了拍他：“先生，醒醒，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嗯？”居时阳睫毛动了动，眼睛缓慢睁开，迷迷糊糊朝声音来源看去。

　　乘务员原本只是想等居时阳清醒过来再离开，结果没有预兆和他对上视线，看清脸庞的那一瞬，她清晰察觉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鸭舌帽下那张脸精致过了头，反倒生出一份尖锐凌厉的气质来。因为是坐着，丹凤眼自下而上看，本该会显得像是在瞪人，却因眼睛的主人刚睡醒，视线落不到实处而看上去有些呆愣，中和了那一份冷冽，更动人心神。

　　这样的人，无论是谁站在他旁边都会感到自惭形秽的吧。
　　乘务员在心里感慨，同时飞速回想，她们这趟航班是不是有哪位明星乘坐。

　　在她脑中胡思乱想的这短短几息内，居时阳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形，抬眼看到机上的乘客已所剩无几。

　　弯腰拿起自己随手塞到座位底下的包，他哑着声音向乘务员道谢。
　　“麻烦了。”

　　乘务员下意识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不客气。请仔细检查座位上有无遗漏的小件物品。”

　　面带微笑目送居时阳离开后，她抓住迎面走来的同事，略显兴奋地问：“刚才那位乘客是不是哪位明星啊？”

　　同事没看到居时阳正脸，不理解她的激动，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哪有明星还坐经济舱的。”

　　也是。
　　乘务员瞬间失落。
　　还以为有机会能从节目里再次看到那张脸呢。

　　……

　　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好，只在临落地前眯了一小会儿，居时阳浑身疲累。
　　走出廊桥后他拐进卫生间，摘下帽子，接了一捧水往脸上扑。

　　春日清晨的自来水还带着刺骨的凉意，但居时阳恍若未觉，重复洗了几把脸，才堪堪让自己彻底清醒。

　　他从墙上的纸盒里抽了两张纸随意擦着脸，漫不经心打开关机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机。

　　片刻安静后，各个社交软件的消息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Jovian：【你人呢，怎么还没到？】
　　Jovian：【就等你一个了。】
　　Jovian：【你不会害怕临阵脱逃了吧。】
　　……
　　Jovian：【等会儿，怎么连家都搬空了，临阵脱逃也不至于跑这么彻底吧？】
　　Jovian：【出什么事了？】

　　居时阳三两眼扫完对方的信息，正想打字回点什么，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居时阳将手中的纸团成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老天，你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对面语气夸张，“再打不通我都要考虑报警了！”

　　居时阳：“机票买得匆忙，临期的，收拾完行李就赶去机场了，忘了跟你们说一声。”

　　Jovian：“发生什么事了，你飞的哪儿，怎么这么急着走？”

　　“回国了。我爸把我的卡停了，身上的钱东拼西凑正好够回国的机票，我就买了。”
　　“不急着走的话，估计过两天我就要饿死在那边了。”居时阳语气里满是嘲讽。

　　M国的消费高，居时阳又还是学生，没法出去兼职。

　　Jovian大为不解：“不是，你爸真不怕你死在M国啊，卡说停就停。”

　　没休息好的居时阳脾气很大，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又抽了一张纸擦手，说话夹枪带棒：“那不正好，他又不缺继承人，我死了他还能少操一份心。”

　　“……”
　　虽然Jovian从小在M国长大，对中文没有那么精通，却也敏锐察觉到居时阳这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很有觉悟地岔开了聊天的内容。
　　“哈哈……那你回国了打算去干什么？”

　　居时阳的学籍转到了国外，回国之后没办法接着上学。

　　“你以为是挑白菜呢菜市场随便一个摊位都能找到？一开始跟我说就五个人，结果临出道了，突然通知要再挑一个人加进去，我上哪儿去给你们找人？”

　　“先找份糊口的工作吧，”居时阳听到外面有人正在靠近，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不说了，我刚落地，得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对面Jovian还没来得及问居时阳需不需要他接济一下，就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
　　不过转头他又想，即便他问了，凭居时阳那极度好面子的性格，很大概率也是拒绝。

　　“找一个脸看得过去的就行？说的容易！”徐勤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你看看公司里剩下那几个练习生有看得过去的吗！”

　　徐勤十分后悔没有听师姐的话，把速效救心丸带在身上。他真怕自己会被气死在这个机场里。

　　居时阳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的爱好，重新戴上帽子转头准备离开，恰好和要走进来的徐勤撞上。

　　“抱歉。”

　　不知道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徐勤一下炸了：“这更不可能！我路边随便拉个人都比他长得周正……诶？”

　　徐勤怒火中烧的语气突然转了个调，对面还以为这件事有得谈，正想再努力一把，却听到徐勤更果断的拒绝。
　　“我不可能让向泊进入我带的组合，这事没得商量。还有，我已经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了。”

　　说罢，他毫不留情挂断了电话。

　　同时飞快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拦在道完歉后想离开的居时阳面前。

　　“你好，我觉得你的形象很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想问问你有没有出道的打算？”

　　在机场挖人前所未有，也不是徐勤的分内工作。但在见到居时阳那张脸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

　　“一定要把他签进Uonly！”

　　什么业务能力表情管理，都不如居时阳就这么平静地往台前一站，绝对更能引发粉丝的尖叫和欢呼。

　　饶是徐勤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帅哥美女，也被居时阳的颜值折服。

　　这才是真正的天选爱豆脸。

　　徐勤毕竟不是专业星探，对这个流程不熟练，说出的话跟骗子话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分毫不差。

　　如果是一个反诈意识强的成年人，听完徐勤的话肯定是毫不犹豫拒绝的。

　　但居时阳的处境不同。
　　他既缺钱又无处可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及时雨一样。

　　不过居时阳还是有点理智在的。

　　他对娱乐圈不熟，不认识徐勤这号人物，于是毫不避讳拿出手机，现场搜了一下名片上的名字，把照片和眼前的人对上之后，接着点进他所在公司的详细介绍。

　　徐勤静静等着居时阳确认，明白这事儿有戏，再接再厉道：“凭你的外形，我跟你保证，不出半年、不，三个月，三个月内我绝对能把你捧成顶流。到时候人在家里躺钱哗啦啦来。”

　　徐勤脸不红心不跳哄骗小青年。

　　钱是真的会有，毕竟公司要拿他们这个组合去和隔壁公司打擂台，给的资源不可能差。尤其组合里还有两个外貌能吊打圈里一众爱豆的，公司高层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不捧他们。

　　只是在家里躺是不可能的
　　会有没休止的行程等着他们。

　　居时阳对当顶流没什么兴趣，只想暂时找个安身的地方，顺便找份工作赚钱。
　　思考过后觉得出道这件事是可行的，他问：“那公司包食宿吗？”

　　不包的话，居时阳就要问工资能不能预支了。

　　“包！绝对包！”只要居时阳愿意签，徐勤哪怕自己掏腰包给居时阳安排住宿他也乐意。

　　徐勤知道居时阳这是同意的意思，卫生间也不上了，一把揽上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时间紧迫，签约的事趁早不趁晚，最好今天就能敲定，你需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尤其是学业方面。你应该还在读书吧，出道之后行程安排比较多，可能得休学，你家里人会同意吗。对了，你现在读大几？”徐勤一连串说了很多东西。

　　“不需要他们同意，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居时阳没有联系家里人的打算。“今年高三。”

　　徐勤步子一顿。

　　高三啊。

　　现在是三月中，高考在六月初，而徐勤打算让居时阳加入的组合要在四月底出道，这段时间绝对是要全心全力投入训练的。出道之初也要四处跑行程，不会有什么时间给他学习，甚至高考那两天都不一定有空。

　　“你高三不要紧吗？”徐勤原本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居时阳签进组合里，知道他在读高三还是犹豫了。

　　哪有华国人能不重视高考。

　　“不要紧，我转成了国际生，本来就没法在国内高考。”

　　“那你回国是……”拿了居时阳的机票，徐勤让助理去帮他去取行李，自己则带着他往停车场走。

　　路上没什么事，他和居时阳闲聊起来，对他做一个基本的了解。

　　短时间内连续两次想起这件事，居时阳脸色不太好，语气闷闷的。
　　“卡被停了勒令回国。”

　　徐勤心里好笑。
　　难怪他见居时阳一身名牌，坐的却是经济舱，还问他包不包食宿，原来是和家里吵架了，身上没钱也没地方去。

　　他拍拍居时阳：“没关系，等出道之后就能自己赚钱了。”

　　上车后徐勤见居时阳一副乖乖仔的模样，突然好奇他被勒令回国的原因。
　　“方便说吗。”

　　他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能用把卡停掉的方式勒令回国，居时阳不会是犯了什么底线问题吧。

　　虽然圈内乱象不少，部分艺人总是作死，在底线问题上疯狂试探，而他们经纪人通常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替他们做掩护。
　　但徐勤做不到。

　　还没等徐勤发散思维去想万一真是这样，没办法签下居时阳该怎么办时，他听到了回答。
　　“我打算跟俱乐部里的人去滑野雪，我爸不给。”

　　“什么是滑野雪？”徐勤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居时阳：“就是去还没有开发过的山上滑雪。”

　　徐勤对这项活动没什么概念，但是能让居时阳家里人反应这么大，估计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行为。
　　于是他劝道：“这个是不是很危险？生命只有一次，还是少去尝试这些极限运动。”

　　居时阳知道自己未来要在徐勤手底下讨生活，十分乖巧应声：“那我以后不去了。”

　　徐勤满意点头。

　　等助理取完他们的行李，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往公司方向开去。

　　路上，徐勤给居时阳介绍了一下组合的大致情况。
　　“Uonly是公司即将推出的一个新组合，成员加上你一共有六位，其他五位年纪都比你大一些，具体的等你们见面了再互相介绍认识。
　　“因为组合筹备已经有两年了，到了该出道的时候，你临期加进去，压力会大一点。以前学过声乐舞蹈这一方面的知识吗？”

　　居时阳摇头。

　　“那这一个多月你得辛苦一点，至少把基本功学会了，不然到时候舞台表现太差，容易被黑粉攻击。”

　　徐勤毫不怀疑居时阳这张脸的吸粉能力，但有粉就有黑，越是颜值突出，越容易在其他方面被吹毛求疵，一点小错都会被放大到意料之外的程度。

　　他已经能预想到组合公开居时阳后会面临怎样一场腥风血雨了。

　　“你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吧？”
　　徐勤问着。

　　同时也在想，实在不行到时候闹得大了，他就把他们的手机缴了，不让他们去看那些抱着极大恶意的评价。

　　“没问题的。”居时阳伸出手比了个“OK”，信誓旦旦。

　　没想到徐勤看着他这幅自信不疑的样子，忧虑更重了。

　　这小孩一看就没接触过娱乐圈，没见识过黑粉的攻击力和恶意，估计以为是和学校里老师严厉批评时那种状态差不多而已。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希望到时候，居时阳真的能像现在说的这样“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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