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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妻
宣和三年,冬。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日,整个平德县城被皑皑白雪覆盖,呼啸刺骨的北风如刀子般刮得人生疼,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个个揣着手,裹得严严实实地走在大街上……
而今日东大街的李府上却是热闹非凡,张灯挂彩,宾客往来。
原因无它,就是这李家的老大李元庆,今日娶亲了。
这李府在平德县城,虽不是富甲一方的存在,但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李家祖上三代都是宫廷里的御医,给皇上看病的,前朝覆灭后,李家老爷就在这平德县城开了间医馆,救济一方,声名在外。
那李老爷膝下共有四子,长子李元庆,今年二十有三,却一直未曾娶亲,寻常人家,像他这般年纪,孩子都上学堂了,可这李元庆却偏偏出了怪事,让上门说亲的媒人都退避三舍,哦不,是让整个平德县城的适婚女子都闻风丧胆。
倒也不是说这李元庆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流氓,恰恰相反,这李元庆长得肤白貌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脾气秉性也好,只是……因着一些旧事,落有腿疾,不能行走。
按理说,李家这条件,即使李元庆腿脚不好,也还是有姑娘愿意嫁进门的,可偏偏就是发生了一些怪事,让李元庆担上了克妻的名头。
事情要从七年前说起,那年,李元庆刚满十六,正是到了说亲的岁数,父母便托媒人帮着物色好了人家,这聘礼下了,亲也订了,眼瞅着就要到成婚的日子,没想到那姑娘却在外出游湖时不慎落水溺亡,实在令人唏嘘……
第一门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等过了姑娘丧期,李家人又给李元庆找下了一门亲,可这回还没等婚事定下,那姑娘却突然染上了恶疾,不到短短半月,就撒手人寰。
从这之后,有两三年,李家不再提给李元庆娶亲的事,一是避避风头,连着两条人命,那舌头长的已经背地里嚼起了舌根,李老爷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背上不好的名声,都是巧合罢了……二来,李元庆自己也不想再谈婚事,未过门的老婆死了,还是连着死了两个,他心里也不好受,甚至有段日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叫也不理……
可这缘分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李元庆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就这么轻飘飘地落进了他的院子里,落在他的身上。
一俊俏的小妞翻墙闯了进来,要回自己的风筝,却没想到一眼就相中了病蔫儿的李元庆。
姑娘第二日便要求父亲上门说亲,老父自是听说了一些什么,死活不肯,姑娘却放下狠话:
“我白咏和,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爹,你不就是怕李元庆克我嘛!我告诉你,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答应,我现在就……”
“闭嘴!”
“真是怕了你了!”白父摇摇头,连夜上山请了得道高僧点化。
高僧却只说了三个字:“都挺好。”
都挺好……
即是如此,那便把婚事定下来了。
白父惴惴不安地度过了婚前的这两个月,总算平安等来姑娘大婚的日子,可谁成想,就在这大婚当日,一群土匪进城抢劫,竟当街把新娘的花轿掳了去。
十日后,城中传言,有人在城外十里地的山沟里发现了新娘被糟蹋的尸首和那顶破花轿……
至此,李元庆克妻的名声坐实,城中再无人家的姑娘敢与他说亲。
李老爷和夫人虽然不信这个,但心中还是难免顾虑,因为老大李元庆的名声,就连给老二李元展说亲的媒人也没有了,他家可是有四个儿子,若是因为李元庆一人,都打了光棍,那李家岂不是要绝后!
要不得!要不得!
一筹莫展之时,李夫人回城省亲的娘家姊妹给出了个主意。
“娶男妻?”
“是,娶男妻,我算过了,元庆是男命女身,普通的女娃娃扶不住他,娶了男妻呀,元庆就有了靠,自然一切都好起来了,心情好,身体也好……”
“这,能行吗?”
“哎呀,这有啥不行,好歹我也算是半个阴阳先生,再说了,元庆是我的亲外甥,我还能害他不是?”
“我再,考虑考虑。”
“大姐,你抓紧考虑吧,我实话说了,我这大外甥,命二十九有一劫,若还是孤寡一身,怕是难活呀……”
“啥?!”
惊慌之下,李夫人一屁股滑坐在地,当天夜里就跟李老爷商量了这事儿。
“哼,你那姊妹,就是个癫婆,什么邪门歪道,说出那种话来,你也信她!”李老爷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坐在案桌旁,这手指却一下一下敲着茶壶盖子。
“你懂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夫人生气道:“出了这么多事儿,你就当真觉得都是巧合吗?我不管,我可不能拿元庆的命去赌!”
“真真假假,那元庆离二十九还差着许多,你着急什么,再等上几年,兴许就……”
“我等不了!这事儿,你不管,我管!”
李夫人生气一拍桌子,就将李老爷赶到了书房去睡。
赶明儿,李夫人又找娘家姊妹问了这具体的事项,那边却说,要给元庆寻个丁卯年腊月二十九的男娃。
“丁卯年,腊月二十九,腊月二十九,丁卯年……”李夫人边走边念叨,瞅见从一旁路过的连九将他叫住。
“哎,连九。”
“有事儿啊?师娘!”连九端着一簸箕草药正准备拿去晾晒。
“连九啊,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咱城里有谁是丁卯年,腊月二十九生的?”
“丁卯年?腊月二十九?咋啦?师娘?你找这人有啥事?是不是这人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去!”说着,连九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李夫人连忙拉住他,“行行行,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快给师娘想想!”
“啥正事儿啊?”
“别打听这么多!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好好好,我想想,我想想……”连九低着头思考了一阵,突然高兴道“啊!有了,丁卯年,腊月二十九生,齐先生啊!”
“齐先生?哪个齐先生?”
“就那个,老去菜市场遛鸟那个,之前尿不出来,还让师父看病那个!就那个,戴副眼镜还!”连九拿手比划了比划,那身高,那体型。
“那洋瞎子?”
“啊,对对对!就他!”
“不是,那老头儿,都七十多岁了!你确定?他,能行吗?!”李夫人即震惊又迟疑,一时拿不定主意。
“师娘,他咋了?”
“咳,没啥,再想想,有没有年轻点儿的。”
“年轻点儿的?”连九狐疑地看向师娘,心中悄悄起了琢磨……
看连九半天不说话,李夫人摆手摇了摇头,“算了,我问其他人去。”
“哎,师娘!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是年轻的!”回过神儿来的连九连忙叫住要走的师娘。
李夫人站定回头,问道:“谁啊?”
“童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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