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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的迷迭香
临江国际酒店的顶楼酒会,水晶灯亮得晃眼。
沈知意站在角落,手里捏着杯没动过的香槟。
她今天不该来的。
是沈媛硬拉她来的,说什么“爸的公司要和陆氏谈合作,你得跟着见见人”。
沈媛是她的继姐,沈氏设计部的主管。
平时看她不顺眼,今天却笑得像朵花,拉着她的手往人群里带。
“知意,你看那边,陆氏的人来了。”沈媛朝不远处抬下巴。
沈知意顺着看过去,只瞥见几个穿西装的背影,挺拔得像松。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想早点走。
母亲走得早,沈建国续弦后,她在沈家就像个外人。
要不是沈建国说,今晚来露个脸,就把母亲留下的旧箱子给她,她根本不会踏进来。
“喝点东西吧,站着怪累的。”沈媛递过来一杯橙色的果汁,杯子上还插着片薄荷叶。
“我不渴。”沈知意想摆手。
“尝尝嘛,这是酒店特调的,甜的。”沈媛把杯子往她手里塞,指尖有意无意碰了下她的手背,“你看你,脸都白了,别给爸丢人。”
沈知意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来。
她抿了一小口,确实是甜的,带着点果香,可咽下去没几秒,喉咙就开始发紧。
不对。
她猛地抬头看沈媛,对方正转身和别人说话,侧脸的笑藏着点得意。
沈知意心里咯噔一下。
她攥着杯子往后退,头晕乎乎的,脚下像踩了棉花。
周围的音乐和说话声变得模糊,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像隔着层水。
她得找个地方坐会儿。
沈知意扶着墙往休息室走,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
她记得沈媛说过,休息室在走廊尽头左转,是给女宾用的。
可脑子越来越沉,脚步也乱了。
走到拐角处,她撞了下墙,手里的杯子“哐当”掉在地上,橙汁洒了一地。
她没力气捡,扶着墙继续走,看见一扇门就推了进去。
屋里没开灯,只窗帘缝漏进点月光。
挺安静的,不像休息室,倒像个套房。
沈知意不管了,她扶着沙发沿坐下去,头埋在膝盖上,浑身发软。
药效上来得很快,她眼皮重得睁不开,意识像要飘走。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是她早上调的香膏,用了薰衣草和洋甘菊,还有点晒干的蔷薇花瓣。
母亲以前总说,草木的香能安神。
她一直记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
沈知意没力气抬头,只听见脚步声,很沉,一步步走近。
然后,她感觉有人站在了她面前。
她眯着眼往上看,只能看清个模糊的轮廓。
很高,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
“谁让你进来的?”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冷意,还有种掩饰不住的疲惫。
沈知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
男人似乎弯下了腰,她感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飘过来,混着她身上的草木香,奇异地中和了些。
“走错地方了?”男人又问,语气缓和了点。
沈知意还是没力气回答,只觉得头更晕了,身体不由自主往旁边倒。
眼看就要摔下去,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很烫的温度,带着点薄茧。
她顺着力道抬起头,这次看清了男人的脸。
月光从窗帘缝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脸上。
眉骨很高,鼻梁挺直,薄唇抿着,下颌线绷得很紧。
左眉骨上有道浅疤,不明显,却让他冷硬的轮廓添了点故事感。
最惹眼的是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浸在水里的墨,可眼底却泛着红,是长期没睡好的样子。
“难受?”他盯着她的脸,指尖松了松,没再用力。
沈知意点点头,喉咙里发出点模糊的声音。
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财经杂志?还是新闻报道?
想不起来了。
她靠在沙发扶手上,意识又开始涣散,只觉得身上的热意越来越重,心里却慌得厉害。
“别睡。”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楚了些,“你身上……什么味道?”
沈知意迷迷糊糊地想,是香膏。
她没说出来,却感觉男人凑近了些。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呼吸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然后,她听见他轻轻吸了口气。
下一秒,她感觉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松了松。
男人好像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诧异:“……能安神?”
沈知意没懂,只觉得他身上的雪松味很好闻,混着她的草木香,让她晕乎乎的脑袋舒服了点。
她无意识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想离那味道近点。
男人僵了一下,没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你待着吧,别乱动。”
沈知意没应声,眼皮彻底合上了。
这一次,她没做噩梦,也没觉得浑身发沉,反而像躺在晒过太阳的被子里,暖乎乎的,很安心。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后,男人站在沙发旁,看了她很久。
陆靳寒今晚本来没打算来酒会。
是特助说林氏的老狐狸也在,让他过来露个面,压压对方的气焰。
他应付了几句就先回了套房。
陆氏包了酒店顶楼的几间套房,他这间在走廊最里面,平时没人会走错。
他有失眠症,快十年了。
今晚尤其严重,头一直疼,太阳穴突突地跳,连带着眼尾都泛了红。
他本来想泡个澡,刚走到客厅,就看见沙发上缩着个人。
是个女人,穿了件浅色的裙子,头发散着,侧脸埋在膝盖上,看起来很小只。
他第一反应是皱眉,想让人把她弄走。
可走近了,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是很淡的草木香,混着点花香,清清爽爽的,像雨后的花园。
他常年被失眠折磨,对气味很敏感,一般的香味只会让他更烦躁。
可这个味道不一样。
他刚闻到,紧绷的肩就松了点,连太阳穴的疼都轻了些。
他鬼使神差地没叫人,还问了她几句。
后来她往他身上靠,他本来该推开的。
陆靳寒不是个喜欢和人亲近的人,尤其是陌生人。
可他没动。
他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了片浅影,鼻尖小巧,呼吸很轻。
她锁骨那里,被领口露出来一点,好像有个淡粉色的印记,像只小蝴蝶。
很安静。
这种安静,是他很久没感受过的。
没有文件,没有会议,没有林氏的算计,也没有脑子里嗡嗡的疼。
只有她身上的香味,和她轻轻的呼吸声。
他甚至觉得,眼皮有点重。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多久没觉得“困”了?
陆靳寒走到窗边,拉开了点窗帘。
月光更亮了些,照在女人的脸上。
他拿出手机,给特助发了条信息:“查一下,走廊监控,刚才是谁进了我房间。”
发完信息,他又走回沙发旁。
女人睡得很沉,大概是药效还没过去,眉头偶尔皱一下,像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
他犹豫了一下,弯腰,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拿过来,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外套上有他身上的雪松味,盖下去,和她身上的草木香混在一起,更好闻了。
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没开灯,就借着月光看着她。
头不疼了。
心里也不烦躁了。
甚至……有点想睡。
陆靳寒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
他不能睡。
他得弄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还有她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对他有用。
特助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陆总,查了,是沈氏的沈知意,沈建国的二女儿。她好像是走错了,刚才监控里看,她姐姐沈媛给她递了杯东西,之后她就晕乎乎的,本来该往休息室走,结果拐进了您这边。”
沈氏?沈知意?
陆靳寒皱了皱眉。
沈建国他知道,沈氏最近资金链断了,正想找陆氏合作,今天酒会上还凑过来敬了杯酒。
沈媛他也有印象,沈氏设计部的主管,刚才在酒会上跟林氏的人聊了很久,眼神不太对。
给她递了杯东西?
陆靳寒看向沙发上的沈知意,眼神沉了沉。
是沈媛故意的?
还是……沈媛本来想把她送去哪,结果她走错了,进了他的房间?
他想起刚才在酒会看到的林氏老狐狸,心里有了个猜测。
林氏和陆氏是死对头,最近在抢一块地,闹得很僵。
沈氏想抱陆氏的大腿,林氏肯定不乐意。
沈媛要是把沈知意送到林氏老狐狸的房间……
陆靳寒指尖敲了敲扶手,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是哪种,这个沈知意,算是误打误撞,进了他的房间。
也是误打误撞,让他找到了能缓解失眠的味道。
他看了眼沙发上睡得安稳的人,嘴角勾起点冷意。
既然送上门来了,就没道理再放出去。
他拿起手机,又给特助发了条信息:“去查沈知意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另外,盯着沈媛,看看她今晚本来想做什么。”
发完信息,他放下手机,又看向沈知意。
她翻了个身,好像觉得冷,往外套里缩了缩,嘴里轻轻哼了声,听不清说的什么。
陆靳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沈知意。
他在心里念了遍这个名字。
然后,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这一次,他没再强迫自己清醒。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草木香,他竟然真的觉得,有点困了。
窗外的月光静静照着,屋里很安静。
谁也不知道,这一晚的错位,会把两个本不相干的人,紧紧缠在一起。
而那缕淡淡的草木香,会成为日后无数个夜晚里,支撑着某个人的唯一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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