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枫逅

作者:嘉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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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


      又是新的一个学期,江熠重回青澄中学,如今他早已褪去天真与幼稚,成了一个已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再看看学校,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高二(1)班啊……”江熠轻轻呢喃着。
      他走进去,教室里瞬间安静,寂静了片刻,许多正在打闹的同学不论是男是女都奔向江熠,“江同学你好,我是……”“江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江同学,那个我……”全场哗然,本就喜静的江熠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很累勿扰。而隔绝了其他人的存在,在他人的簇拥之下,江熠走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位置,并将书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高冷的表示不要坐过来,然后带上帽子,挂着一个耳机,撬着椅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那些跃跃欲试想与她交友的男男女女都沮丧的回到了位置上,一个个向旁边的好友摆摆手有些懊恼的样子。
      是啊,大名鼎鼎的江熠又有谁不认识呢,全校有名的校草。是无父无母自己一手持家的孩童,仅凭一夜之间就褪去了所有稚气,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撑起,做大,做强江家,他父母在世时江家本就十分庞大,再被江熠这么一撑更是扩展至国外,所以在他仅仅九岁时,在别人还在学校里学习时便已经使江家将其他大家族踩于脚底之下,除了——陈家,谁都不知晓其内情仅以为是陈家对江家有什么救命之恩罢了,谁也没有怀疑其内情,都只知道要讨好江家。
      就是这样一个江熠,却薄情寡欲,从来没有任何情史。有传闻言,他有一个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亲密无间,可从来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大家族与江家少爷有过关系,谁都想却谁都不知道,且江熠从来没有公布过这件事,所以那些暗暗的喜欢着江熠的少女们都认为这只是一个传闻,都不相信也不想去相信,装作不知道的争先恐后的想去追求江熠,可无一例外皆被拒之于门外。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被上课铃声救了的江熠,摘掉耳机准备看看新的老师。“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传入了江熠的耳中,高二(1)班的新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女老师带着一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镜片不厚,使女老师的身上透着丝丝书香气息。江熠看着那位老师,皱皱眉,总感觉这位女老师在哪里见过,可是脑海里面的人太多了他记不清了。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叫苏颜你们可以叫我苏老师,”苏老师的声音十分动听悦耳,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的暖意,“高二又是一个新的学期,新的一个学期,我们将有更多的机会与可能,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共赴后面的两年时光,这个学期的高二(1)班将所向披靡,无惧风雨!”苏老师继续道。
      江熠所在的学校定是包含着一定的文化底蕴的,一年级一共有12个班,每个学生都是按高一时期末的成绩分班的,成绩越好的学生班级越靠前,而成绩靠后的班级就在后面,江熠所在的一班必定就是精英班,每个学生都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来的,不会有任何作弊行为。而这个年级的成绩统一都很稳定,一般参加竞赛都是那50个人,所以大家都是认识的。苏老师正是知道如此,便没有让大家自我介绍。
      “嘟嘟嘟”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那是一个少年,高挑的身材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一双水亮的眸子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这个教室,那个眸子里含着许多情感却又无法看透。苏老师纹身转头,微微一笑道:“是新同学吧,进来吧。”那个少年走进了这个教室,可能就是太过耀眼了,整个教室都有一股太阳的暖气。苏老师介绍道:“这是你们的新同学,一个转校生,他补考过我们高一的期末考试了,总分以全年级第二的优秀成绩进入了我们班,他与第一名江同学总分之隔了三分,让我们掌声欢迎!”随着大家的掌声下,那位少年微微颔首道:“大家好,我叫陈赫言以后要与大家共度两年的高中时光,请多关照。”
      陈赫言,听到这个名字,江熠抬起的动作稍微顿了顿,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唯有那个新同学,陈赫言。江熠抬起头毅然决然地看向了那双眼睛,他还是那么亮眼,仿佛周围的阳光都因他而闪耀,江熠抬头的瞬间便与那双眼睛对上了,是那么的含情脉脉那么的深情款款。江熠仿佛是被电了一般迅速低下头,耳尖泛起丝丝红晕。陈赫言微微弯起嘴角,以任何人都看不见的一个角度轻轻笑了一下。
      苏老师微微思考了一下,随即看了一下全班,仿佛是天注定一般,唯有江熠在旁边是空着的,苏老师有些为难,她并非不知道江少爷的脾气,所以她带着一些试探性的语气开了口:“那…也就坐江同学的旁边吧?”她声音有些颤,她盯着江熠只见江熠没什么反应,便稍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重复一遍:“陈同学,你就做江同学旁边吧?”陈赫言微微点了点头,走下讲台,在全班的注视下坐在了江熠的旁边。此刻的江熠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感觉脸颊微微泛红,他不知道他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明明心中所念了几年的人就在旁边,本该高兴的他,心中却泛起丝丝惆怅与酸涩。他想问陈赫言“你恨我吗?你想我了吗?你就一定要在我没准备好的时候来见我吗?我想你了呀,陈赫言!”他有那么多话想说,可万千话语都堵在心头,憋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是感觉鼻头微微酸涩,十分不舒服。
      陈赫言看了眼他,眼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那一瞬间,那双水灵的眸子里,仿佛有着惆怅,又有着苦楚,又有怀念……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人捉摸不透。毕竟也是那么多年的发小,他们堵在心口中没说出来的话可能也大差不差了吧……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开学第一天任务本就不多,不就是交代那么几句,把课本发了便放学了,江熠浑浑噩噩地过完了这一天,脑子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他独自生活以来的第一天感到如此焦虑。
      放学了,江熠胡乱将东西塞进书包里,便匆忙往校门口赶去,陈赫言想叫住他却欲言又止,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看着江熠的背影越来越远,他仿佛回到了七岁那年,还是江熠,背影却小了许多,江熠如此走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走着。可江熠一直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想说啊,他想说的陈赫言都知道。
      阿言,这段路不好走,我好累。
      可江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小小的背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是那么的弱小与无助,七岁的他那时该有多难过啊。如今,江熠17了,十年过去了,在他人看来意蕴再深厚也只是10年青春,可在江熠与陈赫言看来那是十年青春,十年幸福,十年人生,更是十年陪伴。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江熠走到校门口,又是无数记者的观望,他早以厌倦这种生活,他就像动物园里的一只珍稀动物被人关在笼子里,走不出去,也不能走出去。以前他还能对着镜头微笑一下,可今天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了。他像一只在黑暗里呆久了的困兽,见到了阳光的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焦虑。他在焦虑自己好不好,自己配不配走在阳光下。他也害怕,他害怕见到阳光之后,没过多久阳光又走了。他直直走向车,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他害怕了,那只困兽害怕了,因为他见到阳光了。司机是江熠的心腹,名叫段暄,大家都叫他段叔,从江熠出生起便是他的管家,至江家的火灾,他便直接将江熠当作亲生儿子对待,这十几年走下来,他是最了解江熠的人了。他一看江熠这幅表情,他就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让江熠自己独处一会儿。
      江熠所在的学校也算是一所贵族学校,旁边便是一座座大平层,江熠的家,便是那一座座大平层中最豪华的一座。到了江熠家,段叔停好了车,唤了江熠一声:“小熠到了。”他的嗓音苍老而悠长,十分有年代感,他这嗓音陪伴了江熠十几年大好青春,总让江熠感到一种力量支撑着他一路走下去。江熠下了车,在这几栋建筑来看,江熠的家是最豪华,却也是最冷清的一个,其他房子总有一种烟火气息,这是江熠最羡慕的地方。可他没有,可能也不会再有了吧。段叔转眼就已经50出头了,可他还是十分健康有力,他一生无儿无女,一直把江熠当亲儿子看待,有时江熠想家人了,还会陪着江熠,所以他家就是江熠家旁边的小洋房,这个小洋房也是所有平层中唯一一个小洋房,是江熠为了感谢他专门给他建的。
      江熠回到自己家,空空荡荡,看着有各种精致的家具,可其实都差不多是一个个摆件。江熠在这偌大的房子里一个孤独的身影显得渺小而又懦弱。他直接回了房想在床上抚平自己混乱的情绪,他感到很无助,很无助,很无助,他没有感到这么不堪过,他就像时间长河中的一颗星星,本是在正常的时间线上进行的,却因一阵风,而搅乱了正常的秩序,使他破败不堪。
      正当他准备睡觉时,窗外有一阵孩童嬉笑的声音,是一群小孩子正在池塘旁边捉蝌蚪,他们是那么的天真可爱啊,江熠有些悲哀的想,他也是有过如此纯真的时刻的啊,只是谁还在意呢?
      第二天清晨。
      梅雨时节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轻轻敷在玻璃窗上。江熠不安的蜷缩在被单里,听着檐角滴答的雨声,意识好似在半梦半醒间浮沉。她的生物钟总比闹钟醒得更早,那些刻进骨子里的生活节奏,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细微的嗡鸣。
      指腹触到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出她微蹙起的眉。5:00,又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清晨。他撑起身子,如女子一般白皙的身材显得他十分精致,睡衣垂落,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像蜿蜒在白瓷上的暗纹,喉结轻轻滚动,显得整个人带着几分玩味又性感。穿衣镜前,少年的轮廓透着丝丝阳光气,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静。
      木质地板沁着凉意,赤脚踩上去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洗漱台前,水流冲击瓷板的声响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牙膏泡沫在唇齿间翻涌,他望着镜中机械开合的嘴唇,忽然想起昨夜自由自在的捉蝌蚪的那几个孩子。同样青涩的面容,同样都还是个孩子,却有着全然不同的神情——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世界的懵懂好奇。而自己的,却是早已被生活磨出了一层保护色。
      拧干毛巾时,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睡衣下摆晕开深色的痕迹。他愣愣的望着镜中那个裹着宽大浴袍的身影,蓬松的短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是那么的柔软,几缕碎发垂在眼睑之上。这个孤独而又倔强的背影,明明还带些许着婴儿肥的脸颊,却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年人的克制。或许是常年独自生活的缘故,那些本该属于青春的张扬与肆意,都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心底的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永远熨烫平整的衬衫,和永远保持得体的微笑。
      江熠再次回到学校中,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也在风中缓缓摇曳,它们将晨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箔,落在江熠摊开的课本上,他坐在课桌前,温习着早就以烂熟于心的知识。又是一个被雨雾浸透的早晨,潮湿的空气裹着栀子花香渗进窗缝,却无法驱散他指尖的凉意。他反复摩挲着课本边角,直到纸页泛起毛边,直到字迹在视线里渐渐变成模糊的墨团。
      他总是早早的便到了学校,江熠已对着玻璃第三次整理着装,镜中人苍白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连耳尖都烧得发烫。藏青色校服下,膝头的疤痕随着颤抖若隐若现——那是十几年前的火灾时烧伤的,而抱起他时的身体温度,至今仍在皮肤上留下灼热的印记。
      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餐,电梯下行时,金属面板映出他睫毛剧烈的颤动。在小卖部冰柜前挑选面包的手停在半空,往常最爱的抹茶口味突然变得寡淡无味。手动门带来的的气流拂过发梢,他恍惚间看见对面银杏树下那个颀长的身影,和他穿的同样藏青色校服衬衫被风吹起时,露出腕间他送的一条金色的平安绳,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在左手手腕处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色的平安绳。
      虽然只隔了几棵银杏树,但江熠却认为距离漫长得像整个青春。他悄悄跟随着他回到了班级,他倚在桌前低头翻书,晨光透过玻璃窗为他的侧影镀上金边,翻页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江熠被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等他缓过来的时候,陈赫言已将书翻了几面。
      少年的心事像春天疯长的藤蔓,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角落缠绕成茧。他将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又忍不住偏头望上几眼。或许在七岁往后的那些漫长岁月里,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那些只能想却无法实现的梦里,都藏着不敢言说的悸动,如同被月光浸透的花瓣,脆弱而又热烈地绽放着。
      江熠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像被无形丝线牵引,怎么也挪不开。少年清隽的侧脸近在咫尺,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节奏如心跳般紊乱。暖融融的阳光簌簌落在摊开的课本上,窗外蝉鸣愈发聒噪,却怎么也盖不住两人之间蔓延的沉默。在旁人眼中,他们共享着课桌间的狭小天地,偶尔视线相交的模样显得亲密无间,一个闪躲目光,另一个去欲言又止。
      陈赫言,陈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自出生起便与江家少爷为无话不谈的发小,儿时的他们,曾是彼此世界里最亲密的存在,那份两小无猜的情谊,纯粹得如清晨未被惊扰的露珠。可这一切,都在江家那场冲天大火后,悄然变了质。那场灾难里,年仅七岁的江熠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孩童的稚气。当陈家提出收养她时,这个本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却异常坚定地摇了头,选择独自生活,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一步一步的学着自立自强。从那时起,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相处变得小心翼翼,再难回到从前的自在亲昵。没人知道,江熠心里是念着陈赫言的,那份懵懂的好感从未消散。可那场大火教会了他,唯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不再依附于人,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他把这份爱慕悄悄藏在心底,化作了努力成长的动力。陈赫言都懂。他看得到他故作坚强下的脆弱,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背负如此多的沉重,更明白他拒绝背后那份不愿寄人篱下的傲骨。千言万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轻声的“一路顺风”。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并未意识到,这一句道别,竟让两人在时光里整整十年。陈赫言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时刻:小江熠牵着段叔的手,稚嫩的脸上浮现着坚定的目光,他没有多言,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陈赫言,那一眼有不舍,有坚定,有一份小小的傲骨,他用他那个时候的稚嫩嗓音轻轻唤了一句陈赫言:“阿言哥哥,有缘再见。”那个时候,小陈赫言的嘴开开合合了无数次,却只说了那四个字,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可他们都不知道,也都没有想过,这一见,便是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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