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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的吻
我已经数不清我有过多少次演出。
看似随意却又饱含技巧地拉动着大提琴的琴弦,动人的音符流淌在我指尖。
在换弦弹拨的间隙间,我往台下望了一眼。一双熟悉却又陌生的眼此刻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我手抖了。
这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大提琴家是很不该的。
我低下头镇定地弹拨,但内心的涟漪似乎越荡越开,我第一次觉得演奏大提琴是一种煎熬。
终于结束了,抚着琴站起鞠躬,脚步急促地离开了舞台。没想到有一天我最想登上的地方竟然会让我这么想逃离。
为了掩饰我的慌张,我走到洗手台,用冷水不断冲洗我的手。
大脑里一片空白。
转身想要回去,却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下意识想要逃走。
我知道他是谁,所以才不敢抬头。
“好久不见啊,宋颇黎。”男人的声音平缓而深沉。
既然都打招呼了,也只好抬起头,于是看见了一张与记忆中稍有不同的脸。
也是,我们已经八年没见过了。
当初我从长璟来到燕京,就下定决定不再与他产生任何纠葛。我本来就不该对他动那些歪心思,更不应该自私地把他也拽进无底的深渊。
我不能赌上他的前途。
男人喜欢男人,是不被允许的。
他跟记忆中的人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骨架更宽大了,脸也更成熟了,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但是眼神却似乎一下就能将人洞穿。
“好久不见,阿遥。”
寒暄的话不需要再说,毕竟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绝对是因为我在台上看到他才故意过来的。
这么巧合吗?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还偏偏是在我发行新曲子《河畔之夜》的时候。
我注意到他的小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在洗手台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是我的那枚吗?肯定不可能,我藏的很隐蔽,他大概从没发现过。
他察觉我在看着他的戒指,便将手插到口袋里。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他仍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盯穿。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
“没有,要回家了,已经不早了,该吃晚饭了。”今下午的演出持续了三个小时,我实在是累得不行,只想好好休息。
这是实话,可内心隐约觉得这不是个好答案。
“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谢遥对我笑了,像之前那样,纯良无害,好像只是单纯想蹭饭一样,并没有其他的目的。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我沉默了。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我在大厅等你,你收拾好之后别忘了我,不然我就只能孤零零地等在那了。”
怎么还装上可怜了。
“嗯。”拒绝的话说不出,只好点点头。
他似乎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外面冷冰冰的,可对我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好像他从来不曾伤心。
背上我的琴,我往大厅走去。
我有病吗?怎么好端端地答应一个陌生人去我家了?而且还是以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八年没见的人,第一次见面竟如此仓促。我拿不准他想干什么,可内心竟然还是希望他靠近我,与我回到以前那样相知相伴的样子。
这不是个好苗头。
直到坐上谢遥的车,我的大脑里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家在哪?”谢遥打开导航问我。
“江景苑。到了我给你指。”
“好的。”
我把脑袋里这些不好的想法扔走,只是呆呆地盯着马路上画的白线。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尴尬充斥了整个空间。其实也不算尴尬,毕竟我们当初是“好朋友”,很快就能熟络起来吧。
终于到家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厨房做饭的人变成了谢遥,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在浴室里空手拉起了琴。
一定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的,只想吃完晚饭快点休息。
事实上让谢遥做饭的选择是正确的,我顶多也就煮个面条糊弄糊弄自己,毕竟我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
好的我收回前面的话,如果能聘请他当我的厨师的话,我宁愿倒贴也要。
我们没有交流。
其实是因为我嘴塞太满了说不出话。
“不用着急,你慢慢吃就好。”他递给我纸巾,我擦去嘴角上残留的污渍。
美味的晚餐结束,我照常拿出我的琴来保持一下手感。
我细细地给我的琴弓上松香。
“需要我给你上松香吗?”谢遥坐在我旁边。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很快就好。”
其实在以前,这都是他的活。
他看着我拉琴,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琴弓。他应该是很久没听过了,所以很入迷。
我并没有拉完整首,而是随机找了些片段来拉。
琴房里明明只有琴弦振动的声音,我却听到了像心跳一样的鼓点。
我以为声音来自谢遥,偏头看向他,手里的琴弓都要拿不稳,却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我的胸腔。
我沉下心继续拉琴,心跳随着琴声慢慢平复。
这仿佛一段被时间偷走的静谧时光。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大,让我感觉有些疼痛,看来今天真的不适合从事任何活动。
我放下琴,准备睡觉了。
可是谢遥还在我家,赶走客人是很不礼貌的。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意愿,“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谢遥以前总是能很轻易地看出我的想法,现在好像还是一样,但这令我很害怕。
我起身送他到门口。
“联系方式。”他突然开口。
对啊,在此以前的任何时候,我跟他从来没有过联系方式。
其实是我当时刻意的回避。
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回屋拿出手机。输入号码后,又拿出微信名片给他扫。叮的一声,像某种契约的签订。
“我走了。”他看着我。
正当他要开门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
我有些惊慌,却没用力挣脱。
他举起我的手,在我左手手腕内侧的小痣上吻了一下。
我的耳朵好像又听不见了。
他推开门,“晚安。”还朝我笑笑,像是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道别。
谢遥走了,屋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心跳。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我当初就那么走了。
我抛弃了他留给我的所有的东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谁劝也不听。只有他支持我,支持我跟着徐文来到燕京。
他不恨我吗?恨我狠心地这么久什么都不跟他说,一点消息都不留给他。
或许他是出于礼貌才这样的吧,或许他只是想道个别,不小心用了这种亲密的方式,我总是下意识地给他找补。
上了床,把自己蜷成球,用被子把紧紧地裹住。
从小就这样,无论多热的天,我必须把自己全部盖住才能睡着。
迷迷糊糊的,我好像坠入了屋檐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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