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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侯府朱漆大门染得一片素白。
沈惊寒跪在雪地里,玄色劲装早被雪水浸透,冻得硬邦邦地贴在身上。他垂着头,墨发被雪粘成一缕缕,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从昨日雪落时跪到此刻,整整一天一夜,寒气顺着膝盖钻进骨头缝,可他连动都没敢动一下,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被冰雪冻住的枪。
府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管家面无表情地传话:“大少爷允了,三少爷,进吧。”
沈惊寒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一颤,他叩首,额头磕在冻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谢大哥。”
进了暖阁,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意。沈惊寒规规矩矩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不敢抬头看主位上的人。
大哥沈惊澜一袭墨色锦袍,端坐椅中,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温度:“十年了。”
“是,大哥。”沈惊寒声音沙哑,带着冻后的涩意。
“江湖上称你‘寒刃’,说你一剑可断江河,百招内未逢敌手。”沈惊澜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沈家的脸,倒是被你挣回来了。”
沈惊寒身子一僵,忙伏得更低:“不敢,惊寒……只是侥幸。”
“侥幸?”沈惊澜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寒知……知错。”沈惊寒的声音开始发颤,“不该不告而别,让大哥二哥担忧。”
“担忧?”主位旁的软榻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二哥沈惊辞支着下巴,玉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他穿着月白锦袍,笑起来眼尾微挑,像春风拂过湖面,可沈惊寒听着这笑声,却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弟这十年在江湖上逍遥,怕是早忘了侯府的规矩。”沈惊辞慢悠悠地站起身,锦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暖风,可落在沈惊寒身上,却让他如坠冰窟。
沈惊澜抬了抬手:“惊辞,教教三弟规矩。”
“是,大哥。”沈惊辞应着,走到沈惊寒面前,弯腰,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他的指尖温凉,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器物。
沈惊寒浑身紧绷,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止不住地发起抖来。他最怕二哥这样的眼神,温润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他摸不透的疯狂和狠戾,就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甜是苦,还是会被毒死。
“三弟的武功,真有那么厉害?”沈惊辞笑问,语气轻快。
沈惊寒咬着牙,不敢撒谎:“……江湖谬赞。”
“谬赞?”沈惊辞收回手,踱了两步,“那让二哥瞧瞧,总不算谬赞吧?”他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你的命门在哪?武功有何破绽?说。”
沈惊寒身体一僵,练武之人,命门和破绽是大忌,绝不会轻易示人。可他看着沈惊辞含笑的眼睛,那点犹豫瞬间被恐惧淹没。他深吸一口气,伏在地上,声音低哑地一一说来:“回二哥,我的命门在……左腰第三根肋骨下,运功时此处气门最虚;破绽在……轻功提纵时,左脚脚踝会先发力,有半息的凝滞……”
他说得详尽,连自己都觉得心惊。
沈惊辞听得认真,等他说完,慢悠悠地走回来,蹲下身,指尖朝着他说的左腰位置探去。
沈惊寒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知道二哥的指力有多厉害,这一下要是真戳下去,他的武功就废了。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可他连躲的念头都不敢有,只能死死咬着牙,身体抖得像筛糠,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哀求:“二……二哥……”
指尖在离他皮肉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住,沈惊辞看着他惨白的脸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忽然笑了,收回手,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还算老实。”
沈惊寒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
沈惊辞站起身,理了理锦袍的褶皱,对沈惊澜道:“大哥,三弟倒是没忘本。”
沈惊澜颔首,目光落在沈惊寒身上,依旧冰冷:“既回来了,就好好待着。惊辞,带他下去,该有的规矩,好好教。”
“是。”沈惊辞应着,看了眼地上的沈惊寒,笑意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三弟,起来吧。”
沈惊寒挣扎着起身,腿一软,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惊辞往外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可他别无选择,从他记事起,大哥的威严和二哥的狠戾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反抗?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就像此刻,窗外的雪还在下,而他只能低着头,走在二哥身后,等待着未知的责罚,连运功抵御那刺骨寒意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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