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爱上机械体吗？

　　安小鱼收到祁曲死讯的那天，实验室的恒温系统恰好故障了，寒冷刺骨的风吹来，让安小鱼通体冰凉，但比起身体的冰凉，他的内心更是如坠冰窟。
　　他盯着星际军部发来的加密文件，手指悬在全息屏上久久不动，像是怕被文字烫伤。
　　「祁曲少校，新纪元217年5月16日于109号星球执行"深潜行动"时失踪，判定为战死，遗体未回收。」
　　窗外人造雪静静飘落，安小鱼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祁曲的临行前夜，曾用带着枪茧的拇指摩挲他的唇纹：“这次回来，我们就去登记伴侣关系。”
　　现在他的承诺和遗体一样，成了"未回收"的注脚。
　　葬礼在阿尔法太空站举行，那里能看到109号星系淡淡的微光。
　　安小鱼站在透明穹顶下，看着军官们将空棺材缓缓推入粒子焚化炉，祁曲的战友递来一个金属盒："少校的私人物品，按规定应该交给您。"
　　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染血的军装外套；半包过期薄荷糖，是安小鱼实验室特供，能缓解辐射病呕吐；一枚刻着两人姓氏缩写的子弹。
　　"109号星球的数据风暴持续了72小时。"穿着丧服的军官干巴巴地解释，"搜索队只找到这些。"
　　安小鱼查看军装的破损程度，发现第三颗纽扣不见了，那是他亲手缝上去的，祁曲总说硌得慌，却从未取下。
　　"劳烦继续搜索。"他把遗物塞进无菌袋，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躯体更是已经麻木，意志告诉他不能倒下，只要不见尸体，祁曲就可能生还。
　　"节哀。"
　　有人递来一把黑伞。
　　安小鱼抬头，看见梁森那张冷峻的脸，作为机械监管局的新任首席监察长，这人连吊唁都像在视察工作。
　　"安博士，你知道军方最近在回收多少具'遗体未回收'的棺材吗？"梁森突然压低声音，"十七具，全部来自109号星系附近的战场，那里是死区，是未被探索的区域，所以……"
　　意思就是祁曲根本不可能生还。
　　雨滴在伞面上敲出细密的鼓点，安小鱼沉默的望向墓园尽头的新坟区，那里整齐排列着许多座同样规格的黑色墓碑。
　　"博士！"助理惊慌地冲进来，"伦理委员会驳回了您的仿真人研究申请！"
　　全息屏上，红头文件盖着"禁止人类意识复制"的印章，安小鱼轻轻擦掉屏幕边缘的血渍，他的指甲不知何时掐破了掌心。
　　"没事，我出去一趟。"
　　翌日清晨，助理发现安小鱼伏在实验台上睡着了。
　　他的左手还握着祁曲的军牌，右手按在一份刚签署的文件上：
　　《关于使用战死者生物样本进行机械永生实验的伦理豁免申请》，申请人签字：安小鱼，实验对象：初代仿真人(拟命名：177)
　　安小鱼悠悠转醒，看清来人猛地合上了终端。
　　“安博士，这十分危险，联盟从来没有人体机械化的成功案例，而且法案也不允许此类情况出现。”助理担忧的陈述事实，目前星际联盟法案明确禁止机械造人实验，如果仿真人出现，人类将面临未知的风险。
　　“我会亲自和联盟成员解释，实验体会由我亲自调试，如果发生任何意外情况，我会全权负责。”安小鱼淡漠的回复。
　　此时的窗外第一缕阳光正照在实验室中央的机械骨架上，那是他连夜收集材料组装的初代仿真人原型，面部轮廓尚未塑形。
　　安小鱼申请的提案很快有了决议，他穿着一身科研制服平静的站在听证会的被告席上，面前是十二张冰冷的面孔。
　　星际伦理委员会的环形会议厅里，全息投影不断循环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画面，前首席科学家肖章的实验体在意识上传过程中崩溃，机械与血肉扭曲地融合，发出非人的嚎叫。
　　"安博士。"首席审查官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划破了在场的平静，"你的‘机械永生计划’，本质上是在亵渎生命。"
　　安小鱼的指节抵在桌沿，用力到发白，他的终端屏幕上，是刚刚被冻结的研究权限通知，以及一份《关于禁止使用战死者生物样本进行仿真人实验的紧急法案》。
　　"祁曲少校的遗体尚未寻回，而你却想用他的生物样本克隆一个复制品，这是不被允许的。”伦理委员会副主席切特直接断言。
　　会议厅的灯光聚拢在安小鱼身上，安小鱼眯起眼睛："我只申请使用自己的私人研究设备，不动用联盟资源。"
　　"然后呢？"伦理委员会主席莫里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作为议会的总代表，他今天连制服纽扣都扣到最上一颗，"等你的‘祁曲2.0’失控时，再让整个星际为你的爱情陪葬？"
　　决议最后的结果是维持禁令。
　　接下来在被暂停职务的日子里，安小鱼没有一天停止他的个人研究，虽然星际科学研究院已经限制了他的访问权限，也监视他接触任何仿真人研究相关的设备，但没人能阻止他私下继续计算、推演、在草稿纸上写满公式。
　　但现实是没有人体的生物样本，根本做不出仿真的效果，在经历数以万计的失败后，安小鱼因过劳进入了医疗舱内修养。
　　而在实验室中央摆放的机械体，他的脑机接口仍然在传输数据，突然他的机械躯体一阵抽动，像是遭遇某种数据侵占，仿真眼皮轻轻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冰蓝色的机械瞳孔，在昏暗的实验室里亮起，他自然的做起身环伺了周围的事物，热成像显示医疗舱内躺着活体。
　　"初始化加载完成。"
　　系统发出电流音，告示着机械体的基础功能加载完毕。
　　机械体尝试移动自己的双臂，站起身适应自己的双脚，亦步亦趋的走向医疗舱，他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
　　看着医疗舱里脆弱的人类躯体，眉头紧皱，随后描摹了安小鱼整个面庞，并在自己的核心代码里标记安小鱼。
　　医疗舱被打开，安小鱼十分意外，自己设定的修养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吗，睁开眼就和机械体的瞳孔的视线撞上，惊讶的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安博士，我是177，我将听从您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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