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高考的男人

　　春末，离高考越来越近，倒计时的数字鲜红，大剌剌挂在教室门口。

　　黑白校服的低马尾女生从高三二班的教室出来，眼下坠着两片乌青。在高三，即使是她这种不怎么学习的人，压力也不小。

　　走廊尽头是污言秽语的涂鸦，校领导巡查骂过几次，还是没人去擦掉。今天阴天，廊道有些暗。陈青攥着杯子到拐角的饮水机接水，水流很小，滴滴答答流进塑料杯。她漫不经心撇开目光，停在饮水机左侧最下方的位置，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一小片红褐色液体。

　　“脏死了，保洁整天拿着工资不干活。厕所脏，饮水机也不擦。”徐小伟皱着眉头走近，一边吐槽一边抽出一张湿巾擦净饮水机染上的污渍。

　　陈青习惯他随时随地洁癖发作，笑他，“你干得比保洁好，毕业直接来应聘。”

　　徐小伟撇嘴，把他的大水桶放在饮水机上方，叹气，“我倒是想，我觉得保洁挺好的。但我爸妈肯定不 同意，他们还指望我俩月逆袭上北大呢。”

　　陈青刚好接完水，拧上瓶盖冲他比个大拇指：“小伟牛批。”

　　大班空教室里有些嘈杂，陈青坐回位置，同桌神秘兮兮扭过头，眼睛里带着几分兴奋，她压低声音，“咱学校有人跳楼了。”

　　陈青喝水的动作一顿，只当是个谣言。她敷衍地笑笑，“哦，那咱说不定还能放假。”

　　“没闹着玩，真的。警察都过来了！”同桌啧了一声，“光华楼那边还有救护车。”

　　走廊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我操，行政楼那边有人死了！”

　　教室安静一瞬间，登时乱成一窝蜂，嗡嗡的人群潮水似的挤向楼梯口。

　　广播滋滋啦啦传出教导主任严厉的呵斥，“所有人回教室，所有人回教室，出教室的一律按违纪，记大过，记大过！”

　　同桌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我没骗你吧。”

　　“干嘛呢小伟。”陈青没理，看向旁边发怔的男生。

　　徐小伟捏着杯身，回过神，笑笑，“没，在想下一节课上什么。”

　　学生时代消息传播速度堪比微博的营销号，不到半个小时，所有人都知道了跳楼的同学叫李幻，高三四班，是个理科生。跳楼是因为压力大，他妈妈是隔壁二中的英语老师，对他要求严格到变态的程度。

　　“我朋友之前追过他，被他妈发现了，直接找到班里说‘我家孩子不考虑恋爱，你别打扰他’，哎哟我去，你不知道场面有多尴尬。我朋友脸都红透了。”同桌洋洋自得，在一堆人的包围下八卦。

　　“我靠，那李幻是啥反应？”有人好奇。

　　“他？他没啥表情，就继续写题。一点不管人家姑娘尴尬的要死。”

　　陈青啧了一声，“行了别说了，死者为大，别整天弄些哗众取宠的事儿。”

　　同桌翻个白眼，戳她几下，“行，玛丽亚。听你的，不说了。”

　　一众喧嚣中，徐小伟沉默得异常。他转着一支笔，无意识地看向窗外，窗外正对着一颗海棠树，这会花都落了，徒留一大片绿色，洋洋洒洒。

　　陈青瞥他一眼，有点疑惑。

　　“李幻是我表弟。”徐小伟垂下眼帘，低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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