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眠

　　回忆和池敬川之间的往事，司柠总觉得是酸涩的。

　　高中毕业后，池敬川就离开了a市，出国留学。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这客观存在着八小时的时差对他们来说有多困难。

　　现在回想起来，司柠戏谑地认为，那时候的他们。

　　就像老一辈说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规划着对方在自己人生里的轨迹，总想着，什么事都要肩并肩。

　　池敬川常常会在巴黎的十二点，给司柠打个电话，为的只是听见她的声音。

　　司柠也常常会在a市的十六点，给池敬川打电话，为的同样只是听见他的声音。

　　司柠看着身边的朋友，因为异地恋，一个一个地分开。

　　她也常听别人讲：“异地恋都难，这异国恋，不好说啊。”

　　她异常笃定：“不会的，我们偏要做那个不会分开的。”

　　分开的后来，每每她想起，总是泪流满面。她和池敬川好像还是无法克服世俗的定律，老一辈还是老一辈。

　　每到放长假，池敬川就会踏上即将飞行一万公里左右的飞机，跨越层层的云层，去见那相隔一万公里，需乘十五到十八个小时机程的他的心爱的女孩。

　　司柠亦是如此。

　　她仍记得池敬川在机场离别时，开玩笑说道：“JJ在《不流泪的机场》里说'爱是三万里程的孤单'。那我每飞三趟，是不是就是对你爱的表达。所以，不要流泪呀。”

　　然后轻轻地吻过她的泪，珍重的，把她看作宝贝。

　　听着他的话，她笑了，然后又哭了。

　　只是这开花结果的是个未成熟的果子，吃起来涩涩的，令她有些难以下咽。

　　池敬川无论多忙都会回复她的消息，只是，这永远不知道何时回复的消息，让司柠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反复告诫自己，你们隔着八小时的时差，他无法时时刻刻秒回你的消息。你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不可以无理取闹。

　　可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无法说服她自己。

　　司柠告诉自己：你看，拧巴的人好像不适合谈恋爱。

　　她深刻地记得内心防线最崩溃的一次。

　　她难得有一个小长假，想飞往巴黎，给他一个惊喜。

　　那是个冬天。

　　飞机航班晚点了，但那没关系。

　　在国内的零点，她踏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

　　这个点的乘客并不多，显得飞机内空荡荡的有些许冷清。

　　司柠内心充斥着说不上来的空荡，但当她看向长方形机窗外太阳渐浮于地平线的景象时，她的眼眸被太阳散发出的太阳光所吸引着，顿感暖意。她的嘴巴微微张开，惊叹这她从未见过的景色。

　　这一路，她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把黑夜慢慢驱散。再看着太阳渐渐落下，黑夜慢慢遮住这天空，似乎想掩盖着这混沌的界限不明的世界。

　　然而等她落地，在这个她不熟悉的这一方天地，只身一人来到他的出租屋时，一切剧情都不在她的设想范围内。

　　她知道他的出租屋门锁密码，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但，当她满心欣喜地打开门时，迎接她的是黑漆漆的房间。

　　她瘫坐在他分享给她的沙发上，想到了很多事情。

　　她的心理防线一度崩溃，她反复告诉自己，她应该去询问，而不是臆想。

　　于是她颤抖地拨去电话。

　　得知他跟随他的教授在外出差，不在家里时。

　　她松了口气，带着些许颤抖的声线，克制着自己的埋怨。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开始慌张。她觉得那时的自己就像只蜗牛一样，触到陌生的事物会缩回自己的壳里。

　　她在心里不断道歉，为自己的不勇敢，为自己的后退。

　　她转移了话题，询问他要呆几天。

　　得知回去的时间恰好是自己要返程的日子。她的手再也克制不住了，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

　　她很想张嘴告诉他，他心爱的女孩就在他的出租屋里等着她回来。

　　但她的理性说服了她自己。

　　她听出他了他满心的欢喜，她也知道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好事情。

　　那是他最喜欢的教授，他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就让他放弃这弥足珍贵的机会。

　　她选择不张嘴，强颜欢笑地说，让他好好地出差，好好休息，她在a市很好。

　　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挂完电话后，打开了有着自己回程飞机票的界面，改了签。

　　巴黎的夜晚很寒冷，冷得司柠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后来，司柠也没告诉他这件事情，只有池敬川觉得，她好像有些许不同了，但他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同。

　　不论是以前的司柠还是现在的司柠都觉得他们的分开，是命定的结局。

　　她认为她这个敏感而又胆小的人，似乎无法克服这将近一万公里的路程，似乎缺乏了爱人的勇气。

　　等到后来，她出国留学读研究生时，路过他的出租屋时，她仍旧上去了，只不过，每次她都只是站在门口，驻足，而后离开。

　　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方。

　　他们都希望对方即使是生生不见，但也要岁岁平安。

　　对了，岁岁是司柠的小名。

　　他们分开后，池敬川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他的岁岁，要岁岁平安。即使，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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