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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正七年
元正七年六月,骄阳似火,知了鸣叫。
武威侯府,正午,疏影小楼。
闺阁内熏香袅袅,珠帘半卷,透进几缕微热的日光。
云星月斜倚在软榻上,浓密乌黑的长发半挽,只紧坠着一根红色发带,映着雪肤生辉。她身着萤白色吊带连衣裙,裙摆垂落榻沿,指尖懒懒搭在绣枕上,似握非握着一柄泥金团扇。
蝉鸣透过碧纱窗,越发显得屋内静谧,偶有风过,带起两侧衣带轻飘,又缓缓落下。双眸半阖,长睫投下淡淡阴影,唇边一点朱砂,衬得人如画中仙,偏又带着三分慵懒娇态,仿佛连呼吸都透着兰麝幽香。
窗框微不可闻地动了动。软榻硬挤上一人,竹香萦绕,泥金团扇被一双修长匀称,似少年似男人的手拿起,轻轻扇着。
顶着烈日奔走,玄色衣袍灼热还冒着热气。
“起开,热!”云星月掀了掀眼皮,举起食指推了推,慵懒启唇,对身旁的少年举止见怪不怪。
“好阿月,让我躺会,天刚亮就出城办差,累死老子了。”燕景云低声哄道,清朗的声音越来越低。
云星月的屋子东西南北角落各摆着冰盆,沁着幽幽凉意。
一进屋,他脑子的弦一松,爬上软榻枕着凉席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
“去干什么了,天那么热,还来作甚?”
云星月抬手点了点他的手臂,没有反应,她低头一瞧。
得,睡着了。
少年剑眉星目,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鼻尖上还冒着汗珠,睡着的模样无比乖巧。
殊不知他睡着的时候有多乖,醒着的时候就有多坏。
云星月跟燕景云的缘分来自于双方的母亲是手帕交,从小两人光着屁股一起长大,所以云见月在她自有一套的善恶观中,燕景云有她自带的滤镜,见他实在累得很,勉强忍受他不脱外衣就上榻的行为。
她见状随手拿起帕子给他拭了拭汗,而后酝酿着睡意,继续被半途打扰的午休。
云星月是记事起陆陆续续地觉醒她的现代记忆,在现代她父母不详,只有一个孤儿身份,但胜在脑子好人也狠,在福利院磕磕绊绊地长大,十四岁多次跳级,以全额奖学金保送剑桥化学硕士。
然而慧极必伤,刚开学不久,就在某天晚上刷题时,用脑子过度突然猝死,一觉醒来成了只会吐唾沫,阿巴阿巴,不能言语的刚出生婴儿。
这一世父母恩爱,相濡以沫。
父亲是武威侯云铮,当今皇上义兄,后院干干净净,是难得的古代24孝好男人。母亲许可嫣则是江南首富许钧之女,性格温和中带着些许强势,把她爹治得服服帖帖,她还有一个长两岁的长兄,长兄才高八斗,盘条正顺。
一家子有钱有权,云星月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上一世家庭的缺失,她在这一世补足了缺憾。
因着现代用脑过度导致的死亡,所以幸运得来的第二世的她格外注重养生,每日雷打不动的午休不可延迟。
半个时辰后,云星月醒来,熟练地把横在腰间的大手挪开,再把另外一只捏着她耳垂的手拿下,坐起呆滞醒神。
衣物摩挲的窸窸窣窣声音一响,燕景云听到动静,揉着眼睛也迷迷糊糊地跟着坐起。
两人的头发微乱,脸色红润。
“起床洗漱。”云星月推了推燕景云,翻身下床。
她摇了摇软榻旁的铃铛,拿起旁边一个牵着线的纸杯,连通着一楼的侍女房,嘴对着吩咐:“紫苏,将小厨房温着的甜点端两碗来。”
“是,小姐稍候片刻。”一声软糯的声音从纸杯里传来。
没一会儿,身处一楼的紫苏推门而入,端着盘子目不斜视,在桌子上摆上两碗马蹄爽退下。
紫苏见到自家小姐的屋子突然有个男人也不惊讶,只因这世子从小到大翻墙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自从七岁后,就因那男女不同席的规矩,燕景云就开始他的翻墙之战,练武后更是自由出入云星月的闺房。
洗漱完,两人享用起夏日消暑必备的甜品。
马蹄爽的口感,是脆与嫩的绝妙平衡。甜味淡而纯净,似山泉沁过喉头,余韵里还藏着一丝淀粉的绵糯。冰镇后更妙,凉意从舌尖窜到耳根,每一口都像咬破一颗微型的甘霖。
燕景云喜欢找云星月玩的原因除了性情相投外,还格外爱她这独有的新鲜吃食。
——
峥嵘院,半个时辰前。
武威候云铮听完暗卫的禀报,虎目一睁,拍案而起:“这小子又进囡囡的闺房了。”
“多大点事,两孩子都是这么一起长大的,囡囡今年也十七了,差不多可以定亲了。别家女儿都是及及笄前定亲的,团团这孩子也是从小在眼前长大,知根知底的,咱们也放心。”武威候夫人许可嫣坐在一旁,倒上一杯茶,推过去,温声细语地道。
燕景云小名团团,当今陛下的侄子,大长公主的儿子。家世显赫,盘正条顺,外貌绮丽,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虽然性子顽劣,招猫逗狗,但自小就爱黏着云见月。
两家玩笑中定下二人的娃娃亲,等他们长大后喜欢就成亲,不喜欢就各自婚嫁,但如今也没听过他们的反对之声,所以两家大人都默认这桩婚约。
云星月喜爱看怪志奇谈,远在江南的外祖家的舅舅表哥表姐也一齐帮她寻来各国各地的书籍,所以她提出太早成亲对女子身体不好,最少要十八岁才成亲的想法后,全家无人反对,也正合他们的意,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如今十七了,今年定下亲后,明年成亲正正好。
武威侯一听闺女要定亲,心都梗了,眼眶湿润:“夫人,要不,要不多留两年吧,咱家养得起囡囡。”
自家小棉袄哪哪都好,一想起燕景云那小子又跑去疏影小楼找囡囡,心更碎了。
许可嫣伸头一揽,把他的头按入怀里,语气温柔且坚定:“乖,不要说傻话,多留两年对咱闺女名声不好,众口铄金,我不允许外人囡囡说三道四。”
武威侯一听,也不出声了,只埋头抹眼泪,谁想得到在战场上威震八方的武威侯是个在自家夫人怀中嘤嘤嘤的主儿。
当天晚上,一家子齐齐整整在膳厅里用晚膳。
武威侯府人口简单,家里只有四位正经主子。
云铮行二,上有一位兄长,正四品鸿胪寺卿,一妻一妾,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庶子跟星月岁数一样。两兄弟感情和睦,自前几年老武威侯去世后,孩子也多了,于是分家离府另外开府。
用完膳食后。
威武侯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双方对下眼神后,许可嫣咳了一声。
两道视线一移,兄妹俩如出一辙的瑞凤眼齐齐投过去。
许氏开口道:“囡囡啊,我跟你爹今日商量了你的终身大事啊,就是你跟团团那小子今年正式定下来,明年再成亲,你觉得怎么样?”
还没等云星月开口,清朗且温润的声音响起。
“娘,我反对,我的提议是等过完万寿节再决定,囡囡见过的男子太少了,况且燕景云那性子不一定适合囡囡,夫妻之道跟朋友相处可不一样,我觉得可以多加考虑。”
看样子这两人还不一定开窍呢。
云凌霄嘴角微提,眸光不偏不倚地望向她。
云星月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娇养的妹妹哪能那么容易就被燕景云这黑芝麻团儿拱走。
云凌霄是元年正六年的探花郎,也就是去年,十九岁的探花郎,前程锦绣,在翰林院没待多久就被调入大理寺,是现任大理寺少卿。
他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容,加上一副好相貌,是无数闺阁女子想嫁之人,京都人道是温润公子,君子之风。
然而自打他上任大理寺少卿,完全颠覆了人们对他的印象。
从那天开始,京城里有句心照不宣的传言,惹燕景云也不要惹云见风,前者会坑到只留条底裤,后者是底裤都不给留的大杀才。
武威侯在一旁应和,摸着不存在的胡须,裂着嘴角笑道:“附议,囡囡见过的男子还是太少了,咱们得慢慢挑,慢慢挑~”
囡囡对男女之事还不开窍,好听点是性格淡漠,难听点是少根筋。
“爹,娘,我没意见,这事不急。”云星月顿了一下,开口回应。
就算我想嫁,燕景云还不一定娶呢,感觉两人太熟了,哪哪都别扭。
“好,那都散了吧。”许可嫣拉着武威侯回院,夫妻俩得好好商议。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不能由着孩子想一出应付一出,得好好打算一番。
没有细想家人的态度,她的确还不清楚对燕景云是习惯还是喜欢。
前世十四岁就噶了,没谈过恋爱,心中只有无尽的学术知识,云星月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十七岁在现代还算早恋,在古代却可以当母亲了。
她从小到大在身边的异性也只有燕景云一个,现在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她可不想那么匆促就定下。
比起自己终身大事,她现在更关注的是燕景云提的那件差事。
近两年各地灾害频发,国库已然空虚,皇帝动起了前朝宝藏的主意。皇宫里有一半藏宝图,另一半还不知在何处,前阵子抓到一丝线索,正准备顺藤摸瓜部署的,哪知晓线索又断了。
燕景云这阵子为了这事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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