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拆了婚姻的bug

　　窗外的蝉鸣撕扯着盛夏的午后。
　　刺耳的声浪伴随着夏季的炎热透过玻璃，硬生生地将秦思意从混沌的睡梦中拽了出来。

　　她皱着眉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发呆。

　　这是她分手的第三天，在家里连续躺尸的第四十八个小时。
　　床头柜上堆满了奶茶，笔记本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她刚写完的算法程序界面——一个专门用来分析劈腿概率的模型。

　　“咚咚咚——”
　　“思意，妈妈进来了。”

　　秦妈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五指毛桃鸡汤。
　　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照在秦思意乱糟糟的头发上。她三天没洗的刘海油腻地贴在额前，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

　　“来，几天没吃饭了喝点汤暖暖胃。”

　　“不想喝。”秦思意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只剩床上一摊乱麻。
　　被剪坏的小熊玩偶，撕得细碎的情侣合照，团成团的信纸......

　　“分个手而已，男人多的是！”秦妈妈掀开被子，抖掉被子上的垃圾，“我拜托你林阿姨给你筛选了几个相亲对象，妈看了有几个特别好，还有一个是跟你一样清大毕业的，你去见...”

　　“郭健也清大的，”秦思意闷闷地说，“然后呢？在实验室跟他师妹上演《动物世界》？”

　　秦妈妈把鸡汤放在床头：“也不是所有人都那样，”她一把拉开窗帘，打扫着房间，“而且也不是立马结婚，可以先了解了解试试，就当找个乐子！”
　　“不，这辈子我都不打算结婚了。”秦思意摆了摆手，“我昨天做了一个男人劈腿的概率模型，70%以上的男人都会劈腿，像你和我爸这么恩爱的，那是小概率事件了。”

　　秦妈妈坐在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婚姻能带给女人什么，这个我说不好。但是我觉得有个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幸运的。”

　　嗯……
　　秦思意倒是有点赞成这个观点。
　　刹那间，她想到了自己的亲哥秦杨，一脸诧异，“你确定？”

　　她们两个人从小到大没少让秦妈妈操心，不是打架了，就是合伙干坏事……
　　如今两个人像说好了一样，竟都不打算结婚了。
　　这她要是当妈的，估计也能愁死。

　　“那是自然，”秦妈妈打开衣柜，为她挑选着相亲穿的衣服，“起床收拾收拾吧，何苓一会儿来接你。你林阿姨从婚介所调了十多个优质男青年的资料，你就当去看个选秀！”
　　“……”

　　秦思意像一具被抽了魂的尸体，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要是什么男团选秀，她能立马飞奔着去。
　　没办法，不答应相亲的话秦妈妈就会给她讲一堆道理，絮絮叨叨的，最后无论你答不答应结果都是答应……

　　秦妈妈的手指在几件衣服间犹豫不决，衣柜里清一色的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怎么搭都像去上班。
　　最终只好从自己衣柜拿出新买的花裙子给她穿，“不喜欢的话，路上自己去买几条。”

　　秦思意抱着裙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浴室。
　　花洒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她仰着头，任由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打湿了睫毛。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她盯着自己看了几秒，突然伸手狠狠擦了一把脸，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抹去。

　　“相亲……”她低声嘟囔，牙刷在嘴里胡乱刷着，泡沫溅得到处都是，“相哪门子亲。”

　　可即便心里再抗拒，她还是慢吞吞地换上了那件花裙子，对着镜子拉了拉裙摆，好好整理了一番——不是因为在意，纯粹是懒得听妈妈在楼下唠叨。
　　虽说花裙子看着有点上年纪，但是衬得她气色更好了些。

　　楼下，秦妈妈正和何苓坐在客厅里，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秦思意一出现，两人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

　　“哎哟，姐们儿今天真有女人味！”何苓笑着夸了一句，眼神却忍不住上下打量她。
　　还第一次见她穿这样。

　　秦思意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坐到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翻都没翻就扔到一边。
　　“资料我都带过来了。”何苓从包里抽出一叠打印好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年龄、职业，甚至还有性格特点和兴趣爱好。她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周明远，二十八岁，IT工程师，长得挺斯文的，听说还喜欢做饭。”

　　秦思意瞥了一眼，没说话。

　　“这个也不错，陈昊，三十岁，医生，稳重靠谱，家里条件也好。”
　　“......”

　　“等一下，”秦思意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还是别念了，赶紧出发见完，我好回家。”

　　秦妈妈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何苓妈妈特意挑的，一片苦心不懂得珍惜呢！”
　　何苓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没事的姨。我妈说了，喜欢的就见，不喜欢就不见。数据库里还有挺多呢！”

　　秦思意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杂志的边缘。
　　见就见吧，反正……就当去动物园看猴了。

　　-
　　秦思意到底是没去买新衣服。
　　毕竟是被迫来相亲，应付一下就好了，她巴不得这些人都没看上她。

　　虽然是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厅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但秦思意所在的靠窗位置却异常热闹，不断变换的相亲对象让服务生们都忍不住侧目。

　　“那个靠窗的位置，”收银台后的店长小声嘀咕，“见七八个人了吧？”

　　“十多个了，”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撇撇嘴，“刚来的时候来一个一直炫耀手表的，后面有个开口就谈彩礼的，现在又来个新的...”

　　他们的窃窃私语飘进秦思意耳中，她装作没听见，机械地搅动着面前的冰美式。
　　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刺耳，就像这一会她碎裂的三观——

　　“女博士啊...会不会太强势了？”
　　“我年薪百万，你婚后就在家相夫教子吧。”
　　“我妈说最好生两个，一胎怀个龙凤胎最好...”

　　“第十一个了，”她对着闺蜜何苓叹气，声音里满是疲惫，“要不算了吧！”

　　何苓咬着吸管闷笑：“好歹这个没有斑秃......”
　　“我是27岁，”秦思意生无可恋地瘫进沙发，“不是72岁！。”

　　何苓划开平板上的资料，“还有俩，看看第十二个，这位钱先生，三十五岁，投行副总。他还发来一段语音。”
　　她点开语音条，油腻的男声立刻外放出来：“秦小姐虽然学历高了点，但就是个理科脑袋，不懂圆滑，将来工作都还得靠着我！毕竟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温柔体贴，在家相夫...”

　　何苓瞬间删掉了他的聊天记录。
　　“yue——”两人同时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要我说你分手分得太干脆了，”何苓戳着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八年感情被那个小狐狸精给破坏了，你竟然轻轻放过她。”
　　三天前实验室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郭健把他师妹压在器材柜上，两人交缠的身影在监控器的红光下格外刺目。

　　“那不挺好的嘛！”秦思意扯了扯裙子，显然不是很舒服，“要没有她这档子事，我要是跟郭健结婚，那不完了嘛！”
　　“有道理。”

　　秦思意不禁打了个哈欠，分手这几天她也没好过哪去。
　　她只简单涂了个口红，眼下还带着明显的青黑，看着没什么精神。

　　“第十二位来了。”何苓突然压低声音，“哇哦，这位看着...”

　　秦思意抬头，看见一个梳着油头的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腰间爱马仕皮带上的“H”标志闪闪发光。
　　她瞬间清醒，恨不得立马逃走。
　　这难道就是网上火得那种“人类高质量男性”？油腻得能炒三盘菜了！

　　“秦小姐是吧？”男人一屁股坐下，手腕上的金表“咣当”砸在桌面上，“刚才我忘说了，如果你要非得上班的话，正好我缺个秘书...”

　　二十分钟后，秦思意借口去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给何苓发微信：
　　秦思意：【救命！他刚才说要给我在郊区买一栋别墅，条件是一年内必须生三个儿子！把我当猪吗？】
　　何苓：【一年内？那就得三胞胎了。】
　　秦思意：【我还用他买别墅？我写的程序就卖了不止一个别墅了！】
　　何苓：【笑死！】

　　过了一会，秦思意俯身悄悄走到何苓身旁，“我们找个理由走吧，就说我学校有事…...”
　　何苓心领神会，“行。”

　　秦思意故作焦急的样子走回座位，“钱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呀！学校突然来电话，说要回去跑一下程序。”
　　“啊？可我还没......”

　　没等钱先生说完，秦思意已经拉着何苓走到门口了。
　　玻璃门的风铃突然清脆地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视线猝不及防撞进一片干净的白色里。
　　推门而入的男人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喂，”何苓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你口水要流出来了。”

　　“秦思意？”

　　清润的嗓音让秦思意不自觉站直了身，仿佛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秦......”

　　“看过你的照片”他微微颔首，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我叫宁安”

　　秦思意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便攥在手里。
　　她冲宁安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秦思意。”

　　“我知道。”宁安淡淡地说着，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秦思意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宁安轻笑一声，“看了照片。”

　　咖啡厅里嘈杂的人声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
　　秦思意发现这个叫宁安的男人有种奇特的沉静气质。
　　他不像其他相亲对象那样急着展示自己的条件，相反，他安静地听她说话，偶尔点头，目光温和而专注。

　　就在这时，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钱先生猛地站起来，刚好撞到要去送餐的服务员，咖啡溅到了他的西装上。

　　“你瞎啊？我好几万的西装你赔得起吗？”男人破口大骂。
　　无论服务员怎么道歉和赔偿，他依旧不依不饶的。

　　“我们换个地方吧。”秦思意打破沉默，眼神望着不远处略显着急的钱先生。
　　宁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眨眼的功夫，何苓已经开车跑远了。
　　秦思意就近选了一家咖啡厅，两人点好餐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没有何苓在，果然气氛很容易冷下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宁安身上自带的沉静气质？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宁安，”宁安朝她手中的名片指了指，“目前就职于北市文物局，是一位文物修复师。”
　　秦思意扫了一眼名片，“文物修复师，这职业怪冷门的。”

　　宁安没应声，从包里拿出一份简历。
　　她顿时愣住，这怎么把相亲搞得像她在面试一样！
　　突然感觉宁安应该是那种生活不折不扣的，很没趣的类型。
　　但是说不出来哪点又有点吸引着她......

　　秦思意悄悄打量着他，她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白衬衫上阳光晒过的味道。

　　“哦，你就是传说中跟我同校的校友，”秦思意翻看着简历，“我是学计算机的。”
　　“嗯，”宁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意，“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秦思意直截了当，“我刚结束一段八年感情，暂时不想谈恋爱。”

　　“巧了。”宁安拿出手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动屏幕，“我下周要飞国外做文物修复交流，未来半年都要满世界跑。”

　　秦思意突然嘴角上扬，“同病相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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