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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
大靖正德十五年,哲帝病重,暗流汹涌。丞相理益与安王赵昫窃据龙庭,戮太子,改元顺平。
然太子赵昕得至交梅琮指点,起兵勤王除奸、奉天靖难!
三载烽火,顺平三年秋,太子入京。理益党羽灰飞烟灭,元凶赵昫下落不明。
赵昕以哲帝所留遗诏继位,为永帝,年号永安。
此刻,顺平三年春初。
京城诏狱深处,一位改变双方关键成败的少年,正数着墙砖等死。
————
“妈的,这鬼地方。”
林振烦躁地在茅草破席上翻了个身,只觉扎得肉疼。
爹……娘……弟妹……
爹高大的身影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仿佛仍在眼前,他不顾一切想扑过去却被拿人的官差几个死死按住……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明明灭灭,激得他猛地一拳砸在身下草席上——他这些天惶惶不可终日,但纵使心忧如焚、却无可奈何。
“阿振,静心。”
一只温热大手用力按了按他肩膀,是他的爹的养子魏嘉——此时面容沉静、声音压得极低道:“活着就有出路,莫慌,我在想法子。”
许是紧挨着魏嘉让林振松弛了些,他吐出一口气道:“知道了,哥。”
“呵……”
墙角传来声讥讽,气若游丝,带着刻骨凉意与不屑。
林振霍然扭头——循声望去——饶是见惯了这鬼地方的腌臜,看清那人的瞬间,他瞳孔仍是猛地一缩。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的年纪,生得一副绝好相貌,此时蜷缩在墙角——手脚铆着沉重镣铐,铁环深陷进伶仃腕骨,磨破的皮肉结了暗红的痂。
但那人虽身披重铐,风姿依旧清雅,恍若临风春柳,又似烟中含翠,生得一副观音面。裹身的麻衣囚服早已破败,内里偶尔露出的寸缕衣料,在幽暗光线下竟隐隐流转华光,若非粗麻遮掩,怕是早被狱卒剥了去。
“你是谁家的郎君?”
少年觉察到他目光,一双寒潭般冷冽的眸子直直刺向林振,带着审视与防备:“着了什么道?犯了什么事?值得在这腌臜地方熬油似的磋磨?”
林振心头一跳,也有几分心虚,梗着脖子没搭话。
见他不答,少年似已明了。
他费力顺着墙壁支起身子,放缓语气道:“防备什么?外面就算要杀头祭旗以振士气,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虾米。”
魏嘉心口一跳,脑中闪过一旧识。
但现下情况也不允他不多言,只能沉声道:“公子多虑,寒舍微末,不敢高攀。”
闻言,那人目光先在魏嘉身上刮过,而后在林振脸上转了一圈。眼中有了猜测,也带上审视与试探:“原是个不成事的公子。”
“公子慎言!”魏嘉厉声打断。
林振本就被那审视目光刺得一激灵,这下更是被激心火骤起,血气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脱口冲出一句:“关你屁事!”
“呵……”那人语气陡然带上了几分失望,“林振?林奉先的长子?”
‘他怎么知道我爹的?!’
林振面色一惊!魏嘉更是心头剧震,他死死盯着那张苍白的脸,一个名字在脑海炸响。
见状,那人语气变得无比肯定。
“令尊永春关死战,”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用尽全力的激烈,“亲兵死绝,骨断筋折,犹持刀护驾寸步不退!何等英雄!何等风骨!”
他突的剧烈呛咳起来,嘴角蜿蜒出血丝。
但才缓了些,便话锋猛转,带着刻骨讥诮与鄙夷。他的目光如淬毒鞭子狠狠抽向林振,句句诛心:“——我昔年曾听林师……奉先豪言其爱子‘侠肝义胆,重情重义,少年侠容,颇有乃父风骨’!”
他刻意停顿,眼中失望凝结成实质的刺:“可如今看来——你临川老家那点‘小霸王’的虚名倒是坐得实!耍横斗狠,惹是生非!”他语气陡然加重,“——可叹英雄虎父,竟生犬子!身陷囹圄,不思为父辩冤,是为不孝!不念血亲流离,是为不义!不撑家业门楣,是为不肖!”
他咳喘着,几乎是嘶吼出来才说完最后两句:“林振!你可对得起奉先泉下之灵?!可配得上他那句‘少年侠客’?!”
语罢,他面色惨白,这一番语话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瘫在冰冷的墙面上,只剩急促的喘息。
死寂。
‘这病秧子懂什么?!’
林振脑中‘嗡’的一声,全身气血上涌,指节白泛,涌出血腥。
——“你他妈放屁!”
怒火瞬间蒙蔽理智!
林振猛地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不顾对方虚弱,一把揪住他胸前破烂囚衣,将他瘦弱的身躯从墙边猛得提起!
“病秧子!你算老几!敢提我爹?!”他吼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苍白脸上,揪衣领的手臂因愤怒剧烈颤抖。
那人被他揪得双脚离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发紫,脆弱脖颈在林振铁钳般手下不堪一握。他剧烈呛咳起来,镣铐哗啦作响,嘴角因窒息渗出的暗红血丝与先前的重叠。
——就这在濒死边缘!
“阿振!放手!你要掐死他了!”魏嘉怒吼着扑上,死死按住林振双肩,用尽全力向后猛拽!同时身躯一横,硬生生将几乎窒息的那人隔开!
“放开我!哥!让我宰了他!”林振如困兽般疯狂挣扎。
然而,靠在墙角咳得震天响的那人——嘴角勾起一丝微弱、近乎残忍、带着无尽嘲弄的冷笑——带着无声地、居高临下般蔑视。
他咳出更多血沫,却用尽全力抬起眼皮,看向被魏嘉死按住的、仍在暴怒边缘的林振。
嘴唇翕动——‘就这?’
就这?!
这两个字!这个眼神!令林振目眦欲裂,再次奋力挣开魏嘉!
“阿振!!!”魏嘉合身扑上,用尽全力从背后死死抱住林振的腰,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冷静!看清楚!!他是谁?!他为什么激你?!”魏嘉吼声如惊雷,在林振耳边炸响,双臂铁箍般锁住他挣扎躯体,“此人……此人我瞧着面善!必与父亲有旧!他方才所言虽厉,句句不离父亲!定知内情!你难道不想听?!想想爹!!想想爹啊!!!”
“爹……”林振猛得一震,一瞬间失了大半力气。
父亲那高大身影、爽朗不羁的笑——在手下将领前极为骄傲的道‘我儿有乃父之风!’与眼前这濒死之人轻蔑的眼神、‘就这?’二字,形成撕裂般的对比。
“呃啊——!”
林振猛地爆发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嘶吼,胸膛起伏似要撕裂。
他不再挣脱魏嘉,将狂暴尽数倾泻身侧!握紧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身下冰冷坚硬地面!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
拳头与石砖猛烈撞击,指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似感觉不到疼痛,疯狂砸着,汗水和着泥土糊了满脸。他要将蚀骨屈辱、家破人亡的悲愤、被戳穿虚弱的羞愧,连同这牢笼,一并砸碎!
“够了!阿振!够了!”魏嘉心惊肉跳,试图阻止。
林振终于停下,口腔弥漫的血腥散开,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人。
那人靠在冰冷墙壁上,每咳一下带出血沫,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眼睛,依旧冰冷、讥诮,如寒潭幽火、无声地、居高临下审判着他。
就是这眼神!这洞穿一切的眼神!林振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此人绝非寻常!句句诛心,直指要害,对父亲事迹如数家珍……
他是在故意激我!他想试探什么?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他想利用我?!
家破人亡的阴影、诏狱的绝望、前途未卜的迷茫……他以为反抗无望,便只能浑噩等死。
可这病秧子寥寥数语,硬生生将他骨子里被压抑的桀骜与狠厉烫醒——他林振,林奉先的儿子,岂能做待宰羔羊?!就算死,也得死个明白!溅仇人一身血!
‘这人不简单,知道爹!更知道我的事!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赌了!’
想通此节,林振猛吸一口气。他在魏嘉惊愕与对方冰冷审视下,发力挣开束缚,没有站起,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双膝重重砸地,发出沉闷响声。
他先是理了理身上的衣物,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然后双手抱拳,对着墙角气息奄奄却眼神锐利的身影,深深行一揖,额头几乎触地!
“林振……见过先生!”林振声音嘶哑干裂,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
‘要让这病秧子知道,我林振能低下头、弯下背,也能豁出尊严、赌上性命,拉着仇人一块死!’
‘更能拉着他一块死!’
他抬头——殷红汇聚成线,顺眉骨蜿蜒而下,如蜿蜒血泪,划过沾染泥污汗水的年轻脸庞。目光灼灼,带着狼盯着唯一猎物的狠劲,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冷眸。
“先生此言,字字诛心,如雷贯耳!林振……受教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追问:“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与家父林奉先,有何渊源?!”
————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抚过他额角新鲜淤痕,激得林振微微一颤。
小公子的声音褪去讥讽冰冷,只余玉石相击般的清越:“你与你的父亲……”
他顿了顿,气息不匀,喘了几下才断续的接上,“果真,是一样的脾气。引风就着,莽撞得……”他蹙着眉,咳喘的接不上气,一只手按着心口,似是不适。
林振一下就注意到了这异样——‘跟个病西施似的。’
魏嘉也注意到了,他小心的调整一下姿势,林振便将他手脚上的镣铐托起——试图让他好受点。
“多谢……”他轻微晗首,缓过气后,强压下不适,清晰吐露身份——“我乃姝陵梅氏公子、行六、单名璩,与你父……”
魏嘉神色一顿,引荐的义父姝陵梅氏……是他?!
梅璩顿了一下,斟酌番用字才道:“同为先帝学生,也算同窗之谊……”
他微微抬眸看向林振,眼神带着长辈看晚辈的审视与微妙不自在,声音放的很稳才道:“按师门辈份,你该唤我一声,‘小师叔’。”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染上了几分轻快,“我仅长你三……”
“原是小师叔当面!”
梅璩话尚未出口,林振便朗声打断!他动作迅捷无比,双手抱拳,又是一个扎扎实实的深揖大礼!姿态恭敬无可挑剔。
他抬头,脸上多了几分伪装的纯良恭敬,语气是十足的用力过猛:“小子林振,有眼不识泰山!此厢给师叔见礼了!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师叔海涵!”
那声师叔喊得又响又亮,将梅璩噎得胸口一闷,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结结实实吞了个哑巴亏!
“咳!咳咳咳——!”
梅璩被激的头疼。只得狠狠剜了那师侄一眼,捏着鼻子默认了‘长辈’身份。
‘好个刁滑的小混蛋!’
未等他重整旗鼓,林振已然又是一个深揖!姿态更周全,脸上纯良瞬间褪去,恢复痞气的诚恳笑容,身体刻意前凑,带着刻意的亲近。
他将声音压低,声音还带着惊喜的余韵:“小师叔方才一番教诲,字字如金,振聋发聩!”他话虽如此,但眼神锐利如鹰,直刺梅璩眼底。
“师叔慧眼如炬,想必也瞧出来了,晚辈虽身陷囹圄,家中尚有些微末残余。若能得师叔指点个口子,撬开一丝缝隙……”
林振眼中野心闪烁,语气斩钉截铁道:“晚辈不才,定当全力以赴,搅他个天翻地覆!求小师叔~不吝指教!”他故意把‘指教’拖长音,带着十足撒娇耍赖,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明晃晃的狠劲
梅璩被这连珠炮‘师叔’及那声指教激得头皮发麻,心口突突直跳,一股郁气直冲上来,险些又引发咳喘——恨不得掐死这讨巧卖乖的小混蛋!
但梅璩是个极要面子的,不肯露怯,更不肯失‘长辈’城府。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气血,强行咳了几下,索性不再兜圈子。
他也懒得场面话粉饰,单刀直入:“林振,”他连名带姓,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令尊奉先,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尸山血海趟出来的人物,一身肝胆,满腹丘壑!纵是伪帝想动他,也只得捏造‘莫须有’罪名,”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如今他身死蒙冤,”
梅璩话锋一转,锐利目光精准落在沉默旁观的魏嘉身上,“你为他嫡亲血脉,更是爱子!以奉先之深谋远虑,岂会不留后手?岂会将你置于此等绝境而无半分依仗?”他微抬被锁链禁锢的下颌,意有所指,语气笃定:“——想必,总该……留着点翻盘的‘后手’吧?”
语罢,他阖了下眼,调整了呼吸。
林振眼角余光瞥见义兄魏嘉身体瞬间僵硬,心中雪亮——但面上纹丝不动,故意拧眉,十足茫然困惑。他故意拖长调子反问:“啊?师叔?您这话高深莫测,玄机暗藏啊……”
他一脸无辜的望向梅璩,“晚辈愚钝,实在听不懂啊?什么后手?家父走得突然,可没留下什么锦囊妙计……”
他摊了摊手,演得煞有介事。
梅璩苍白嘴角几不可察抽搐一下——‘好小子!跟我装傻充愣?!演上了是吧?!’
梅璩此生最恨被当傻子糊弄,被架成‘师叔’的憋屈和被‘逼供’的郁气一同涌上,心下一转,有了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清冷瞬间褪去,换上极其夸张、痛彻心扉的悲怆!
他克制的仰头,对着虚空,声音拉得又长又凄厉:“奉先……奉先兄——!”
他的回声在阴冷牢房回荡,闻者落泪,令人心酸:“你瞧瞧你这好儿子……他、他……他竟连家中藏着……什么本钱……都懵然无知啊!!”他痛苦地喘息了几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林振,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奉先兄……你在天之灵,如何能安?为弟我……我愧对你啊!!”他捶胸顿足,眼眶倒真有点发红。加上大口咳喘,带着让人心颤的力度,真有些凄惨可怜。
这一下,别说林振,连沉稳的魏嘉都看得眼角直跳。他一是担心这位旧识真被林振气出个好歹,二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重重咳一声,没好气瞪了林振一眼,“阿振!够了!”他目光扫过林振,带着提醒,“在家里对着姨娘叔伯们也就罢了!如今师叔不比临川长辈!收起你那套混不吝做派!莫要……”
魏嘉顿了顿,咬着牙根道:“……莫要欺负师叔年轻脸皮薄!身子骨还弱!”
“我……!”林振被这通背刺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难以置信瞪着魏嘉,脸上无辜瞬间垮掉——‘哥!你是哪边的?!’
梅璩将这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心头郁气一扫而空,差点笑出声。他强行压下嘴角,借着整理掩饰,再抬眼时神色舒展,甚至对林振露出一抹揶揄笑意:“呵……”
他轻轻吐气,慢悠悠道:“既如此……那后续诸多事宜,我这个‘脸皮薄’的师叔,可就……”他刻意停顿,目光在林振魏嘉间意味深长一转,“多多仰仗师侄……和这位兄台了~”
林振看着梅璩那你奈我何的浅笑,牙根发痒。他磨磨后槽牙,从牙缝挤出字:“师叔言重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眼神锐利如刀,再无玩笑:“但请直言!不知师叔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
梅璩见火候已到,不再绕弯。
他费力用尚能活动手指,极其小心探入心口处贴身衣物最里层,终于缓缓掏出一角布料。那布片被体温焐得微温,边缘磨损厉害,几块浅深交织的干涸血迹附着其上,不知珍藏了多久。
他抬眼看向林振魏嘉,只剩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深不见底的凝重。
“我要他——”他直指魏嘉,声音极稳的道:“将此信,不惜一切代价,活着带出去,设法交予我那五姐梅钰手中。她见到此物,自有主张。”
梅钰!林振心头剧震!那个十一岁以惊世才华考取女官,御前宴上一篇《河清赋》令先帝拍案叫绝,破格擢为御前撰诏女史,名动天下的天才女子!更是传闻中最后面见先帝的近侍之一!安王篡位后便如人间蒸发——她竟还活着?!
但见对方期待的目光,林振与魏嘉再无半分犹豫:“好!”
见魏嘉极其郑重将布片藏入最贴身之处,梅璩眼中最后波动归于沉寂,只剩孤注一掷的狠绝。声音轻如叹息,却带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隔壁今日……该清一具男尸出去了。”
话音未落——“砰!!!”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梅璩用尽残存所有力气,直直挺身将头颅狠狠撞向污秽斑驳的坚硬墙壁!
林振目瞪口呆:‘疯子!他不要命了?!’
“找死!!!”狱吏暴吼如惊雷炸裂!
几个如狼似虎彪形大汉破门而入,铁钳般粗暴扣住梅璩纤细的手臂脖颈,将他从墙上撕扯下来!为首头目目眦欲裂,抡圆蒲扇般巴掌——“啪!!!”狠狠掴在梅璩脸上!力道之大,让他头猛地甩向一侧,一道刺目鲜红蜿蜒而下。
“咳,咳咳咳咳——!!!”梅璩剧烈蜷缩痉挛,爆发出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碎的呛咳!
紧接着——“哇——!”
一大口暗红粘稠,带着细小血块的血,猛地喷溅在肮脏地面!
狱吏们瞬间慌神!那头目面无人色,气急败坏嘶吼:“快!抬出去!找大夫!快啊!!这金疙瘩要是真交代在这儿,上面那位大人非活剥了我们的皮不可!快!!”
电光石火间!
——魏嘉动了!
他借着栅栏屏息发力,一气呵成将隔壁那具尚有余温的男尸拖拽过来!林振在尸体落地瞬间蜷身贴上,调整呼吸,头颈相偎,手臂交叠——冰冷尸骸散发浓重腥味与死亡气息。他强压翻江倒海,在昏暗中伪装成依偎取暖的兄弟。
怒骂声、铁链拖曳声、沉重脚步声……
囚室重归死寂,唯有刺鼻血腥与尸体腐气弥漫。林振紧闭双眼,胸膛维持微弱规律起伏,竭力模仿沉睡或极度疲惫囚徒。
然死寂未久。
一串粗暴咒骂伴随沉重脚步声和钥匙串刺耳哗啦声,由远及近,直扑而来!
林振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脚步声停在隔壁囚室门口。
接着,狱吏们压低声音却清晰的交谈在空旷甬道回响:“操!那金贵主儿今儿抽哪门子疯?好端端撞哪门子墙?”
“嘁,这鬼地方,耗子都比人精神,待着憋屈呗!横竖活腻歪了!”
“憋屈个屁!他在这儿,爷们儿几个也没真难为他。”第三个声音暧昧压低,“毕竟嘛,要我说啊,那张脸,啧啧,比窑子里头牌还勾魂呐!哪个男人不想沾沾荤腥?能舍得他死?不过嘛……”
那声音话锋一转,龌龊揣测道“上头交代‘好好看顾’,保不齐哪天就……”
一阵心照不宣的,下流的低笑响起。
“行了行了,少嚼舌头根子!”似乎是头目声音直直打断道:“赶紧的,把这晦气玩意儿抬走!”
门锁哐当打开。
两个狱吏骂骂咧咧进来,粗暴抓住尸体手臂脚踝,就往外拖。
“哎,等等!”其中一个声音疑惑咕哝道:“妈的,这死沉死沉的……感觉比刚才隔壁那具还重?抬猪崽呢?”
“得了吧!都一个样,还能长不成?别磨蹭!赶紧扔完喝两盅暖暖身子去!这鬼地方,阴气忒重!”
那点疑虑被酒肉渴望压下。两人不再多言,费力将尸体拖出牢门。
铁门再次哐当锁上。
成了!林振迅速将尸体扶到角落,草草将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衣物盖在对方身上。
‘兄弟,对不住了,借你身份一用,若能出去,必为你收敛立碑!’
借着牢狱中幽暗的光线,他瞥见那尸首光洁的额间,赫然点着一颗殷红的朱砂痣,衬着惨白的肤色,嘴角犹残留着刺目的血迹,看得令人心惊。一双纤长的手,指侧覆着厚厚的茧子——分明是常年执笔的读书人。
见状,林振的思绪柳絮似稍稍飘向远方。但不消片刻,便又重重坠回这冰冷的现实。
他记挂着生死未卜的魏嘉,更牵挂着刚被拖出去不久、生死难料的梅璩。那纤弱的身影撞墙的决绝始终烙印在他脑海,玉碎山倾不外如是,他那样虚弱,浑身是伤,怎么能受得起这样的苦?
那一撞,真的不会……林振不敢深想。
他头一次觉得在这难熬,心上像扎了千百根针,坐立难安。
‘哥……你一定要平安出去!’
‘师叔……你千万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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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我们故事的两位重要主角正式粉墨登场了!!!


小振子与璩宝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火花四溅,冲突拉满了。
一个是天性不羁、家破人亡后满腔愤懑却无处发泄的少年
一个是身负秘密、深陷绝境、才华横溢的病弱公子。
他们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截然不同,一个外放冲动,一个内敛尖锐,最初的碰撞自然充满了误解、试探和激烈的言语交锋——但他们两个本质上是很相似的人,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但内心里的理想和炙热是一样的。
梅璩句句诛心,字字见血,不是为了羞辱,而是为了逼出林振骨子里的血性和狠劲,让他从浑噩的等死状态中清醒过来。
而林振也从最初的暴怒,到被点醒,最终抓住了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选择了低头合作。
因为他们本质上代表着同一阵营——都是太子(永帝)赵昕势力的相关者。
都有着共同的目标——无论是为父报仇、为己伸冤;还是完成肩负的秘密使命。
在认清这一点后,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关系进展会非常迅速,因为利益和目标高度一致,必须尽快建立信任和合作机制。
但目前的一切,都还仅限于战略层面的同盟与合作,是基于当前困境和共同利益的最优解。
因为,他们需要彼此的力量活下去。
至于更细腻的、超出情感描写,后面会有相关的描写。但是两个人关系的变质,那将是三年后的故事了,请大家耐心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超级期待在评论区看到大家的读后感和分析!
1. 你觉得梅璩小师叔是个怎样的人?
2. 对林振被“骂醒”的转变怎么看?
3. 猜猜血书里写了什么?魏嘉能顺利送到梅钰手中吗?
4. 对后续的联手有什么期待吗?
每一个评论都是我码字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