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狐狸会梦见幽灵公主吗?

作者:有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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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起


      珊脚踩沥青路,手牵两头白狼,于午后站在这片土地。
      瘦骨嶙峋的流浪者四处乞讨,西装革履、头发抹油的正经人急匆匆地穿梭人流。西洋风格的新式银行旁边就是漆皮剥落的茶馆,电线纵横交错,拜访宗庙的人络绎不绝,一排排巨大的广告牌嵌着霓虹灯,投下阴影——时间被劈成两半。
      恍惚间,珊进入了另一个铁城。
      她深吸一口气,鼻腔涌入陌生的咸腥。自莫娜死去,阿席达卡为铁城和森林的归处四处奔波而早早逝世,除了那个阿依努小姑娘经常来找她玩,她已许久未踏入人类的世界。
      那天黑帽来得恰如其分,珊坚决不同意把森林让出去。暴怒之时,她抓起匕首直指其咽喉,冷冷地说道:“难道山兽神的教训你们还没吃够吗?”还是阿席达卡劝了又劝,珊才勉强答应可以给予一部分资源。
      珊厌恶战争,然而战争无处不在。
      一个交易驱使她来到异国他乡。
      铁城的主人坐在幕布后,坐在那个把她自己的一生也赔进去的城市里,这个昔日神采奕奕、涂抹着化学原料做成的廉价口脂的女人,虽然芳华已逝,但她深邃的黑眼珠仍然注视牡蛎,恍若世界随她撬开享用。黑帽伸出布满刀痕的手,递给珊一本书,示意珊翻来看看,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晓你不喜欢来我这里,但这次你必须来。我拖不住太久。那群战争疯子现在又迷上了什么通晓者,再过几天你我都自身难保。”
      她声音疲惫:“昨天说要踏平森林,今天又给我一封信,要我找到通晓者,哼......想一出是一出的家伙,也罢,会馆的人会和我交接。”
      珊一脸戒备,她反而大笑:“放心,森林我暂时替你看住,而你,去看看别的世界吧。”
      这个可恶的女人最后悠悠地合上幕布,传来的声音由大及小:“这次出行只有你可以胜任,毕竟你可是间接砍掉我一只胳膊的幽灵公主啊!子时的轮船,不要错过了。”
      山犬一族的未来不能断,珊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早找到通晓者,于是她踏上一条不归路。
      来到这里,白狼硕大的体型,灰色的蓬勃毛发,不时引来路人惊惧的目光。唯有少数路过的女学生手持传单,即使有中年男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真是不检点!”也毫不在意,对她友好地笑了笑。
      那些目光珊尽收眼底。
      她想起黑帽神神秘秘道:“这个地方腥风血雨的,时不时就说有灵异出现,那些疯子广撒网,早就秘密安插了很多修道人,多你一个也无所谓。”
      一只飞蛾,一盏明灯,一场大火。
      这里是绝佳的通晓者出世地点。而异类,往往是首当其冲的。
      “黑帽说的......大概就是这里了。”她点点头,低声对白狼说,似是在确认自己的方位。
      天还没黑,珊避开大道,钻入小巷。
      道路越来越狭窄,一眼望去,空无一人,余光尽是灰尘和封条。零星几家报刊亭安置在角落里,供奉目中空洞的神像。
      根据古籍提示和黑帽的情报,她把兜帽带紧,走近一家报刊亭,随手拿起一张报纸,翻译器开始工作,上面赫然写着:“某地沿海港口多次发生精怪神隐事件,警方正在进行调查中,请相关居民夜晚不要随意走动。”
      恐怕封条由此而来。
      下面是失踪人员信息,清一色的女学生,笑靥如花。她继续翻找报纸,少女中邪、家人叫魂、官府无动于衷......
      地面微微震动,珊稳住脚步,大字映入眼帘:“一工人被火舌舔舐耳膜,船渐进,她呼喊‘还我女儿!’”
      又是火。
      谁在操控通晓者的出世?
      突然,桌上一把精致的折扇摔下,白狼发出吼叫,珊寒毛竖起,捡起几缕红色发丝,暗暗地想:这里不能多留。
      她正要转身,嘶哑的声音从亭旁传来,打破小巷的寂静:“小姑娘,先别走。”
      珊止步,那是一位手盘佛珠的老人,脚边黑猫警惕地看着白狼。
      猫带着念珠,瞳孔放大,小小的身子拱她的主人的腿。她的主人不怕珊脸上的刺青,固执地劝她:“姑娘,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快些走吧,这里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我的孙女也是......”
      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打断奶奶的话:“不好意思,我着急赶路。”丢掉报纸,默不作声地走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一头红发的青年捡起折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老奶奶的话语在风中消逝:“唉......现在的年轻人不听劝啊。”
      她走出小巷,漫步小路,鼻子里的塑料香精令她止不住的恶心。戴着头巾的小贩凑上前,挥舞粗制滥造的舶来品,热情地兜揽生意:“小姐,要不要来看一看,这可是上好的洋货!”
      珊下意识攥手,眉头蹙紧,脸上的红刺青随之绷紧。她生硬地、几乎带着防御性地摇了摇头,用练习过但依旧磕绊的中文吐出两个字:“不要。”
      小贩失望地走开了,继续吆喝她的货。妇女们抱作一团。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却跟随珊的轨迹移动。珊定晴一看,只是一个身着黑色印花旗袍的女人死死盯着她,眼角通红,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见她望过来,女人张开干涸的嘴唇,正打算开口说话:“——”
      旁边与她同行的摩登女郎瞬间捂住女人的嘴,讪笑道:“让姑娘见笑了,我们这就走。”随即搀扶着女人离开大街,碎碎念:“刘姨......这种事情哪能随便向别人说?咱们还是去莲宗寺求求看......”
      珊嗅出不对劲,拽了拽绳索,力道轻微。巨狼俯下身子,她和祂们低语:“时间不多了,我们跟紧她们。”说罢,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很快消失不见。
      她悄悄跟着她们来到莲宗寺,旁边就是艺妓馆。进出寺庙的人络绎不绝,多是女子。寺庙的烟火气缓和她紧绷的神经,她稍稍放松了一点。
      一位尼师站在门前,看起来等候多时。她们向尼师打招呼,跨过门槛,进殿。
      高高的门槛将一切窥探的视线隔绝。
      珊与白狼约定好会面的地点,将它们留在寺外的石狮子旁,正打算进去,静立的尼师止住她的步伐,明眸善睐:“居士可是有要事在身?请进堂喝茶,慧然法师正等着您呢。”
      白狼藏在珊身后伺机而动,尼师微微欠身,双手合十于胸前,含笑:“阿弥陀佛,贫尼观居士怀一片冰心,常伴清风明月,千里迢迢至此,必是有所求,请随贫尼来。”
      既然她的来意已被知晓,怎么会有不去的道理?白狼的鼻息洒在珊的手背,她低下头,在狼的眼中看到确定,她不再犹豫,轻轻颔首,带白狼一同前往堂房。
      尼师将珊引至堂前,垂首合十,恭敬道:“师父,您嘱咐的居士弟子已经带到,弟子先行告退。”
      珊和白狼进门,这位慧然法师看到白狼毫不意外,起身打招呼:“居士远道而来,先喝杯茶,此事容我慢慢道来。”
      法师示意她坐在茶桌旁,关上门。
      白狼趴在她的脚边,她毫不客气地坐下,单刀直入:“茶就不必了,让我们开门见山,你想告诉我什么?”
      屋内平和无波,法师气定神闲,手持念珠,诵道:“阿弥陀佛。居士有所不知,九禹城最近风浪渐起,各色人马齐聚一堂,多个青年女子接连失踪,方才那二位施主数次来庙祈祷,正是因为她们的女儿也是失踪一员。”
      檀香幽幽,法师喝了一口茶,神情严肃:“我担心的是,失踪的孩子大都是正在念书、参加过女子解放的学生......”
      珊和白狼对视两眼,那几个好奇的女学生,奶奶的孙女也不见了吧。
      法师悲悯地注视她,似是看到她的命运:“我日夜敲击木鱼,为苦主祈祷,合上双目,却见一位面带刺青之人,身后燃烧熊熊业火。当您踏入此地,佛陀垂泪,观音闭目。”
      话音落下,钟声响起,恍若宣判。
      珊似懂非懂,她生于自然,身轻如燕,因涉世未深,心中不含己念,她人的苦果亦与她无关,然法师之言重如泰山,纵使她不喜参与是非,这番话还是让她动容,叫她回忆起母亲莫娜临终前希望她:“活下去......!”
      长久的彷徨在她的心里下起雨,白狼蹭蹭她,她才回过神来。
      那些失去女儿的母亲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求神拜佛?
      她不解,想到自己被抛弃又觉恶心,反驳:“这不过是强加的因果。”
      香烟袅袅升起,法师眼眸澄澈,洞若观火:“居士,人世不容异者,狼群不容外者,您两界皆涉,乃天选之人。
      那些孩子同为世人不容,仅仅为女子同胞摇旗呐喊,却被世人视作疯癫,一场预谋的放逐开始。”
      珊不耐道:“为什么失踪的多是女子,这与精怪又有什么关系?”
      法师哀叹一声:“您也是为通晓者而来,那通晓者乃天生地养之物,连智慧之根,食众生之灵。众生痴愚,怀灵不知,这些孩子心向光明,灵智初开,是最鲜美的饵料啊!本该沉入间隙,如今上浮 ,一旦出世,不知残害多少生灵。我窥探天机,唯有两界之人能探入困住她们的隙间。”
      珊追问:“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在哪里进去?”
      法师望向远方,声音低沉:“今夜皓月当空,居士只须等待即可。”
      她站起身,拿出一枚崭新的念珠,珠身圆润,灵气充盈。“带上这个,此物能暂时护您。隙间内神佛不入,时空错乱,所见所闻未必真实。请记住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珊接过珠子,点点头,不再多言。一狼一人站起身,准备出去。
      法师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阿弥陀佛,愿您平安归来。”
      珊利落地推开门,午后的阳光已经倾斜,月亮的影子若隐若现。
      她们前往黑帽为她们准备的居所。自离开寺庙,她的耳畔一直伴随微弱的猫叫,当她们踏入那间寂静的客房,她仔细检查屋内的异常,确认无误,随即关上门。
      她需要理清思绪。通晓者、失踪的女子、燃烧的业火、还有那片困住她们的“隙间”……线索纷乱,却都指向今夜。她靠着墙坐下,白狼伏于身侧,温暖的皮毛传递来一丝安定。她闭上眼,放下紧张的心......暂时。
      慢慢地,她蜷缩在白狼怀里睡着了。她再次梦到之前的梦,小狼之神吟唱歌谣,枪炮声“砰、砰”,化为人形的炉缘鱼最终变回原身,晃动红色的鱼尾游到海的深处,那海的深处竟是一片森然白骨。
      祂说:“炉缘鱼,炉缘鱼,快快醒来——”
      她吐出一串泡泡,透过水面,只见森林露出火的尾巴,烟雾升起,她听到木精灵无声哀鸣,斧头、火药......她游了回去。
      又是一声枪响“砰”,
      山兽神的头颅再度落下,死的气息蔓延。
      她无力爬升,下沉海底。
      祂叹息:“我可爱又丑陋的孩子,你该醒了。”
      珊醒来直冒冷汗,祂的声音是莫娜的声音。是幻觉,还是未来?森林该何去何从?精怪与自然,人与自然,又有何区别?
      但耳边不时响起的猫叫,越发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猫的叫声?
      她立刻转身,看向窗外,昏黄的光将楼宇一分为二,底部深深扎根在阴影里。旁边的街道不断延伸,寒气逼人,黑暗伸出舌头舔舐她的皮肤。她迅速拉紧兜帽,拔出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光,开辟出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雾气消散一瞬又重新聚拢——黑夜正式降临。
      她惊觉,她竟成为了太阳的指针。
      风瑟瑟,火茫茫。
      海风钻入她的耳朵,一搜陈旧的船正无声靠近她从未见过的彼岸。
      她已进入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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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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