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不是一开始就爱上我了

　　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的微凉，卷过省重点一中操场的塑胶跑道，却吹不散空气里弥漫的躁动和青春荷尔蒙。
　　市两所重点高中的联合文体节，正进行到最激烈的4x100米接力赛。看台上的欢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袁知屹站在第三棒的起跑区，微微弓身，目光落在前方正拼命冲刺的第二棒队友身上。他穿着蓝白校服，身形清瘦挺拔，在一群活动着关节、神情兴奋的选手中，显得过分安静，像一尊浸在冷泉里的玉雕，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喂，看到没？隔壁赛道那个，就是一中的袁知屹。”旁边有窃窃私语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听说他练短道速滑的，爆发力超强。”
　　“看着是挺酷，就是感觉……不太好接近？”
　　袁知屹仿佛没听见，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不喜欢这种过于喧闹的场合，人群密集的欢呼让他有种失控的错觉。他更喜欢冰场，那里界限分明，寒冷而寂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至少，在最后冲刺之前是。
　　接力棒带着前一位队友手心的汗湿和冲力，重重撞入他掌心。
　　几乎是同时，隔壁赛道的选手也接到了棒。
　　袁知屹瞬间启动，像一颗骤然出膛的子弹，强大的起跑爆发力让他顷刻间就甩开了半个身位。风声呼啸过耳际，他的动作流畅而凌厉，带着一种冰上滑行般的独特韵律感。
　　“哇！好快！”看台某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激动地抓住旁边男生的胳膊，“哥！哥！你看！是袁知屹哥哥！他跑步也这么厉害！”
　　被她抓住的男生，正是唐与州。他穿着一中的死对头——二中的红白校服，身高腿长，眉眼张扬，正漫不经心地做着热身，准备第四棒的冲刺。他被妹妹唐希阳硬拉来观赛，没想到还真看到了点“意外之喜”。
　　唐与州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叫袁知屹的男生确实很快，起跑惊艳，途中跑节奏也很稳。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接近弯道时，那人的速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合理的凝滞，虽然很快调整过来，但在唐与州这种专业运动员眼里，这点异常足够明显。
　　“起跑是不错，”唐与州客观评价，嘴角却勾起一丝惯有的、带着点好胜心的笑，“不过后面好像收着点了？怕摔跤吗？”
　　“才没有！袁知屹哥哥是最棒的！”唐希阳立刻反驳，眼睛还死死黏在袁知屹身上。
　　此时，袁知屹已经逼近交接区。他将接力棒精准地递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二中这边凭借唐与州强大的后半程能力，在最后直道实现了反超，率先冲线。
　　唐与州和队友击掌庆祝，目光却下意识地追寻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袁知屹没有参与队友的懊恼或讨论，甚至没有多看最终的比赛结果一眼。他只是微微喘着气，走到跑道边拿起一瓶水，拧开，小口喝着。额角的汗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是一种常年在室内冰场训练不见日光的冷白。
　　“袁知屹哥哥！”一个清脆又带着怯意的声音响起。
　　袁知屹低头，看到一个脸红扑扑的小姑娘举着本子和笔站在他面前，眼睛亮得惊人。
　　“能……能给我签个名吗？我超级喜欢你滑冰！”唐希阳鼓足了勇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可是央求了哥哥好久才敢过来的。
　　袁知屹明显愣了一下。他习惯了被冰迷在滑冰馆认出，但在学校的运动会上被要签名，还是第一次。他看着眼前女孩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几秒，还是接过了笔。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签字时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笔迹清晰却带着一股冷硬的劲儿。
　　“谢谢哥哥！”唐希阳如获至宝，抱着本子欢天喜地。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了下来。唐与州遛遛达达地走过来，手臂自然地搭在妹妹肩上，带着点调侃的目光落在袁知屹身上：“哟，市队的‘明星选手’，粉丝都追到田径场来了？不过刚才跑得有点拘谨啊，没在冰上放得开？”
　　他的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介于玩笑和挑衅之间的张扬，并无太多恶意，更多是出于一种对势均力敌对手的好奇和探究。
　　袁知屹签完最后一个笔画，抬起眼。他的瞳色很黑，很清，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清晰地映出唐与州带笑的脸，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没有接话，只是把笔递还给唐希阳，然后对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另一个气质清冷的男生——他的好友叶真——轻声说了句“走了”，便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再看唐与州第二眼。
　　唐与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那两个一冷一静的背影汇入人群，莫名觉得有点没趣，又有点被无视的不爽。他摸了摸鼻子：“啧，果然跟传说中一样，够冷的。”
　　唐希阳不满地捶了他一下：“哥！你都把袁知屹哥哥气走了！”
　　“我哪儿气了？”唐与州觉得自己冤得很，“不就是说了句大实话嘛……”
　　但他心里却悄悄记下了那双冷清又漂亮的眼睛，以及那瞬间爆发又隐约收敛的速度。袁知屹？有点意思。
　　另一边，叶真看了眼身侧面无表情的袁知屹，淡淡开口：“刚才最后，收步了。”
　　袁知屹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喧闹的人群，唇线抿得更紧了些。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那种深植于潜意识里的、对失控的恐惧，不仅在冰场上如影随形，似乎也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那个叫唐与州的省队家伙，眼神太锐利，话也太直接，像一道突然刺破阴云的光，让他有些不适，下意识地想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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