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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风尘文学1
凛冬刚过，初春到来，这几日倒是春雷震震，下起了绵绵细雨，身为药王谷弟子的小素问收拾好药篓，想等着这阵春雨过后便上山采药。
说起来，年方十六的小素问是药王谷岁数最小的男弟子，从小便被双亲寄养在林鹤衣门下修习医术。
那时药王谷的素问师兄师姐们除了每日诊断病人，最大的乐趣就是逗逗这个打小就长得玉雪可爱，性子温吞柔软的小师弟，揉揉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给他投喂各种糕点……
可等到小素问长大了些，便不给师兄师姐揉他脸蛋逗他的机会了，一有师兄师姐逗他，他就捂着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蛋哒哒哒跑走，避开师兄师姐邪恶的笑容和爪子。
现如今，小素问医术小有所成，便自告奋勇去外历练，林鹤衣没说什么，只叮嘱了注意安全，不要轻信陌生人。
历练的地方只是一处小村庄，民风朴实，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师兄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塞了“在外自保手册”，拉着他传授之前自己下山历练时的自保心得，师姐们则去隔壁九灵家借几味蛊，然后发挥自己作为素问弟子的才能，科研了几味“自保剂”……
总之，师兄师姐一致的目标就是:决不能让他们从小看到大，水灵灵嫩生生的白菜被人铲了。
于是乎，和师兄师姐告别的小素问背着师兄师姐的爱出谷历练去了，他的目标地是林鹤衣曾经到过的一处山里小村庄，这里老弱病残很多，留守儿童也有几个，最重要的是这周围山上长满了多种草药，方便他应付寻常各种疾病了。
到了那里，他和村长说自己受林医师嘱托来，为山里村民义诊半年，老村长一听，嚯，原来是林医师的爱徒，便赶忙从自己的小院里腾出一间屋子安置这位素问弟子，如此，小素问就暂时在村长家隔壁住下来了。
平日里白天去山上采药，下午便接诊或探望病人给予治疗，晚上就着陶豆灯研读曾经在村里义诊的师兄师姐留下的笔记，他的一日三餐是和老村长一家一起用的。
一些村民表示感谢送自家种的菜和鸡蛋给他，村里的小豆丁们对这位可爱的大哥哥表示感谢，前些日子送来了一只幼汪。
小素问抱着狗子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小豆丁，小豆丁说平日素问哥哥若孤单了，便和伙伴一起从家里挑了一只几个月大的温顺小狗，让它陪着素问哥哥。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这出村庄待了一个月，这天，小素问寻思着因为春雨原因好几天不上山采药，现下天公作美，便背着药篓和牵着自家狗子上山去了。
这一去，便捡回来了个大美人。
那时，刚见不省人事地趴伏在山间小道上的人，小素问着实吓了一大跳，脚边的狗子也夹着尾巴，害怕地发出了“呜呜”声，扯着主人的衣角想要主人远离。
定了定神，小素问二话不说，抱起狗子给自己壮胆，不顾狗子的挣扎哭嚎一步一步靠近前面的人，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轻轻蹲下身，伸手探鼻息。
呼，还活着。
然后他放下狗子，把背篓转到身前，背着少年，和自家嘤嘤委屈的狗子哼哧哼哧下山了。
在柴房取柴烧水，他便扛着人进了屋子放置在躺椅上，然后关好门，转过身走近他，脱下他被泥土和血迹脏污了的白色纱衣，只见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鞭伤遍布这人的身前身后。他手腕处各有一道口子，手指关节处肿胀，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脖子处有被勒着的青紫痕迹。
太惨了。
他望了望放在桌边的断了弦的琴，低头又看了眼前人完整但饱受折磨，几乎看不出原来正常模样的手指。
好可怜，他暗叹道。
小素问烧好水，里面放上几味药，调好水温，然后哼哧哼哧地把人放进木桶里，用毛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给他擦去脸上身上的泥土血污……
前前后后换了几桶水，小素问把人放在床上开始上药，边上药边忍不住看着少年的脸。
眼前少年苍白清隽，阖着眼安然沉睡的样子透着几分矜贵。
真好看，像神仙一样，小素问默默想着。
给他包扎后，小素问又在床边看了好一会，确认少年没什么大碍后，便转身探望村里病人去了。
……
饱受折磨的少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魔窟，他用一把火烧了那里，从火中出来后他不敢停，怕有人又把他带进那可怕的地方，于是背着的琴跌跌撞撞走了不知多久。
双脚沉重，漆黑的环境让他无所适从，他带着不甘和绝望栽倒在山间小道上，再也提不起力气站起来。
经历过种种绝望，他早已不期待有任何人来救他……也许，就此与世长辞也不错，在他失去意识前这般想着。
……
意识微微回归，他感受到温暖的水包裹着周身，伤口因为药物而有些蛰，柔软的毛巾一点点擦去他身上的污浊 ，他虽不能视，但也能在动作间感受到为他清洁上药的人的怜惜。等到那人关上门，他才放心地将自己陷入黑暗中沉睡。
……
这一个月来，即使他最初抱着警惕的心理，也在对方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开始卸下心防。
他知道，对方的年岁应当和他差不多大，他知道，对方是药王谷的素问弟子，他知道，对方平易近人，性子柔软善良受村民喜欢。
他也知道，对方会每日给自己换药，会轻声和自己说话，即使大多数情况下自己也只是以“嗯”作为简单回应。他也知道，对方会在自己喝苦药后嘴里给塞上一颗蜜饯子。
他也知道，夜里做噩梦惊醒，对方会抱着自己安抚着给予在黑暗中的温暖，自己会在对方身上好闻的药香中再次陷入沉睡，好觉睡到大天亮……
终于有一天，对方给他一口一口喂完粥后，他忐忑不安，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
我想知道你的面容，倘若再也不能看见，也能从描摹中将轮廓一点点记在心里，往后余生细细回忆。
“好”，小素问放下粥碗，双手牵过神相包扎得只露出一节手指的手，慢慢贴到脸上，从额头轻点碰触，划过太阳穴附近的刘海，贴上秀美的眉毛，一点点往下……
神相边触碰便在心里一点点雕刻出小素问的相貌。
到了唇部附近，小素问犹豫了下，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溢出一些些不自在，似欢喜，似害怕，似期待……心跳开始加快，他害羞的抿了抿唇。
“可以么？”神相仿佛知道小素问在犹豫什么，柔声问到。
小素问看着眼上蒙着白绫的神相，透过那一片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他眼中希冀的光芒。
“嗯”，他羞怯应了声。
于是薄茧的手指如蜻蜓触水，从唇上带起一点点战栗，小素问红着脸让神相手指沿着自己娇嫩的唇瓣摩挲着。如同轻吻指尖一般，这动作着实暧昧至极，对面的人耳根子也开始红，小素问忍不住弯起唇角。
静谧的时光在怀着同样心思的两人之间流淌。
……
“好，我记下了”，过了很久，神相放下手，温润笑道，这是小素问这一个月来第一次见他笑，好看得有些晃眼。
冷美人笑起来更好看了，他有些着迷地想。
之后的两人关系因为这个举动开始突飞猛进地发展着，神相开始向他诉说自己的遭遇。
他原是白帝城弟子，因父母年迈，膝下除了他再无其他儿女，便让他回来学习继承家业，之后跟随家里人做生意时遭遇水匪，船被烧了，船上除他以外的人都成了水匪的刀下冤魂，水匪头子见他长得好看，便捋到寨里，寻来南风馆伶人调教他，打算过一阵子当做物品与好男风的生意伙伴交易。
他起初死活不从，便受了好大一番苦楚。身上的伤便可看出来。
后来他假意顺从，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蒙汗药，一把火把寨子烧了，可是那水匪头子身体素质好，即使其他人因此睡去也只是略微脱力，于是他和这个水匪头子在火中缠斗了很久，最终，水匪头子死在他的琴中剑下，他的琴弦也断了，眼睛也被伤到看不见了。
他凭着记忆中的出口摸索着走出了那个魔鬼般的囚笼，前脚刚离开，后脚这个山寨的结构就开始坍塌，大火埋葬了这些恶魔的生命，埋葬了他过往的仇恨。
十七岁的他带着迷茫和害怕，不停歇地走着，他怕有人会从火中出来追他折磨他要他偿还……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奔走，身心俱疲的他倒在了山道上，被一位善良的素问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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