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亚的幻影

　　她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女人。

　　身上散发着护肤霜的气味，油亮亮的皮肤，垂在鬓边的一两缕头发，蓝色毛衣的袖管上覆着黑色袖套，印有海天酱油广告的塑胶围裙裹挟着鱼腥味——恰到好处的体面与为生活奔忙的疲倦构成了她。

　　这些都是我后来在记忆中想象出来的。我第一次见她时没留意她穿了什么，也不可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那时我的视线扫过透明鱼缸里畅游的鱼，旁边的冷柜发出寒气——我比对每种鱼和鱼缸旁的名称，看上去冷冰冰的鱼鳞令我心生不适，但我心里还记着给奶奶买条鱼做我俩明天午饭的差事——我抬头问她：“你好，这鱼给我来一条。”

　　非常不熟练的样子，放在我们镇上的菜市场会被摊贩们当作送上门的羔羊。

　　不过在这家新开的超市里，明亮的灯光似乎减少了我的局促和专门对付大人世界描出来的公式化的礼貌。她给我拿了一条，问我要不要帮忙处理，我点头。

　　她用刀背将鱼拍晕，利落地刮鱼鳞，剪鱼鳃，开腹，冲洗，装袋，递给我。

　　橡胶软管里的水带走了鱼被开膛破肚后渗出的血液，鱼肚很干净。鱼尾巴还在塑料袋里颤抖，它的神经还没有死去。

　　我问多少钱，她给我找零的时候，我看到她手指上的鳞片。亮晶晶的，真晃眼。

　　本来，我完全不会记得这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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