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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
慕涣然觉得,穿越后能遇见许星知这件事,似乎是上天在弥补她前世单身至死的遗憾。
此刻,她正等在城外的桃林里,指尖绕着缰绳,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等他来了,是先假装生气呢,还是直接问出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繁花盛会,城外桃林,我有要事相告,关于你我...”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定下的约期。
然而,约定的时辰已过,许星知依旧不见踪影。
“放我鸽子?”她蹙起眉,手指缠绕缰绳更快了些。穿越前被绝症折磨至死的经历,让她对“失约”这个词格外敏感。
突然,异响从远处的金安城传来,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隐约的尖叫。
城里出事了?!
许星知还在城里!
慕涣然脸色骤变,再无犹豫,一扯缰绳,策马朝那片火光冲去。
城内的繁花盛会,此时已成人间炼狱。
花车倾覆,烈焰焚天,官兵踏着七零八落的尸体挥舞冷兵器。
“救命啊!妖怪吃人啦!”人群四散而逃,鞋底沾着的血液踩满大街小巷。
刚踏进城门,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马儿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嘶鸣而立,差点将她掀下马背。
“救——”陌生男子突然扑到马下,右肩早已血肉模糊,一双染血的手死死攥住她的小腿。
求救声戛然而止。
一条约三米长的肥硕黑虫不知从何窜出,倏地扑上男子后背!腹下百足如钢刺般瞬间嵌入他皮肉,紧接着,那硕大的虫头竟如花朵般缓缓绽开——露出一圈圈似菊花瓣般密集的细齿,转眼便将男子的脖颈裹了进去。
她瞧得真切,头皮紧到双耳都跟着向后扯了扯,握着缰绳的双手滞在半空。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慕涣然本就十分害怕虫子,此刻眼前这玩意儿竟比一个成年男子还大上一圈,突然她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待到那男子仅剩的那双手从她小腿上掉落,她才从极致的恐惧中恍然缓过神来。
奈何为时已晚,只见那怪虫似未吃饱一般,竟原地一跃而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一支箭啸着飞来,精准地捅穿了虫头!
她虽幸而躲过一劫,可怪虫落地时,伸出的虫足刮破了她的手臂,她顿感刺骨疼痛袭来,险些从马上栽落。
“涣然...”
这一声呼唤传入耳时,早已微弱如蚊鸣,慕涣然仓促回眸时,那射箭之人正立于远处一辆燃着的花车后。
滚烫的火焰灼得上方空气都似揉皱了一般,那人影在热浪中扭曲成一片模糊。
是许星知吗?
马匹受惊狂奔,她再也看不真切。
她在颠簸中如坠入深渊,陷入一片未知的黑暗。
伤口处丝丝拉拉的痛感伴随着细微的试探声,将慕涣然从噩梦中拉回现实。
午时的光灌进破草屋内,她躺在几块木板搭建的床上,昨日救她的牧童立于床前,手中拿着一块饼子。
“姐姐...刚刚放牛时,我打了一桶清水回来,还有这个是我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给你吃!”
慕涣然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珠,她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虚弱地低声道过谢后,单手接过他递来的食物。
此时高烧还未消退,胃里如堵着一块沉石,她却还是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嚼下了那块又硬又糙的饼。
她在前世和王府吃的都是细粮,可如今,她没得挑,金尊玉贵的生活到此为止了。
活下去,才是她唯一的念头。
“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了?”牧童凑近她的手臂,却忽然捂住口鼻后退。“好臭的味道!”
慕涣然当然知道这气味从何而来,她强忍着痛掀开附在手臂上的布条——那道深深的伤口并未愈合,由内而外渗出青黄色汁液。
感染了!她的心“咯噔“一下。破伤风?败血症?
可是这古代连个抗生素都没有...看着自己红肿溃烂的伤口,她想到若要寻医看病,更是难上加难!
昨夜事发突然,她孤身出城,分文未带,妆扮又素净得很,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戴。
首饰...念及此,她摸到散乱发间的那支金簪。
还好没丢!
这金簪,便是初遇那夜匆匆分别时,他们交换的信物。
现在,这是她看病钱的唯一指望。
可她亦不舍将它当掉。
牧童觉得刚刚那句话有些失礼,便又凑近几步。昨夜发现她时,他就留意到她身上的锦衣华服和那匹骏马,此刻怯生生地问道:
“姐姐,你是从城里来的大人物吗?不如我带你去镇上寻个医馆,先看看你的伤吧?”
慕涣然未提身份,顺势回道:
“你告诉我路怎么走就好。你还要照管牛,不必相陪。我若瞧好了伤,定会回这里找你。”
先去镇上瞧瞧再说吧,她将金簪插回了发间。
照着牧童所指的路走,穿过一片蓊郁的树林,前方道路愈发宽阔。
慕涣然下了马,牵着它走进小镇,却发现镇上空荡得骇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看不到一个活人的踪迹,着实诡异。
她不敢作声,只默默地牵着马走了几步,见各个店铺的门紧闭,猛地停住脚步,掉头就走。
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她仅余光一瞥,便知那是什么!
昨日金安城中的怪虫已至此处,那声响便是它们坚硬的肢足刮擦石砖的声音。
不是吧,又来?
转身时,她本以为那些怪虫会向她发起攻击,余光却见它们只敢匿于阴暗之处。来不及细想,她忍着手臂的伤痛,咬牙再次翻上马背。
得快些赶回去,让牧童通知村子里的人逃难!
可倒霉的是,这次不是怪虫要她的命,而是身上的虫毒再次发作。
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栽倒,又一次摔在了马下。
太阳快要落山,那日光渐渐收缩,黑暗正慢慢朝她吞噬而来,怪虫们的虫躯不断盘转在阴影之内。
眼看着阴影离自己仅剩几米,怪虫跃跃欲试,有的甚至不顾夕阳余晖的威胁,半拱起虫身,欲向她扑来。
“天啊!这是没让我去投胎,让我在怪物嘴里再死一次是吧?!等等...这难道是地狱新的刑罚?”无边的怨愤和绝望在她心中疯狂呐喊,可虚弱的身体连让她骂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霎时,更加剧烈的窸窣声响起,慕涣然猜测这声源多半来自于它们的首领,只因寻常首领体型总要更大些,才会发出这样的响声。却在她抬眼之际,看到更加惊悚的一幕。
一截见尾不见首的巨大蛇尾映入她的眼帘,那如手掌般大小的暗金色鳞片闪着温润的光。只一瞬抬起至半空中,轰然落地,将那群怪虫砸于身下。
地上一排石砖应声碎裂、凹陷,怪虫们在它的尾下破碎、爆裂,体内的汁液溅了一地。
腥臭味瞬间弥漫四周,慕涣然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但虚弱的她已没了呕吐的力气,否则腹中之饼定要夺口而出了。
身侧的马儿又奔了出去,只是这次并未驮着她。
慕涣然艰难地朝旁侧挪蹭着,能远一寸是一寸。她不知这巨蛇会不会伤她,万一将她也视作那怪虫,一尾下来,她可不想原地绽放。
剩余的怪虫们被这巨物惊退,又似见了天敌般奔逃而去,待此地清净之后,那蛇尾便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她头顶前方。
倒算这马有些灵性,还知道回来接自己。可就在她乱想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还活着?!”这话听着似是询问,又像是惊讶的自语。
慕涣然仰面朝天,只是举起那只完好的手臂挥了挥,示意她还是个活人。
那人倒也识趣,只听他翻身下马,款步行来,直到整个人落入她的视线,驻足在她身侧。
观其衣料款式便知非富即贵,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吧。
慕涣然还是第一次躺在地上打量一个站着的人,这角度着实奇特。目光自下而上游移过他的身躯,靴底沾了一小撮泥土,鞋面却一尘不染,双腿修长;锦带束窄腰,衬得肩宽背阔,沉稳有力。
他那双眼睛,纵在阴暗中也显得异常明亮,瞳孔的颜色竟比常人要浅上几分,再一细看,居然是金色的!
此刻与她四目相对,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见他俯身蹲下,动作轻捷得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似竹箸般细长的手指捏住她伤臂的袖角,倏地翻起,伤口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那股腥臭味瞬间钻入她的鼻孔,害得她险些又要将腹中之饼吐出来。
不过,这味道如此熟悉,她眼球转动间,忽瞥见坑中那几只怪虫的尸身,茅塞顿开——这味道,正是它们的血腥味!
她扯着苦涩的嘴角,想说点什么,缓解这味道带来的尴尬。
“我这胳膊是不是要废了...”
那人原本紧抿的双唇微启,语调平静地说道:
“不是胳膊废了,是你活不成了。”
“......”
他的话虽难听,却一语道破她压在心底的不安。
她收回目光时,一个念头蓦地闪过,这人出现得太过巧合,那巨蛇刚走他就来了!
而且,他的神态过于平静,就连一旁地上怪虫的死尸他都未多看一眼——那巨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
她不再多问一句,只默默地观察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他送她回破草屋的一路上,各自只说了一句话——他们的姓名。风境稳步牵马而行,而她则虚弱地伏于马背之上,时不时瞄他一眼,那些念头似种子在她心间生根发芽。
常闻言家徒四壁,而这草屋如今仅剩三壁,孤零零地架在山坡之上。幸得夜月皎洁,暂抵了没有烛火的缺憾。
慕涣然下马后,径直走入屋内水桶边,先舀了一碗水,几口便饮尽。略一思忖,又舀了一碗水端着走了出去。
风境走了?!
那点强撑的力气霎时泄尽。
她跌坐在地,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委屈,害怕,不甘心,万般心绪倾泻而出。
“啪嗒——”
“刺啦——”
泪眼朦胧间,温暖的火光已照亮她的脸庞。
风境站在火堆旁,将手中最后一根木棍掷了进去,旋即转身走到她身旁。
“眼泪最没用。”他说。
慕涣然慌忙用手蹭掉脸上的泪和失控流下的鼻涕,别过头去。
“我快死了,你别管我,走吧。”
风境默默端起那碗为他接的水,一饮而尽。
“走?中州全是这些东西,去哪?”
“朝廷呢?朝廷该会派兵保护百姓的。”
“朝廷?”他语气平淡,“自身难保了。”
他越是这般超然自若,慕涣然心中对他的猜测就越是清晰。
火光映得他金棕眼眸愈发灿烂,那一瞬间,竟隐隐有种非人的专注与圣洁。
慕涣然心脏狂跳,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她盯着他,声音发颤:
“镇上那条蛇...你看见了嘛?”她几乎屏住呼吸,喉咙愈发干涩:“还是说...你就是它?”
火光更近了,慕涣然看着他压过来的脸庞,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恐吓: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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