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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两年前明净和室友一起参加宴会培训,有三天她们累得回出租屋倒头就睡,两个人睡得四仰八叉,连衣服都不脱。
隔天在闹铃声中明净从梦中惊醒,一手关闹钟一手摇着酣睡的室友。她刷完牙洗脸的时候,冰凉的水顺着脸滑落,留下刺骨的冷。镜子里那张脸冷白,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
你还活着。明净拉过毛巾擦干净脸,室友顶着一头蓝发挤过来拿牙刷,睡眼惺忪地问还来不来得及吃饭。
绿色的牙膏在刷子摩擦中挤出泡沫,明净拿着梳子梳完自己的头发,又换了个梳子把室友打结的头发梳开。
吐司和黄油,两个人一手拿着一份早餐,去赶早上八点半的公车。明净几口解决完,用湿纸擦干净嘴巴,在公交车到站前拎起吃到一半就睡着的室友上车。
双人座,明净靠窗,公交车内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悬挂小电视播放新闻,她单手拉开一点窗户,拿没扔掉的湿纸巾再次把手擦净,捏成团,扔进车内垃圾桶。室友半梦半醒里吃完早饭,带着一身碎渣靠过来,安稳地在明净肩膀上睡过去。
她们俩又是卡点到场,换完侍者衣服后只剩下一分钟时间。明净对着镜子整理好白衬衫和西装裤,室友还在扣衬衫扣子。明净走过去,帮室友扣上剩余的扣子,整理她的衣领。换衣室里哄哄闹闹的声音停下,领班打开门,拍着手要所有人列队。
明净和室友混在人群里,排队走出换衣室。
中午休息三个小时,所有人挺直的腰板都放松下来,捶腰的、砸腿的,明净夹了点心在盘子里充当午餐,坐在沙发上和室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三天的培训结束,室友突然翘了班,深夜接了个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背包走之前给明净留了一张字条,要她别担心,几天后就回来。
早上被闹钟吵醒,伸手探过旁边却没有室友的影子,明净独自刷着牙,拿着那张字条看,洗脸之前,字条被她扔进垃圾桶里。
“Waiter,这里!”
灯光混乱的宴会,劲爆的音乐,靓男美女们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声交杂在一起。
明净躲到角落里叹了口气,对这个目眩神迷的娱乐世界感到疲倦。
“Waiter!”
又有人在高声喊,这些人穿着华贵的衣服,其实也没有上流社会的素质,想叫服务员时就随便大叫“Waiter”,附近的领班或者侍者就会走过去,弯腰屈膝听从命令。
“Waiter!”
那个人还在叫,原本侍者人手充足,但宴会开始前领班点了点人才发现好多人翘了班,只好从隔壁组又借来几个人,但那几位穿着超短的裙子或者喷了好几泵的古龙水,精致的妆容和造型给原组带来了冲击,领班一走,有关这个派对的各种信息就传遍了,大家不是互借化妆品就是调整发型和服装。
在正式走场之前,原本的侍者衣服几乎都变成了女仆式短裙。
“这里可是随便撞上一个就是富二代,想要金龟婿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尤达握着拳头,粉面红唇,眼睛亮得发光。“艾斯,你也别错过这次机会啊!”
端着盘子入场前还笑脸盈盈的尤达,此时正尴尬地被围在三个男人中间,她精心梳拢的头发在推搡中散乱了,她害怕又讨好地努力微笑着,端盘却被她挡在裙摆之前,捏住端盘边缘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气泡鸡尾酒被凑到嘴角,穿亮色衬衫、带银链子的男人笑嘻嘻地“请”尤达喝下这杯酒。
“哈哈,喝一口,喝一口就给你小费!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吗?”男人的同伴拿着两张票子塞到尤达饱满的胸脯前,还上手捏了两下,评论:“真xx地大!你没整过啊!”
明净仍在角落里,近乎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尤达已经颤抖着张开嘴了,领班匆匆赶来,打着哈哈解释,明净端着盘子走过去,路过喊着“Waiter”的男人,从缝隙中把尤达一手抓出来,端盘交替,她轻轻把尤达推向喊着侍者服务的男人。
“那边有客人在找,”她说,眼神和需要侍者服务的男人对接两秒,移开,对尤达补充,“不要怠慢客人。”
“喂,你!”叫了许久却被侍者无视的男人有些生气,想要叫停准备离开的明净。但端好盘子的尤达已经站在前面,还未消失的眼泪湮灭,她扬起漂亮的脸蛋和甜蜜的笑容询问:“您需要什么?”
明净没有停留地离开了这片区域,融进人群中去取甜点。
这场举办在科力大厦一层的派对,其实是庆祝科力新游戏上市一个月流水突破一亿的庆功宴,如果不是余开乐说这里特别好玩,刚巧他又特别无聊,贺峰来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他宁愿去赛车场里参加几场比赛,也不想坐在这里看人们来来回回地喝酒接吻。
他穿着黑色夹克,蹬着冲锋鞋,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应该随便约一个女人出去玩玩的,但回国这几天玩腻了,打开手机99+的微信,一溜儿的美女头像发来或调情或含蓄的邀约。
不应该来的。比想象中还无聊。他垂头划掉微信页面,点开通讯录里车场负责人的头像,预约了十点场次。
“喂,怎么还是这么没精打采的!”穿着花衬衫带茶色墨镜的余开乐一屁股坐在旁边,他脸上还有好几个口红印子,刚才消失的一段时间就是去厕所和人亲热了一小会儿。
“你还好意思说?”贺峰来瞥他一眼,“无聊得要命。”
“哪里无聊了?”余开乐独自高兴着,“你看我把谁叫来了?你看!”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举着高脚酒杯坐下,和穿着卫衣、染着金发的男孩碰杯。
那是段云飞和符康,他们一个像是刚刚从会议里脱身,另一个像是偷偷逃课的学生。
“啧,你们怎么也来了?”贺峰来揉着眉心,他原本打算从这里脱身,谁知道余开乐竟然把段云飞和符康也叫来了。
“不想相亲。”段云飞抿了口酒,西装袖子下滑,露出一个价值百万的名牌手表,注视着这里的人们窃窃私语着惊叹,俊美的脸面无表情。
“开乐说你们都在,我就来了,哎,Waiter,这里!”符康抬手叫来一个侍者,面容姣好的女性侍者稳稳端着盘子穿过人群。
“您有什么需要?”
波涛汹涌的白嫩,恰到好处地弯腰,精致的妆容,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道。
符康对此美景视若无睹,他拿过端盘上最后一杯鸡尾酒,吩咐道:
“再来三杯VISO,不加果泡。”
“是,您稍等。”
侍者踩着高跟鞋走了,符康抿了一口鸡尾酒,皱着眉头把高脚杯放回桌子上。
“这么难喝,也就只有你才喝得下了。你是不是真的味觉失灵啊?”
“他整天喝死苦死苦的咖啡,早没有味觉了!别管他,这里可是有不少女人,康子,有看着合适的就下手啊!”余开乐一边和另一个卡座上的性感美女抛着媚眼,一边催促兄弟们对女人“下手”。
“没兴趣。”符康倚在沙发上,顺着余开乐抛秋波的方向看过去,性感美女旁边的清纯美女朝他举杯眨眼,他笑着点点头,视线却很快收回。
“她朋友对你有意思啊,再不行这个服务员也不错嘛!”
先前的女性侍者稳稳地端着三杯深紫色VISO过来,弯腰放在桌子上,九十度及以上地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余开乐对此坦然接受,视线诚实地在上面打转,段云飞仍在喝着“难喝”的鸡尾酒,符康拿过一杯VISO,仍是笑脸盈盈。
“不是我的菜啊。”他说。
“你不是还在想着那个硕士生师姐吧。”段云飞冷不丁地插入对话。
“不是吧?”余开乐夸张地大张嘴巴,“你还想着那个穷酸女人?”
“不是……”符康喝了口VISO,酸涩刺激的酒精在口腔中炸裂,“……”
“最好是。”段云飞说,他冷漠无情的眼光像医院的X光一样扫视站在身旁的女侍者,放下酒之后早就没了她的事,竟然还不走,“穷酸女人都一个德行。”
冷酷的逼视,女性侍者腿脚有些发软,她有种被剥开皮肉被审视内心的赤裸感。除了段云飞外,其他人都没在意她,连看起来最好说话的符康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不过好在余开乐在她身边。
脚踝一歪,她跌在余开乐身上,柔弱无骨的手恰好搭在男人的裤子中间。她面上惊讶,手却不安分地在上面抚来抚去。
余开乐好像没被冒犯,默许了她的放纵,她心下一喜,想更进一步,手臂攀爬着男人的腰间,却被余开乐抓住了手腕。
“呵呵,这点我倒是赞同,穷酸女人都是一个德行,”他凑近女人惊滞的面庞,调笑着,“恨不得立马爬上我的床拿走我的钱。”
阴鸷的目光,即使隔着墨镜也有中被蛇类生物快要绞死的窒息感,女人手忙脚乱地后退起身,余开乐脸上还顶着几个鲜红的口红印子,他笑眯眯地放手,任由女人捡起端盘退场,他拿起桌上一杯VISO,评价道:“真酸。”
劳拉惊慌失措地逃开这几个男人,路上被揩油也不在乎,直至她一头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劳拉,怎么了?”明净问。
“我、我……”劳拉颤抖着声音,不想把自己丢脸的事说给她听,却又很想被安慰。她只是想钓个凯子,为什么要被这么羞辱?不是你情我愿吗?为什么这么欺负人?
眼泪摇摇欲坠,明净看着这张可怜可爱的脸,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拍拍劳拉单薄的肩,顺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深呼吸。”
1、2,1、2……劳拉跟随着明净的指令,情绪渐渐平定,她有点想告诉明净发生了什么,可最后还是碍于自尊,只是提醒说:“艾斯,别去、别去A4那边。”
整块场子用字母和数字作横纵坐标,来分配每个人的服务区域,理论上这是非常合理的工作方式,可就像当初培训时说这场宴会是非常高端、上档次的宴会一样,全都是谎言。跟富家小姐和公子们勾搭上的侍者们一旦消失,其他人就不得不从自己的负责区域移动。劳拉原本负责的是F1,但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A4区。
“我知道了。”明净点头,视线仍在劳拉失色的花容上,“领班在G3,你可以去那附近休息一下。”
“Waiter!”又有人在高喊了。
明净根据声音确定了大致方向,松开扶着劳拉的手。
温暖的接触突兀消失,劳拉莫名生出一种失落感,也许她还需要更多安慰,但明净该去工作了,她知道。
“艾斯,谢……”
“Waiter!”
明净只是点头,又穿过人群去应召而来。送完马卡龙和鸡尾酒,明净在半途中被拦住。
穿亮色衬衫、带银链子的男人嬉笑着伸手去抓明净的腰,背后偷袭,谁知这女人像背后张了眼一样,竟然灵活地躲过去了。
一手伸空,那女人却头也不回往前走,搞什么?漠视的态度激怒了男人的自尊。他看准她的身影,冲上去打算一手抱住女人,谁知这女人竟然大迈步躲到旁边去,男人扑空到别人身上,被推搡着吵起架来。
明净趁此又溜进了人群里。男人一边被抓着不放一边身体却不停张望那个让他差点狗吃屎的女人跑哪里去了。
贺峰来差点笑出声。
“看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余开乐凑过来,勾下茶色墨镜顺着贺峰来的视线看过去。明明人群拥挤,但他还是一眼看到,高挑的身材,干净的侧脸,束着头发的女人穿着侍者长裤,端着盘子路过纷纷扰扰。
“她怎么不化妆啊?”余开乐啧舌。
贺峰来挑眉,不知道余开乐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在看那个女人的。
段云飞冷哼:“故意吸引人的,你们现在不都在看她?”
凑过去的符康讶异:“她没化妆?”
“蠢货。”段云飞将酒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伸手在半空中,“Waiter!”
他叫的声音不大,但附近区域的侍者只有明净一个人,场内穿黑白侍者服装的身影肉眼可见的所剩不多,她一会儿跑这一会儿跑那,不知不觉间就跑到了B区。刚弯腰送达一份订单,又有“诏令”,她抬头确认声音方向,不期然和一双黝黑如深渊的眼睛对上视线。
西装华贵的贵公子,袖口间露出的手表看不出牌子也直觉很贵,更别提这个人竟然还有着刀削般的下颌,脸部线条比她的未来规划还要干净流畅,极品帅哥。
只不过他骨子里的那种资本主义傲慢和冷漠,隔这么远都能膈应到她。
让人反胃。
“Waiter~这里啊~”
性感甜美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明净没有停顿地直线向女人的方向走去,听完要求后走向中央亭台,在附近遇到回来的尤达。
“艾斯!”尤达兴奋地叫住明净。
重新收整好自己的尤达重燃希望,她刚才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但是她又很幸运地遇到艾斯和领班帮她!这个场上那么多那么多的机会,绝不能因噎废食!
“艾斯!你有没有看好的男人?帅的、有钱的!”
“A4那里。”明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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