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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五年前的一个冬夜，祝小冬在街上捡到一个男人。
和往常一样，他下了晚自习往家里赶，半路上看到这个男人。他像个流浪汉一样躺在路边，身上覆了薄薄一层白雪。
祝小冬本来有点害怕，他以前遇到过这种人，多半精神有点问题，等你一靠近他们就会跳起来吓唬你，然后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但他看着，那好像是个年轻的男人，留着一头挺刺眼的黄发，像是什么流氓混混喝醉了酒，躺在街边睡大觉。
祝小冬壮着胆子过去，意外发现这个男人还挺俊俏。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要让学校那群女生看见了，准得尖叫不可。
——要不要多管闲事？算了吧，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真是流氓，讹上他可就不好了。
——但是不管，还在下雪，他会不会冻死？
挣扎了半分钟，祝小冬还是决定起身离开，算了，没准他自己一会儿就醒了，这种社会上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就在这时，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祝小冬心里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男人猛虎扑食一样扑倒在了地上。
他还是个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时间慌了：“你、你干什么……”
男人扑在祝小冬身上，压低声音，警惕地道：“你是谁的人？谁派你来的，三哥还是虎哥。”
什么三哥虎哥的，祝小冬听不懂。奇怪的是，男人身上没有酒味。这也许是个……正在被追杀的人？祝小冬的心里砰砰直跳，他看着男人的眼睛，小声地解释道：“我是个学生。”
男人的呼吸一窒，估计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校服。警惕的心顿时放松，男人重重摔在祝小冬身上。
“嘶……”好重！祝小冬的脸皱了起来。
“帮、帮我开间房，扶，我过去……”男人说完，昏了过去。
一座山压在祝小冬身上，让他不能呼吸。他费力，把男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然后迅速爬起来。现在应该走。他心想，不要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心里的善良让他迟迟迈不开脚步。
这时，他发现男人的衣服有点不对劲，蓝色的羽绒服，腰间好像有一块颜色特别深，还破了个洞……该不会？祝小冬试探性地把手摸上去，黏黏的，有点冰，他的脸色变了，是血！
路灯下，指尖上沾了薄薄一层血迹。
祝小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要不要帮你报警。”他慌张地说。这时候要是走，这男人回头死了，他不就成了嫌疑凶手？祝小冬壮着胆子推了推男人。
没反应。
他再推：“喂，你醒醒……啊！”
手被男人拽住。男人用血红的双眼瞪着他：“去找、酒店，开间房，扶我进去休息。”
祝小冬被吓呆了，顺着男人的话说：“我、我没有钱。”
男人吞了吞口水，彷佛筋疲力竭那样，每说一句话就重重喘一口气：“翻，我的口袋。那、那里有钱，还有身份证。”
“哦。”祝小冬犹犹豫豫。男人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去搜男人的羽绒服口袋，果真有个钱夹，又沉又重。
他站起来，马路斜对面就有家旅馆，青青旅馆。犹豫了下，他又蹲下来，“那……我扶你过去吧。”
男人没有反应。祝小冬心想，我可背不动你。他先去自个儿去了宾馆，老板是个男的，祝小冬求助说：“老板，我哥哥喝醉了，躺在那边的大街上，能麻烦你跟我一块把他扶进来吗？我要开间房，晚上我哥哥就在这儿睡。”
老板不太愿意，为了房钱，勉强答应。
把男人弄到房间，祝小冬出去补交了房费，80块一晚，男人没零钱，祝小冬拿了张一百，找了二十。钱夹里很多张百元大钞，祝小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但那毕竟是别人的钱，祝小冬不舍地把钱夹还了回去。
男人躺在床上，祝小冬不敢过去，说：“那我走了？”
男人睁开眼睛：“帮我脱衣服。”
祝小冬傻傻地说：“干什么。”
“……痛。”
我又不是医生。虽然这样想，祝小冬还是走了过去。
男人很虚弱。祝小冬帮他脱羽绒服的时候，甚至需要帮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旅馆里的灯光很昏暗，似乎是故意制造暧昧的氛围。暧昧……是对于那些开房的情侣来说的。祝小冬现在只感觉到惊悚。
外套脱掉了，露出男人浅色的毛衣。
腹部的地方有一块很大的暗红色，血把他的毛衣浸湿了。祝小冬的瞳孔都在微微颤抖，问男人道：“我、我送你去医院吧？”
男人紧闭双眼，没理会祝小冬。
祝小冬犹豫了一瞬，掀开他的毛衣，毛衣下还有一层秋衣，秋衣上也有血，暖烘烘的，他闻到很浓的血腥气。手在抖，祝小冬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掀开秋衣。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祝小冬还是吓得几欲昏过去。
男人的腹部一塌糊涂，上面有一块吸饱了血的棉片，血到处都是，糊在他深色的皮肤上。
“……天呐。”祝小冬压抑住一声惊呼，喃喃道。
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腹部有极轻微的起伏，应该还活着。
祝小冬轻轻扯开棉片，像是刀伤，有缝线的痕迹，伤口上有新鲜的血迹，应该是动作太大，扯到刀口了。
“怎么办……”祝小冬的视线往左移，床头柜上有部电话，应该打电话帮他叫救护车吗？
祝小冬犹豫地拿起电话。
手忽然被捉住。
男人睁开眼，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拿着我的钱，去药店，买点止血的……还有绷带，抗生素，快点。”
“哦。”祝小冬呆呆地说。
他要走，男人又把他拉住：“……给我倒杯水。”说着，男人抖动喉头，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祝小冬的心怦怦跳，他知道，男人这是失血过多，口渴了。可是，失血过多是不能喝水的，会增加休克的风险。
他小声道：“你现在不能喝水。”
男人的手忽然松开，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祝小冬紧张地想，昏过去了？
他犹豫着，支起身子，去探男人的鼻息。很微弱，还活着。手指痒痒的，祝小冬忽然间有点不好意思。
他站起来，拿起男人的钱夹，下楼。
老板在打游戏，看都没看他一眼。
祝小冬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看见一家社区诊所。他进去，跟医生说家里有人切菜把手切破了，很大的口子，流了很多血，需要绷带、止血药和抗生素。
医生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很快把他需要的东西备齐。
祝小冬回到酒店，男人还在沉睡。
祝小冬只能帮他处理伤口。
小心地用酒精棉擦干净伤口，祝小冬才知道男人的伤口好像发炎了，又红又肿，缝合线黑黑的趴在上面，像条可怖的蜈蚣。
祝小冬不敢细看，清理好伤口，盖上绷带，然后替男人擦洗腹部的血迹。
期间男人会因为疼痛而发起抗议似的轻哼，腹部用力，祝小冬看见形状甚是漂亮的肌肉线条。他故意按了按男人的伤口，线条又浮了起来。他感觉有些脸红。同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有点坏心眼，于是他停下手，帮男人把衣服扯了下来。
现在可以喝水了。
他小心地拍了拍男人：“喂，醒醒。”
男人没反应。
他再拍。
男人醒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有事么？”
祝小冬举起手中的水杯：“喝点水，吃、吃药。”
看着男人凶巴巴的眼神，他有点紧张。
男人撑起手臂，费力地坐起来。
祝小冬赶紧去搭把手。
男人吃了药，喝了水，好像困了，躺在床上就要睡。
祝小冬说：“那、那我走了？”
男人睁开眼。
祝小冬紧张地等待指示。
男人说：“拿着我的钱，去买点贴身衣物，明天拿过来。”
凭什么。祝小冬这样想，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说：“哦。”
男人又说：“给我送饭，换药。”
祝小冬：“哦。”
男人：“我给你钱。”
祝小冬想起钱夹里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吞了吞口水，说：“多少？”
男人：“随便。”
祝小冬没有思考就答应了：“好。”
他走了。临走前帮男人脱了鞋，盖好被子，在床头放了一颗剥好的药，还有一杯水，提醒男人明早起来要吃药。
哦对了，他还带走了男人的钱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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