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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来的
沈云锦觉得自家二弟沈砚之这次大病许是烧坏了脑子。
前几日还蔫头耷脑,见了他要么低头顺目不敢说话,要么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可自昨日退了烧,整个人殷勤得让他后背发毛。
大清早的,沈云锦刚披好外衣,就见沈砚之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脚步轻得像猫,脸上堆着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谄媚的笑:“兄长醒了?热水刚温好,弟伺候您洗漱。”
沈云锦挑眉,看着他熟练地摆开帕子,甚至还贴心地试了试水温,活像府里伺候了十年的老仆。他记得这二弟自小养在偏院,虽性子安静,却也是读过书的,何时做过这些粗活?
“放下吧,让下人来。”沈云锦往桌边坐,刚要端起茶杯,手腕就被沈砚之按住。
“兄长且慢,”沈砚之飞快地换了杯新茶,动作之快差点打翻茶盏,“这茶凉了,弟刚沏了新的,兄长尝尝?是您几日前说的雨前龙井,我特意盯着小厨房温着的。”
沈云锦呷了口茶,余光瞥见沈砚之站在一旁,腰板挺得笔直,眼神却偷偷扫着他的表情,仿佛他一个皱眉就能让对方瞬间跪地请罪。
饭桌上更离谱。沈云锦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还没送到嘴边,沈砚之已经递过瓷碟:“兄长,鱼刺已挑净,您慢用。”他夹了口青菜,沈砚之立刻盛了碗汤:“兄长吃菜喝点汤润润。”就连他伸手去够远处的酱肉,沈砚之整个人几乎是滑过去的,捧着碟子送到他面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兄长要这个?弟给您夹。”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活计都停了。沈云锦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砚之,你今日……”
话没说完,沈砚之快速站了起来,脑袋垂得快抵到胸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兄长是不是觉得弟伺候得不周?”
沈云锦:“……”
他只是想问对方要不要加件衣裳,毕竟今早风大。
午后沈云锦在书房看账,沈砚之不知何时守在了门口,像尊门神。有小厮进来回话,声音稍大了些,沈砚之立刻瞪过去,那眼神凶得像是要把人吞了,压低声音呵斥:“没规矩!兄长在此理事,也敢喧哗?滚出去候着!”
小厮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沈云锦捏着账本的手顿住,转头看门口笔直挺立的沈砚之,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换上温顺表情,微微躬身:“兄长继续,弟替您守着,保证没人打扰。”
夕阳西下时,沈云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沈砚之几乎是同步上前,动作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账本,又递上一杯热茶,甚至还想伸手帮他按揉肩膀——在沈云锦惊讶的目光中,那只手僵在半空,又讪讪收回。
“兄长累了吧?弟已经让小厨房备了您爱吃的莲子羹,温在灶上呢。”沈砚之笑得一脸乖巧,活像只摇着尾巴讨赏的小狗。
沈云锦盯着他看了半晌,这弟弟好是好,就是好的不太正常,突然冒出一句:“砚之,你烧糊涂时,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沈砚之眼神微闪,随即笑得更恭顺了:“能梦见伺候兄长,便是弟的福气。”
沈云锦:“……”
他现在严重怀疑,二弟不是烧晕了头,是烧得把自己当成他的贴身小厮了。回头得请个靠谱的大夫再来看看,这病怕是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
然而靠谱的大夫还没请来,离谱的事又来了。
沈云锦带沈砚之出门赴宴那日,大概是他这辈子名声崩塌最快的一天。
马车刚停在别院门口,沈云锦正弯腰要下,沈砚之已经像泥鳅似的蹿下去,稳稳跪在车辕边,脊背挺得笔直:“请兄长下车。”
周围候着的宾客仆从瞬间安静,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跪在地上的沈二公子,又齐刷刷转向车里的沈大公子。空气里弥漫着“我的天沈大郎竟苛待庶弟至此”的震惊。
沈云锦的脚僵在半空,嘴角抽了抽:“我自己能下。”
沈砚之却仰头,眼神虔诚得像在完成什么神圣仪式:“兄长身份尊贵,怎能沾尘土?弟的膝盖正合适给兄长下车用”
沈云锦:“……”
他能说什么?总不能当众跟弟弟讨论“膝盖的正确用途”。只能硬着头皮踩上去,感觉周围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背上。刚站稳,就听沈砚之起身时还不忘补一句:“能为兄长效劳,是弟的福分。”
旁边一位世伯忍不住轻咳:“云锦啊,你这弟弟……倒真是‘孝顺’。”那语气里的古怪,沈云锦听得一清二楚。
他刚想解释“二弟大病初愈脑子有点不清醒”,沈砚之已经抢先一步,捧着件披风上前,手法熟练地给沈云锦披上,还细心地系好带子,动作轻柔得像在伺候易碎的瓷器:“兄长,晨间风凉,仔细着凉。”
末了还抬手替沈云锦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那姿态,比贴身小厮还周到。
宾客们看得眼皮直跳。谁不知道沈大公子素来温和?今日这阵仗,莫不是私下里把庶弟磋磨成这样了?
宴席上更是重灾区。沈云锦刚拿起筷子,沈砚之已经把他爱吃的几道菜挪到跟前,还不忘低声提醒:“兄长,这道水晶虾饺是新出笼的,弟已替您试过,不烫。”
席间一位公子刚想跟沈云锦碰杯,沈砚之立刻挡在中间,端起自己的杯子递过去:“我兄长不胜酒力,这杯我替他喝。”姿势熟练,习以为常的样子。
沈云锦想拦都来不及,只能尴尬地笑:“二弟说笑了,我……”
“兄长我是不是做的不对?”沈砚之垂了眼,声音抖了抖,似是生怕忤逆了“主人”的意愿,又接了一句“兄长身子要紧,弟代劳便是本分。”
满桌人:“……”
这下连傻子都看出来了——沈大郎这是把庶弟训成专属侍从了啊!瞧瞧那低眉顺眼的样子,瞧瞧那生怕主子受一点委屈的架势,说不是苛待谁信?
宴席散后,沈云锦拉着沈砚之上马车往回走,跨进家门终于憋不住了:“砚之!你能不能正常点?方才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暴君!”
沈砚之一脸茫然,随即惶恐地低下头:“兄长是嫌弟做得不好,给您丢脸了?”他绞着手指,声音发颤,“是弟笨,没能让兄长舒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云锦头疼欲裂,“我是说你不用这样,像从前那样就好。咱们是平等的!”
沈砚之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眼神却依旧带着点小心翼翼:“……是,兄长。”
沈砚之看着沈云锦离去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从前的沈砚之什么样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前的他自己什么样,他在原来的世界,庶子生下来就是嫡子的私奴,终生要为嫡子尽忠效力,生死全凭嫡子一句话,他之前能活下来全靠察言观色、拼命讨好。如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还得慢慢摸索,谨慎些总没错——这位嫡兄看着温和,保不齐哪句话就触了逆鳞,“适度讨好”是必要的,既不能让主人觉得怠慢,也不能让主人觉得自己太刻意。毕竟,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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