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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烛照晦,守夜待明
世人皆知,司天台上可斩神虚妖鬼,下可卫苍生正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灵官主掌文书事务,行辅佐之责;秉烛人提灯佩剑,降伏诸恶。秉烛人总有并肩的灵官辅佐,若遇上虚,更得靠灵官的协助。只是在这全年无休,人如牛马,天才遍地走的司天台中,纵使是资质超群之人。少则数十年多则穷其一生都难以看到向上的路子,更不说调入天师府或是天道宫这等去处。
可总有这样的奇人,三十年如一日坚守职责,道心稳的可怕。若只是如此,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这一位灵官大人三十年来历经天道宫提拔,天师府邀请,中政省要人。就这么三过家门而不入,一一推辞。到如今还在担任灵官一职。
用他的话说就是:“能谋得一官半职,不至潦倒困苦。甚好!”
除了这不求上进,优哉游哉的态度,这位灵官还有两件趣事。一是曾经和他共事的一位秉烛人因为遇敌过于凶险,正欲豁出性命和敌人死战,剑出之快,令人措手不及,他一剑把邪道捅了个对穿,斩碎尸体飞出的血迹溅了那秉烛人一身,以至于之后对灵官都有了心理阴影。
二是此人运气极差,凡大小寺庙求签、占卜算命,几乎没得过好结果。平日意外频发,除魔时更是只有想象不到,没有不可能发生的飞来横祸。什么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他碰上了,但他总是轻飘飘解决,衣袂不染尘。但同行的人就得遭大殃。以至于到现在所有人都对他又怕又敬。这灵官也做成了秉烛人,一人忙两人的差事。
真等到第四次被请去天道宫时,大伙都真心盼着这位能早日高升,可他又一次,又一次推拒了。
“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宋流纾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答应了我便尽全力。只是你不去,宁家不去,偏偏我去。还要盯着大理寺的脸面。”
裴秀风拧着眉,斟酌片刻道:“不瞒你说,若是平日便罢了,只是这次实在不可大张旗鼓。”
“颍州的东西和谁有关?”宋流纾问罢又捻起一口点心。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裴秀风又斟满两杯茶,轻轻推到宋流纾面前一盏。
“几个?”
裴秀风伸出两根手指,终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按规矩这事情要等大理寺查了之后再定夺,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澄夜那孩子。”
宋流纾眨了眨眼:“我总不能白跑一趟。事情结束后,让我休息半个月。”
“我的手可伸不到司天台那么远。换点别的。”
“没得商量,你和魏永檀商量好,否则这事没得谈。”
“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上次来你这儿喝茶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他语气带着些许抱怨和无力,指关节不耐的轻敲桌面。
裴秀风自觉理亏,只好点头答应。瞥见那叠点心所剩无几,又吩咐侍从上了些。他有理由相信,宋流纾应该是三天未进一汤一饭了。
“这几年是越发不太平了,可司天台缺人就缺到这个地步?”裴秀风都忍不住说道两句。
看吧,连中政省的老油条都看不下去了。宋流纾在心里默默飘出一句。
“人少事越来越多。能数得上的都恨不得分开用。我做不成你这样的大官,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这次的事你随时可以动身,司天台里我都打点好了,况且昨日天道宫还来找你,我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听说还是灵台左令亲自前来,既得如此看重,不如搏一个好前程。”裴秀风调侃中带着几分认真。
宋流纾眯着眼,扯出一个笑,答道:“是拉我去干活,天道宫的水深着呢,说不定下次苏大宫主都要亲自来找我了。”
“被关在那里劳累还不如现在自在。总之,休息的事情全靠你了。裴大人。”
从裴秀风府邸离开,宋流纾估摸着自己总算有了三分饱。只是肚子里不过是些茶水和糕点,莲花酥味道还不错就是甜了些,马蹄糕倒是清爽。这一路上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去见魏少监时才回到颍州一事上来。
魏永檀正在殿中处理文书,见来人是宋流纾。一激灵便起了身,满脸堆笑,只是多少有些心虚。
“我来问问,有个案子在颍州附近,可有文书卷宗让我参阅。”宋流纾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道。
“之前要找的那个?我都整理好了,正好你来,一并带走就是。”魏永檀指着后头整整五摞卷宗和各式文书。这么多内容塞进灵识里都觉得碍事,宋流纾掂了掂,又随意翻了几本。确定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案子扔给了他。收下之后,对着一脸无辜的魏永檀笑的一脸灿烂,转身就要离开大殿。
帮着裴秀风接下这庄事,那两个人倒是商量成了,自己成了两头堵,这点不见光的委屈也得受着。魏永檀这个狐狸精!
“唉,且慢。流纾,绿绮殿里还有盏灯。不如一并带上。”魏永檀招招手笑道。
宋流纾神色微沉,事情到了要点灯前去的地步,恐怕各方都知晓些头绪。要私下就把局势控制住,适合去的人也没几个,早晚都会找上自己来。
烛台这东西,宋流纾其实没正经用过。烛台也好,提灯也好。在夜里都是驱暗照明的工具,只是世间除了妖鬼还有虚盘旋各处。有灵之物形神具散之后仍有些看不见、摸不着、更说不清的东西盘旋世间。譬如史家记载的英雄豪杰,纵使灰飞烟灭百千载,后世之人仍传颂其是非功过,史书野记仍记录其音容笑貌。谁又能说得清,有些东西怎么才算是散了,尽了呢?无论怎么猜想,这些执念之执念可比徘徊人间的恶鬼可怖。
虚,人们更早以前称之为“无形者”。只是善恶也好,是非也罢,从彼岸爬回来的东西,不管有形无形,总归要为祸人间的。可能因此,这些东西才惧怕火,厌恶光,这样看来和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倒也有相似之处。用特殊的灯油,点燃灵苔抽作的灯芯。幽幽难灭的灯火便静静燃烧。这灯,不用特殊方式便不会自然熄灭。行于黑夜中,秉烛人需以光为引,方能静待天明。
宋流纾摩挲着灯身,细细思量。这破摊子从哪儿来,台上的老家伙心里门儿清。拔出萝卜带出泥,说是要秘密行事,可真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也只好顺手把事情搅个天翻地覆了。自己顶多给人家赔个不是。
但他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向来倒霉惯了的,便也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摆摆手,和魏永檀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裴大人真是骑虎难下喽,这段日子我还是先避避风头吧。”魏永檀看着宋流纾的身影消失,无声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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