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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
“混账!”
霞红光晕透过窗柩洇染上书案旁女子姣好的面容,清婉中透着一丝妩媚,镀了层薄如蝉翼的琥珀光。
垂鬟分肖髻间坠着的珍珠流苏恰好扫过眼尾处将散未散的檀晕,惊起几粒浮在暮色里的金箔粉。
叶清妤斜倚在紫檀透雕椅子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本该是闲适惬意的姿态,少女的眉目间却显出几分愠怒来,拈着话本的手都气得微微发颤。
“这劳什子话本写的是什么混不吝的东西!”
半个时辰前,叶清妤在书房里找东西,一本小册子啪嗒一声忽得掉落在地上。她捡起时随手翻了翻,却被里面的人名惊了一跳:
叶清妤。
那上面赫然是她的名字。
好奇心的驱使下,叶清妤将它当作了午后打发时间的读物。
却不想这话本的故事实在荒谬。
书中人物姓名身份一一与现实对应,情节却是一派胡言。
大皇子谢旻与清河郡主叶清妤自幼青梅竹马关系甚笃,却“阴差阳错”不得不纳了她的堂妹。
“好一个不得不。”
少女拧着眉,捏着纸页的力道愈发大了些,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挑动书页。
这堂妹净若清荷,虽是地位卑微却蕙质兰心善解人意,反观有正宫之位出身尊贵的真“清河”,则是心思歹毒无恶不作。
大皇子一面与清河郡主虚以委蛇成功登上太子之位,一面与人联合设计除掉了沟通外族的北定王及其夫人这等后患,忍辱负重十余载实是“毅力非凡有勇有谋”。
而那清河郡主行事放肆,树了不少敌,如今失去亲族庇佑,连太子妃的名头也只是一个虚话,自是墙倒众人推,死相凄惨。
“啪!”
叶清妤猛地合上书页,恨不得将这胡言乱语的话本撕碎。
她的父亲北定王忠君忠国,在这话本中倒成了奸人祸害,揽尽莫须有的罪名,实在令人气愤。
可气愤之余,叶清妤不免感到犹疑。
这故事虽荒谬,书中人的性情却与现实相差无几。
叶家位高权重,更遑论谢旻出身天家,什么样的人才能将她与谢旻相处的细枝末节都写得如此贴切?
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旁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叶清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旋即又有些好笑,什么人有这通天本事。
细细抚过有些泛黄的纸页,这书没有署名,字却是特别。
“剑气凝墨,笔锋裂云 。”
字是好字,个人风格明显,故事却是稀烂无聊至极。
可冥冥中她下意识觉得这书的内容是真的,有些不对劲,却又无从说起。
“郡主,二房姑娘求见,说是今晚宫中夜宴,一同前去为王爷接风洗尘,您可要准备准备?”
一身着碧绿侍服,头挽双髻的丫鬟在帘外躬身禀告。
她口中“王爷”指得自是叶清妤的父亲——北定王,叶无凛。
早在前朝之时便已是骁勇将军,极有远见,早早追随了当初尚且年少的谢世子。
前朝末帝昏庸无道,枉害忠良。
彼时,谢氏一族精忠报国,抵御外敌,却死在了前朝皇室见不得光的阴谋算计之中。
几近满门覆灭。
独留一个年岁不过十几的少年以及当初嫁入谢家做了继室的叶氏嫡女。
也就是叶清妤的姑母,北定王的亲姊。
那少年天纵之才,推翻旧朝,建立新朝,收复失地。
她的父亲作为从龙第一人,被封新朝唯一的异姓王,至于她的姑母,自然也成了太后。
这般地位,何须与外族狼狈为奸?可见这话本实是凭空捏造。
叶清妤不信鬼神乱力之说,也不乐得庸人自扰,索性将书放下。
她的故事究竟如何,比起一本不知由来的书,她更愿意自己去看。
她将那本莫名其妙的书收入柜中放好,敛裙起身。
软烟罗粉金纱裙随着动作漾开层层金波,华光溢转。
少女走到乌木雕花梳妆台前坐下,甫一坐下,侍女便鱼贯而入,侍候在侧,为她梳发描眉点妆。
“郡主,门外那位,如何是好?”
方才禀告的丫鬟此刻一边手执白月鎏金玉梳,轻拂发丝,一边问道。
“门外那位?”
啊。
她的堂妹啊。
众人皆道,叶家满门显贵,都是皇亲国戚。
其中二房却是有些逊色,落了叶家的门楣。
而她的堂妹,叶岚霏,身在二房,却是美名远扬。
净若清荷,德艺双馨。
叶清妤垂着眸,神色有些晦暗,不免想起了方才话本里的些许情节。
【清河郡主心肠歹恶,常以欺辱其堂妹为乐。】
她这堂妹平日里总爱上赶着来她门前找欺负,作着幅委曲求全的姿态,惹她生厌。
叶清妤从不掩着自己的喜恶,叶岚霏要在她面前讨罪受,如此善解人意的她自也从不辜负堂妹的一番心愿。
一来二去,倒是污了名声。
“行,请她进来吧。”
往日她不在意这些,念着无人能在她面前撒野,便也随意任旁人嚼舌根。
叶清妤抬眼看向镜中,唇角缓慢上扬。
少女生了一双潋滟桃花眼,眉目清婉却偏带了几分恣意张扬。
她今日又描了花钿,红艳的花边镀着金粉,更添一分华贵。
身后,叶岚霏一身湘妃色流云百叠裙,裙摆映在昏黄光晕中似霞影流丹,双手持芍药绣帕,交握身前,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向她。
叶清妤看着镜中款款而行的人,由远及近,她抬手抚了抚发间金蝶,没有回头。
她从未管过自己的风评,也不会轻易信了那来路不明的话本,却并不代表叶清妤是傻的。
无论那些内容是真是假,却都是为她作了警示。
叶岚霏,居心叵测。
“姐姐,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母亲让我来叫您呢。”温软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叶岚霏立在叶清妤身后,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镜中女子清艳灼灼的容色,头饰累丝嵌宝蝶须簪 ,金蝶微颤,泠泠生辉。
不觉间她绞紧了手中绣帕,面上却依旧是温顺的神色。
叶家人底子摆在这,生不出不好看的,叶岚霏自然也是。
她很漂亮,娇艳动人的漂亮,可惜眉目间总挂着忧色。
“晦气。”
猝不及防的,叶清妤忽然开口。
“啊?”叶岚霏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忽然回头的叶清妤,她迟疑道:“……什么?”
烛火阴影跃上少女半边侧脸,明灭不定,叶清妤上下打量了一遍叶岚霏,含着笑毫不避讳道:“让你来叫我你摆个什么脸色呢?苦着张脸是在咒我吗?”
陡然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 ,咒清河郡主这罪名叶岚霏可不敢担,她没想到今天叶清妤会毫无预兆地直接开始刁难,嗫嚅着唇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啧,退什么?”
此处没有外人,叶清妤便是想往后注意些声名也懒得在这就开始装。
加上方才看那话本的由头,叶清妤此刻看叶岚霏更是一点耐心也无。
不等叶岚霏想出应付的话,叶清妤又轻飘飘收回目光,淡淡开口:“行了,你出去吧,我马上就到。”
要找茬也不能耽误正事。
叶清妤收拾好以后,便出了门。
她娘正在马车旁等她,一袭一品命妇翟衣,额间贴金箔剪的孔雀衔花钿,两鬓斜插十二树花钗,面若牡丹晕霞光。
此刻,北定王妃面上的笑意十分牵强,手中的帕子险些都被她那带着镶红宝金护甲绞烂。
一看就是打机锋又没打过人家。
叶清妤:“……”
“阿娘!我们走吧。”她立时开口。
知母莫若女,多待一会儿她娘定然要动手了。
毕竟,她们母女不仅长得像,连性格也就是如出一辙。
北定王妃这才回过头来,亲昵地拉过叶清妤的手:“阿妤,你到了,我们走!”
说话间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氏。
宋氏也不甘示弱,她望向叶清妤:“我说阿妤啊,你这就不成体统了,哪有让长辈等小辈的道理,这传出去,外人该怎么说啊!”
北定王妃正欲反驳,叶清妤安抚地按了按她娘的手。
随即转身,她微微一笑:“叔母,我的性子您不是不知,何况,我向来爱动手,不动口,谁敢说啊,您女儿么?”
宋氏身侧的叶岚霏似是微微一颤,绞紧了手中绣帕,她轻声道:“姐姐,您别太在意,母亲只是一时心急。”
“我不在意啊,只是瞧着叔母今日面色寡淡,言语刻薄,未免有失体统,还是别开口了吧,一会儿我心情不好,一时心急对堂妹出手了怎么办?”
叶清妤轻飘飘地原话奉还,眼中含着狡黠的笑意。
宋氏:“……”
叶岚霏:“……”
到底是谁言语刻薄,这就差明说“你再开口我就要打人了”。
简直粗野蛮横!
二人悻悻地上了马车。
叶清妤则与母亲同乘,马车内宽敞舒适,四处可见华贵典雅。
北定王妃斜斜地倚在一侧,手中拨弄着金丝护甲,宝石镶金,满意地左看右看。
“真是的,我女儿行事,哪里轮得到她们乱吠,整日里没事找事,看我以后怎么治她们!”
北定王妃抚了抚鬓边发丝,又握着叶清妤的手,柔声道:“阿妤,别理她们,此次宫宴为你父亲接风洗尘,阿旻也在呢,你二人本就青梅竹马又是未婚夫妻,虽说你们打小感情就好,却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这回可得好好处处。”
“是是是,知道了,阿娘。”叶清妤笑道。
“还是你眼光好。”女人眼里也含笑,她点了点叶清妤的额头,“这些年大皇子名声鹊起,隐有大齐储君之势。
可谁能想到当年,他尚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冷宫废妃之子时,你就看中了呢,当初大家笑话你 ,如今才见其果然非池中之物。”
叶清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面上乖巧,笑意盈盈地应下,目光却有些心虚的游离。
唔……一眼相中个最好看的,怎么就不是眼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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