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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遇袭
明德十三年,夏末。
南疆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方才还是倾盆大雨,转眼间便只剩下林间枝叶上偶尔滴落的水珠了。
一颗水珠从翠绿的叶片上滑落,在阳光的照耀下绚烂地闪了瞬,随即滴到了一顶向前行进的漆黑斗笠之上,模糊在大片的水渍之中。
斗笠年轻的主人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一味地带着身后的百名精锐骑兵驭马前行,就像他也并不在意刚刚那场来势汹汹的大雨。
他名沈昭,带兵来此有要事要办,耽搁不了一点儿。
“大人,前方不远处就是银月峒地界了。”身后落他三步的副官驱马上前,递上一块干布。
沈昭接过干布,深邃的眼眸向视野开阔的道路侧前方望去,远处是云雾缭绕的群山,山腰之上依稀可见依山而建的竹楼。
竹楼层层叠叠,宛如悬在半空中的仙境,仙境中似有苗人歌声随风而来,清灵悠远,却又飘飘渺渺,让人听不真切。
又一滴水珠落在了沈昭的斗笠边缘。
他微微回神,随意地擦了擦周身的水渍,将布块递还给副官。
“传令下去,所有人打起精神。”沈昭的声音低沉有力,“苗人擅蛊,这一路,水不可乱饮,物不可乱碰。”
“是!”副官领命而去。
沈昭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后转回头来,继续无止无休地向前行进。
马蹄踏过泥泞的山路,溅起细小的水花。马背之上,沈昭的脊梁挺得笔直,即使经过长途跋涉,也丝毫不见疲态。
他此时身着一袭与斗笠同为黑色的官家锦袍,腰间悬有一枚十分显眼的白玉令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朝廷特使,是兵部尚书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刚刚在短短三年内平定了东南几州的叛乱,手段之狠辣,计谋之深远,令朝野上下无不敬畏。
此次带百名亲兵前往西南苗疆,则是因为接受了皇帝的赐婚,为与银月峒峒主的女儿联姻,以示朝廷怀柔之意而来。
但亲兵们只知道他们大人是为了与银月峒峒主之女定亲而来,却不知道他们大人还肩负着另一项沉重而隐蔽的使命——
救老婆。
此老婆非彼老婆,不是什么峒主之女,而是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新锐总裁沈昭的亲亲老婆。
没错,此时的朝廷特使并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是自于二十一世纪的新锐总裁沈昭。
朝廷特使只是他在“重温你我爱情路”沉浸式游戏系统里要扮演的角色而已。
至于朝廷特使在此之前的成长经历以及一路创下的功勋伟业,则是模拟了沈昭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情况,为能给他提供更加优越的游戏体验量身定制而成的。
这原本是件好事。毕竟沈昭在事业方面向来顺风顺水,和老婆也一直恩恩爱爱唧唧我我的,这样美好的人生设定谁会不喜欢呢?
但坏就坏在,这是款双人游戏。所以,沈昭老婆的角色也是根据他老婆的实际经历特别定制的。
他老婆命苦啊。
沈昭每每想到老婆在遇到他之前过的那些苦日子,心里就疼惜得不得了。还好他老婆后来跟了他,要不然就要一直留在那个混账手里受罪了。
可是!
沈昭开始在心里怒骂他的“好兄弟”,本款游戏的设计者,爱豹猫游戏公司的创始人黄大诚先生。
这倒霉玩意儿不知道他老婆以前受过多少罪,也不知道他从那个混账手里把老婆抢出来废了多大的劲儿,乐颠颠地说给他和嫂子专门设计了一款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的休闲游戏,然后就神神秘秘地把他们两个请进了体验舱。
游戏开始后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问了黄大诚详情之后直接炸了毛,赶紧让对方把两个人给登出去。
结果,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系,统,故,障,了。
天杀的,现在不仅两人登不出去了,而且黄大诚那边只能查询到沈昭一个人的用户信息,他老婆则是直接显示为游戏NPC了。
黄大诚判断他老婆现在应该是处于一种失忆状态,只能像个真正的土著那样被动地按照游戏剧情行动。
沈昭很崩溃。
但崩溃没有用,强制性物理登出这种沉浸式游戏势必会对玩家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只能被迫留在这里,一边祈祷着黄大诚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们快一点把漏洞修补好,一边马不停蹄地赶往苗疆去救老婆。
不过对于“好兄弟”黄大诚,他并没有过多地去责备,毕竟人家的初心是好的,出事之后也一直在积极且内疚地为他们俩解决问题。
“大黄,能看到你嫂子现在在做什么吗?”沈昭骑着马,在脑海里问黄大诚。
他知道他老婆在那混账手里指定没好日子过,所以一路上都没忍心让黄大诚去调取NPC动态。
但现在距离抵达老婆那里不过半日路程,他想老婆想得不得了,所以就忍不住向黄大诚开了口。
“等我一下嗷,哥。”黄大诚自从“犯了错”之后就一直忙得团团转,成天焦头烂额的,“我得把嫂子的NPC视角调出来,可能要久一点。”
“真费劲呐,你慢慢调吧。”沈昭随口吐槽了句,长腿轻夹马腹,加快了步伐继续赶路。
进入银月峒地界,山路渐窄,侧方林木愈发茂密。
忽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随风而来,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
沈昭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长眉微蹙,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下。
“大人?”身后的副官不解,疑惑地望着前面的人。
沈昭没有回答,而是凝神细听。
那铃铛声时断时续,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意识到这一点,沈昭右手悄然按上腰间佩剑。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而迅速地扫视起附近每一处可能藏人的树丛和山石。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数十支箭矢从树林中呼啸而出,纷纷射向马匹脚下的地面。大量马匹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抖落不少兵士。紧接着,无数股绿色的细小粉末从林中喷射而出,形成的浓雾覆盖了连同沈昭在内的整支队伍。
“保护大人!”副官在浓雾中用衣袖捂住口鼻,同时焦急万分地大声呼喊着,亲兵们猜测着沈昭的位置,尽可能快地摸到队伍前方,围成了全员面朝外侧的防御阵型。
沈昭却十分冷静。
待绿雾稍稍散去,他抬手蘸取了些落在衣袖上的粉末,用指腹捻开,又凑近鼻尖轻轻地嗅了嗅,在黄大诚的辅助下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诸位不必惊慌。”他声音沉稳,目光却继续扫视着林间,“只是用于遮蔽视线的草粉而已,他们要的不是我们的命。”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树林中铃声再起,紧接着,前方传来大块山石陆续滚落的沉重声响——就这样,他们前往目的地的唯一道路便被彻底地阻断了。
这是不许前进的意思啊,沈昭轻挑长眉。
“怎么回事啊大黄?”吩咐几队兵士分别去各个方向查探后,他在脑海里问黄大诚,“联姻这事儿不是苗疆人先向朝廷提的吗?难不成,他们起内讧了?”
“没有吧。”黄大诚一脸懵逼,“我看过前面这段剧情,不记得里面还有这样一出儿啊。”
要他何用呢。
沈昭在心底长叹了口气。
“先别调你嫂子视角了。”他无奈道,“赶紧查查苗疆这里到底有谁不赞成这桩婚事吧,比方说,有没有和那峒主不对付的。”
“好嘞哥,”黄大诚爽快地答应了,查之前还补了句,“但是有一说一,哥,其实最该同那峒主不对付的,就是我嫂子了。”
沈昭:“……还有脸贫嘴呢,快去查吧你。”
“大人,前方道路被大量山石堵死,以我们的人手,至少要花费一天时间才能清理干净。”去前方查探的兵士很快便检查完一番返了回来,神情严肃地向沈昭汇报。
沈昭点了点头,随后命令一小部分兵士安抚马匹,就地扎营,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大部分兵士脱了斗笠蓑衣,取了石镐铲子,去往前方清理道路。
“你真挖啊,哥。”黄大诚看着屏幕里同亲兵们一起干得灰头土脸的他哥,心里万分内疚,“这不得累坏了。”
“挖。”沈昭面无表情地掘着被击碎的石块,“不挖怎么能见得到老婆呢。”
于是黄大诚更内疚了,继续紧赶慢赶地查起剧情资料。
两边同时行动着,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大人,晚餐已经备好。”有负责扎营的兵士来到沈昭近旁请示,“我们发现附近林中有一处天然温泉,温泉四周环境优美,极其适宜沐浴赏景,大人饭后可要去那儿小憩片刻?”
“不必了。”沈昭救妻心切,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沐浴赏景,“另外,让一队二队的人加强警戒,拦路者若是真想驱赶我们,就不会任由我们顺利清理完这些落石。”
“是。”
看着兵士领命而去,沈昭随意地擦了把脸上混了泥灰的汗水,随后招呼辛苦了许久的亲兵们一同去歇息用餐。
“查到了没有啊。”他一边往扎好的营帐那边走去,一边在脑海里问他那不争气的兄弟。
“我一直在查呢哥,”脑海里响起黄大诚委屈巴巴的声音,“但是资料显示,目前,整片儿苗疆根本就没有敢和现峒主作对的。”
“你确定?”沈昭的眉头重重地拧了起来。
“我确定,”黄大诚道,“现在整片儿苗疆唯一能跟峒主顶顶嘴的也就只有他那混账继承人儿子了。他的亲闺女,就连想要拒绝这桩婚事都做不到,天天跑到我嫂子跟前哭呢。”
“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整片儿苗疆唯一敢和峒主顶嘴的也就只有他那混账继承人儿子了。”
“不是这一句,后一句。”
“奥奥,他的亲闺女,就连想要拒绝这桩婚事都做不到,天天跑到我嫂子跟前哭——不是哥,你这是要改道去哪?”
“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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