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思人

　　延陵月妲在冷月宫里，端坐案前，一字一句地写着一页信纸。
　　“九皇弟肆：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近来安否？修仙之旅可还顺遂？
　　进来异邦屡屡犯我边境，缫戏帝国亦不安分。父皇龙颜大怒，势必要荡平异族势力，还我荣晟海晏河清。
　　近日我总觉心悸，似是有事发生……”
　　“生”字一落，毛笔落地，墨滴印染上干净的信纸。
　　月妲趴在桌上，陷入沉睡。
　　梦里火光滔天，她看见安顺帝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将军紧随其后。
　　她不受控制地策马前追：“父皇！此次几成胜算？”
　　她本来悦耳的嗓音变了调，充斥着恐惧和哀恸。
　　敌军来势汹汹，烧着了帝国城墙外的每一寸土地。
　　天色阴暗，乌鸦飞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白骨累累。
　　“报——！二皇子战死！”
　　月妲只觉得一顺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二哥哥……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灼烫了她的脸颊。
　　“妲，爹亲自去迎战，你保护好自己。”
　　“开城门——！”
　　陛下御驾亲征，似乎鼓舞了士兵的信心。
　　月妲不受控制地走向城门上方，看着这一片人间炼狱。
　　荣盛帝国和缫戏帝国，都有各自的术法。
　　虽比不上仙神，但也有佼佼者。
　　左右将军使出毕生所学，可还是被敌军的邪术围杀。
　　万钧雷霆落在言榭和言泠身上。
　　月妲恨自己无能为力。
　　“荣晟的两根擎天柱，你们是不屈的战士，帝国的荣光将保佑你们的灵魂。”
　　眼前一黑，月妲又回到了小桌之前。
　　桌前一片凌乱，她的头发沁满汗水，脸上更是狼狈不堪。
　　写给九皇子肆的信笺，也只好重写。
　　她捏了个清洁诀，把自己清理干净，又叫来婢女红珠和玉见，给自己重新梳头。
　　扶正步摇，戴好发冠，天色已沉。
　　她看了眼镜子里自己干净的脸蛋。
　　月妲今年不过十五，是荣晟安顺帝的第八个孩子，皇后完颜碧菡所处的嫡长女。
　　胞弟九皇子延陵宸肆，也注定了会继承皇位。
　　这个梦让月妲不安，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仿佛触手可及。
　　她吩咐下人准备轿辇，去到文宣殿。
　　这是安顺帝延陵无渡常在的地方。
　　站在宫门外，看门的侍从都欣喜万分：“公主殿下，您直接进去就好，陛下还在阅览丞相递上的海外仙法。”
　　“本宫知道了。”
　　月妲迈进门内，烛火映照出父亲认真的面庞。
　　屋内只有父女二人，月妲颤声开口：“爹爹……”
　　延陵无渡放下竹简，起身，带月妲做到小桌旁：“妲儿有心事？”
　　“女儿做了一个梦……”
　　延陵月妲一五一十地讲述了梦中所见。
　　延陵无渡的面色冷了不少，但是转向月妲，还是温柔无比：“爹爹相信我的乖宝，这是你的能力，你可以预知。这个能力可是很罕见的，我的女儿真优秀。”
　　“近来确实不太平，柴族联合一些小族在我们边境作乱，边境百姓不堪其忧。缫戏也在暗中动作。”
　　月妲看见一向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父亲，眉目间皱成一个“川”字。
　　“爹爹……”
　　延陵无渡给了月妲一个宽容的微笑：“吾儿不必担忧，我自有决断，缫戏百年前是比我荣晟强大，但是现在的皇帝是个孬种，有勇无谋的蠢货，他战胜不了我们国家的。”
　　“吾儿天赋异禀，预知能力极其特殊，你也到了该去求仙问道的年纪了。”
　　“为父先前还曾想过，其他孩子六七岁就去仙家求学了，我的月妲怎么没有动静，不曾想我的小公主是这么一个天才。”
　　延陵无渡一向有“暴君”的称谓，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却温柔得要化作水了。
　　“爹爹带你一起去找你娘亲用晚饭。”
　　延陵无渡拉起月妲，吩咐大太监备车，前往了坤宁宫。
　　宫门大敞，皇后正在饮酒。
　　“呦，无渡来了！”
　　“还有本宫的宝贝女儿！”
　　完颜碧菡放下酒壶，瞬移到月妲面前，微风带起月妲的青丝。
　　突然被母亲搂住，月妲因为那个预知梦的惊骇，似乎都得到了抚慰。
　　延陵无渡和皇后讲了月妲的梦。
　　月妲一直端坐着，用澄澈如水的目光盯着父亲和母亲。
　　“月妲可以拜入仙门了。”
　　完颜碧菡捏着下巴思考一会，美眸微眯。
　　“是去海外的三座仙山，还是天上的六大宗门？”
　　“蓬莱，方丈，瀛洲……”
　　“乌啼，晚夜，济青，桃香宗，长生门，红缨阁……”
　　延陵无渡牵住妻子的手：“都不去。”
　　“那去哪里？”
　　“神墟。”
　　“神墟已经五百年没有开过天门了！月妲怎么可能进的去？再者说，神墟对收入的弟子要求极高，月妲才刚刚觉醒了预知，你……”
　　“上一个预知，就是拜入了神墟一门，得到仙人教化。神墟的掌门，可是天神曾经的坐骑。”
　　“妲儿是我荣盛帝国的明珠，怎么就不能入神墟了？“
　　“可笑沈翻云老儿，还想让他的第七十八子那个废物脓包拜入神墟。”
　　完颜碧菡听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得张扬又美丽：“妲儿怎么想？”
　　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延陵月妲。
　　月妲微微一笑：“仅凭父亲母亲吩咐。”
　　九皇子延陵宸肆，还有七七四十九天，就从瀛洲学成归来了。
　　外人皆赞叹他是天才少年。
　　如今姐姐延陵月妲，要拜入神墟门，更是让人赞叹。
　　毕竟皇后完颜碧菡，当年在蓬莱，可是一步飞升的存在。
　　可惜没度过劫数，飞升失败，成不了仙，功力也近乎全损，回到荣盛帝国，做了延陵无渡的皇后。
　　延陵无渡妃子众多，后位却一直空悬，在等谁也是不言而喻。
　　延陵月妲回到寝宫，回想起做的那个梦，又想到父亲要让她入神墟，不禁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的。
　　是夜，她披着外袍坐在榻上，锦被掀起。她试着去回想那个梦。
　　一双大手把她拉进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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