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迟

作者:小时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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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在于你



      二十年前,扶明村里----
      雪花漫天飞舞,地上血迹淋漓。
      "所有人都该死了。" 凄厉的哀嚎声中,一场烈火吞噬了一切。
      "哈哈……大仇已报,爹娘,你们安息吧。"
      不知走了多久,摔倒在地
      "好困啊……好冷……"慕时桉低语道。
      有位身影行经此处,正是栖迟。
      那袭青衫在漫天飞雪中格外醒目,仿佛寒冬里唯一的生机。
      “伤得不轻,又染了风寒……” 栖迟低语,眉头微蹙。蹲下身,为其注入灵力,背起失去知觉的少年。
      慕时桉靠在安稳的肩头,药草和冰雪味道驱散了他复仇后的狂躁和疲惫。
      “别睡”
      栖迟的声音,温和的在耳边响起,“再坚持一下。”
      不知多久,再睁眼时,已身处一间弥漫着清苦药香的草庐。
      伤被包扎好,暖炉驱寒。栖迟在炉边煎药,专注而宁静。慕时桉想说话,喉咙干涩咳嗽。栖迟闻声回头,微笑安抚,端来温药。
      “醒了就好。你负伤又寒气入骨,伤及肺腑,需好生静养。”
      慕时桉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复仇烈焰焚烧过后的灰烬之下,竟生出一丝陌生的茫然。他为何救自己?一个满手血 腥、了无生趣的人?
      “你是谁,为何救我。”
      栖迟声音依旧温和“我叫栖迟,不过是个行医之人,见你倒卧雪中,气息奄奄,又怎能见死不救?”
      “行医……救人?”慕时桉喃喃重复
      “你可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我……” 那凄厉的哀嚎、冲天的火光、仇人扭曲的面容再次在眼前闪现。
      栖迟静静看着他眼中的痛楚与疯狂低声道:“过去种种,如风雪过境。此刻你在我这里,便只是一个需要疗愈的病人。”
      “来喝药吧。”
      慕时桉沉默地饮尽。
      已枯死的“心”,被强行灌入了一丝陌生的、温度的生机。
      栖迟道:“风雪正紧,此地偏僻,暂且安心住下养伤。待你伤愈,若仍有去处,自可离去。”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慕时桉。“若暂无去处……这尚可在这遮风避雪。”
      慕时桉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他张了张嘴,想质问‘你难道不怕我?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收留!’,可干涩的喉咙只挤出几声破碎的咳嗽,牵扯着胸口的伤处一阵剧痛。
      “风寒未去,内伤又重,切莫急躁,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吧。”
      慕时桉还是道了声“谢谢!”
      沉沉睡去,眼前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地上暗红液体蜿蜒流淌,融化了新雪,又被瞬间冻结,形成诡异的冰晶血泊。房屋在烈焰中呻吟、倒塌,火星如恶毒的萤火,漫天飞舞。
      “爹——娘——!” 少年嘶哑绝望的哭喊被淹没在更疯狂的狂笑里。几个面目狰狞、手持染血凶器的壮汉在火光中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哈哈!慕家的小崽子,看你往哪儿逃!” 为首那人脸上横亘着狰狞的刀疤,一步步逼近。
      慕时桉蜷缩墙角后颤抖,眼前一片血腥。恐惧冻僵四肢,唯眼睛死盯仇人。恨意如冰锥扎心。
      ‘跑!活下去!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活下去报仇!’
      奔跑了不知多久,双腿麻木,肺腑剧痛。支撑不住,滑倒扑倒,滚落积雪陡坡,将他拖入深渊。
      ‘好冷……’
      ‘好困……’
      ‘爹……娘……我……跑不动了……’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一个声音响起
      “……醒醒。”
      一个温和的声音穿透风雪和濒死的麻木,落在耳边,带着微弱的暖流,驱散了他身上的酷寒。
      “是谁……?”
      慕时桉痛苦挣扎无法睁眼,只感身体被托起离开雪地。安稳的承载他。药草香与冰雪气息混合,平息血腥焦糊味。
      草庐内,榻上少年昏睡抽搐,呜咽冒汗,血火碎片在梦魇中翻腾。
      栖迟未眠,当慕时桉蹙眉呻吟时,栖迟停手起身,走到榻边,不触碰,只沉静注视少年脸庞。
      “恨意不该是全部,活下来,并非只为背负它而活。”
      栖迟的声音很轻,如同叹息,也似乎穿透了那层梦魇的帷幕。
      慕时桉的梦魇如潮水般退去,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单衣。梦境的低语仍在耳畔回荡——“恨意不该是全部”。
      他怔怔望着栖迟。
      “你……”慕时桉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为何要说那些话?”
      栖迟动作微顿,“梦魇缠身时,总需有人点一盏灯。”他将药碗递来,目光沉静似古井,“喝了吧,安神定魄。”
      慕时桉沉默接过,指尖触及碗壁温热。
      “你看窗外。”
      慕时桉望去,庐窗半掩,雪霁月悬,清辉映枯枝。山峦静卧,天地澄澈,景象陌生刺目。——五年来,他眼中只有血与火淬炼的复仇之路,何曾见过这般天地初开般的宁静?
      “风雪终有停尽时,人亦如是。”
      慕时桉却道“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栖迟点点头。
      慕时桉望着那双沉静的眸子,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追忆,却又被深重的痛苦所浸透。
      “我叫慕时桉,家父慕年,家母茗竹,他们说希望我以后时间里,平平安安,给我取的这个名字。……爹娘总说,这世间再难,也当存一份善念。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常赠医施药,乡邻有难,无不援手。扶明村本是我们一家安身立命之所,虽在边陲,却也安宁。”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直到……五年前我13岁的那个雪夜。一伙流寇,不知从何处得知我慕家珍藏着一株‘雪魄兰’,那是我家世代守护之物,从不示人。他们……他们索要不成,便……”
      慕时桉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那夜的寒风和浓烟再次灌入肺腑,刺骨的冷与灼心的痛交织在一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恨火,。
      “ 便屠了满门!放火烧屋!爹娘……为护我逃出,挡在门前,被……被乱刀……砍死”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那些禽兽狞笑的脸!看着雪地上爹娘的血……那么红,那么烫……”
      “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跑!拼命地跑!告诉自己不能停!爹娘的仇,慕家的血债!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活着才能把他们……一个一个……亲手送下地狱!身后是狂笑和追赶的脚步声,眼前只有茫茫大雪和无尽的黑暗!不时我跌下深渊,可能是因为雪很厚,让我活了下来,但是也身负重伤。”
      “在绝望时我衣服掉出‘雪魄兰’,因是父亲,让我逃跑时塞进去的,我吃了‘它’,感觉灵气入体,气血通畅,恢复了伤势。”
      后面五年,我自己刻苦修炼,终来复仇。我还是选择在雪夜行动,逐一斩杀敌人,砍下他们的头颅,并用熊熊烈火将起点燃。火光冲天而起,像极了当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我听着仇人凄厉的惨叫,看着他们的身体、头颅在火中化作燃烧,我笑着疯狂——但这火,烧不尽我心头刻骨的冷!
      那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在火堆旁滚落,瞪大的眼映着火光,让他们再也笑不出狞厉,待头颅烧空,雪落下又将其浇灭,热浪蒸腾,化作白雾,便是告慰,一次又一次如此重复,待骨头化作灰烬,才模糊了眼前的地狱。这样才算是祭奠、算是偿还慕家亡魂的债,今夜也算是还清,才灭了那心底的恨!
      现在我的双手,早已沾满血污。我的心,早已被仇恨啃噬得千疮百孔,对未来生存的意义感到茫然。”
      “你说我应该怎么活下去”慕时桉无措的询问栖迟。
      栖迟的声音依旧温和道。
      “血债当偿,天理昭昭,你手刃仇雠,了却夙愿,而时桉之名,便是活下去本身的答案。你父母予此名,也愿你平安,非是盼你困于执念。”
      “我……”慕时桉张了张嘴,想反驳。
      “枯木逢春犹再发,”栖迟的声音不高。
      “皆在于你——慕时桉”
      慕时桉沉默不语。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拂袖一挥,来到神殿扶桑树下。
      “这里是哪里?”
      “这里神司守护的扶桑树,它连接阴阳交界,和虚幻缥缈极乐之境,日出于扶桑之上,也可普渡亡魂,象征着希望...你对着它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吧,或许现在的他们可以感知道。”栖迟对慕时桉道。
      “真的吗”
      栖迟点了点头。
      慕时桉双手合十,虔诚跪拜道:”爹娘,大仇已报。惟愿你们如今平安顺遂,一生喜乐安康,在无苦难,我也会好好活着。”
      慕时桉的声音在静谧的扶桑树下萦绕,那虔诚的姿态,凝固了时间。
      栖迟静立在他身后,目光落在慕时桉上,也映着眼前人沉重的过往。
      过了许久,
      “他们……真的能听见吗?”慕时桉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像是在问自己,而非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扶桑通灵,根植幽冥,生者之念,若能至纯至诚,便是穿越阴阳的涟漪。听道你方才所言所愿。”
      “叮...”,如清泉滴落幽潭。
      慕时桉一震,低头看手腕。小铜铃在月光下泛光摇曳。
      -----‘这铃铛是在草庐养伤时栖迟亲手系上的。’
      这声铃响,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他死寂的心湖。
      他猛然抬头,再次望向栖迟,眼神从迷茫质疑转为惊愕悸动。月光勾勒栖迟清隽侧脸,其沉静神情似蕴沟通天地之力。
      “这铃……”慕时桉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栖迟的目光从扶桑树移回,落在他脸上,微微颔首。“铃音通幽,定惊安魂,好好带着吧。”
      慕时桉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栖迟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那样沉静地陪伴着。
      “泪落寒夜,亦是新生之始。扶桑叶落,非为凋零,乃是承托生魂的归舟。心中的重负以去,重获新生。”
      栖迟微微抬头,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你看这月色,亘古长存,照拂人间,无论悲喜,它都在那里。慕时桉,你的路,还长。”
      “回去吧。”
      “栖迟……”他低唤了一声,喉头微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多谢。”
      栖迟目光如水。“路还长,养好精神,方有力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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