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最终凶手

　　警局内，灯光惨白，照得审讯室如同冰窖。墙壁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面单向玻璃，映出少年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凝滞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铁椅上，身形瘦削却挺拔，黑色夹克衬得他肤色冷白，眉眼如刀刻般分明，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与疏离。他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的小警察，眼神里透着几分轻蔑与玩味。

　　“这位警察哥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人不是我杀的，你怎么就不信呢？”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一根针，刺破了审讯室的沉默。

　　对面的小警察年约二十出头，制服笔挺，神情紧绷。他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显然经验尚浅。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语气立刻强硬起来：“你说你不是凶手就不是凶手？哪个凶手杀完人之后，不说‘那人不是我杀的’？你以为我们是第一天上班吗？”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你是新人吗？连个证据都没有，就指定我是凶手，是不是太早了？”他语调平缓，却字字带刺，“你们办案讲的是证据，不是直觉，更不是偏见。”

　　小警察被噎得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少年的手指都在颤：“你……你给我等着！我换个人来审你！”话音未落，便转身大步走出审讯室，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桌上的纸张都轻颤了一下。

　　少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做了个鬼脸，低声自语：“就他还能换个什么人来审我？又来一个没经验的家伙？那能审出个啥？呵。”他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目光悠远，仿佛早已看穿这场审讯的本质——不过是程序走场，情绪宣泄罢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走进来的男人步伐稳健，肩线笔直，一身警服熨帖合身，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着。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俊，眉目如画，皮肤白里透红，唇角天然带着一点温柔的弧度，即便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是刑侦支队队长——宋祁。

　　他在少年对面坐下，动作从容不迫，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资料，抬眼看向少年。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被冷漠掩盖。

　　“做个自我介绍吧。”宋祁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姓宋，叫宋祁，是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你可以叫我宋警官。”他顿了顿，目光专注，“我说完了，到你了。”

　　少年盯着他看了两三秒，像是在评估什么，随后才缓缓开口：“我姓王，叫王羿，后羿的羿。宋警官直接叫我大名就行。”

　　宋祁点了点头，将名字记下。“好。那王羿，请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准说谎。”

　　王羿笑了，笑容干净得近乎天真：“宋警官，我可是个好孩子，我能说什么谎？你问就是。”

　　宋祁神色未动，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第一个问题——你在案发当晚都看见了什么？”

　　王羿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宋警官想知道什么？凶手特征？还是作案动机？亦或是……你想听一个故事？”

　　“请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宋祁手掌轻拍桌面，声音不大，却带着震慑力，“不要明知故问。”

　　王羿挑了挑眉，终于正色道：“好的，宋警官。不过我只看到了案发全过程，却没看清凶手的样子。他……好像在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宋祁眉头微蹙，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一细节。他知道，泪痣虽小，却是极难伪造的身份标记之一。“那请你把案发全过程讲一下。”

　　王羿忽然歪头一笑：“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知道全过程？”

　　宋祁不怒反笑，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现场照片，推到王羿面前。“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帮你回忆。”他用笔尖点着照片，“凶手先把人打晕，然后将一支长约五十厘米、布满荆棘的玫瑰强行塞入死者口中，造成窒息与内部创伤。接着，他把死者放进浴缸，倒入事先溶化的蜡液，待蜡冷却凝固后，再用风扇加速风干过程。整个仪式感极强，手法冷静、精准，几乎不留痕迹。最后，他还仔细擦拭了所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

　　他顿了顿，笔尖在浴缸边缘画了个圈，重重地点了几下：“但我们发现了残留的指纹——你的指纹。而且，经过调查，死者是你养母林女士。她生前对你极为疼爱，供你上学，照顾起居，甚至为你放弃了再婚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王羿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你们怎么断定人是我杀的？就因为有个指纹？可那个指纹是我之前不小心弄上去的呀。我去过她家很多次，碰过浴室门把手、水龙头，这很正常吧？”

　　宋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暗叹。这少年无论怎样试探，始终滴水不漏，言语间毫无破绽，逻辑严密得像一台精密仪器。若无确凿证据，根本无法定罪。他缓缓合上文件夹，语气平静：“调查到此为止。你先回去吧，等有事，我们会再通知你。”

　　“好的，宋警官。”王羿站起身，整理了下衣领，朝门口走去。就在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下，低声道：“呵，人是我杀的又怎样，你们不是照样查不出来？就算查出来了，审判我的也不会是你们……有资格审判我的，只有我的心上人。”

　　门开又关，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祁坐在原地，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那句话——“有资格审判我的，只有我的心上人”。这句话不像威胁，也不像炫耀，反倒像某种隐秘的告白，带着诗意般的残酷。他的心莫名一颤，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轻轻拨动。

　　“爸。”

　　“爸。”

　　“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祁猛然回神，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他的儿子，警局的特邀侦探——宋谨驿。

　　“小谨，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外面查案吗？”宋祁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和欣慰。

　　宋谨驿坐到了沙发上，皱着眉，“已经查完了，只是爸你最近一听到“蜡烛”和“玫瑰花”就会发呆，我已经观察很久了，是怎么了？”

　　宋祁沉默片刻，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苦笑道：“没办法……十二年前，我审的那个案子，杀人工具就是玫瑰花和蜡烛，所以现在一看到这些字，我就会想起十二年前的案子。”

　　“十二年前？”宋谨驿眼睛一亮，“是您当年负责的‘玫瑰花案’？我一直听说那个案子很神秘，但资料都被封存了，能讲讲吗？”

　　宋祁点点头，声音低沉下来：“行。那是十二年前的一个冬夜，一位独居女性被人杀害于家中浴室。死状极其诡异——嘴里插着一支带刺的长玫瑰，全身被蜡油包裹，像一件艺术品般陈列在浴缸中。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了……一枚模糊的少年指纹。”

　　他顿了顿，眼神深远：“最奇怪的是，报案人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自称叫王羿。他说自己路过时发现尸体，主动报警。我当时觉得他神情太过冷静，不像普通孩子，于是单独审问。但他应对自如，滴水不漏。最关键的是，我们在浴缸边提取到的指纹，和他的完全匹配。”

　　“那为什么不抓他？”宋谨驿追问。

　　“因为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案发时他在网吧打游戏，有监控为证。而且，后来我们查了他的身份信息，却发现‘王羿’这个名字根本不存在。户籍系统里没有这个人，学校、社区、医院……全都查不到他的记录。就像他从未出生过。”

　　宋谨驿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是假名？那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宋祁摇头，“他就像一阵风，出现又消失。那个案子最终成了悬案，而我也一直记得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说：‘有资格审判我的，只有我的心上人。’”

　　父子俩陷入短暂的沉默。走廊尽头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

　　就在这时——

　　“叮叮叮！”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寂静。宋谨驿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喂，您好，您是？”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宋侦探！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手法……跟十二年前的玫瑰花案一模一样！死者被蜡封在浴缸里，嘴里插着带刺的海棠花。”

　　宋谨驿瞳孔骤缩，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什么？！跟十二年前的一模一样？！好，我现在就过去！”

　　他挂掉电话，转身看向父亲，语气坚定：“爸爸，我现在有急事，必须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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