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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
开学第一天的阳光斜斜撞进教室,许向刚把书包塞进抽屉,就听见旁边的余梨对着摊开的课本叹气,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的木纹
“早知道开学典礼要站一早上,我还不如多睡十分钟。”
广播里突然响起教导主任浑厚的声音,循环着让各班同学搬椅子到操场集合的通知,音量大得震得窗户嗡嗡响。
余梨猛地皱起眉,手拍在桌子上,压低声音骂了句:“有病吧!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呢,搬来搬去不嫌麻烦?”
她说着起身去拖椅子,金属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满是不耐:“开学典礼不就是念稿子吗?在教室用广播念不行?非得折腾所有人去操场晒太阳,学校怕不是闲得慌。”
许向拎着自己的椅子跟在她后面,忍不住笑:“忍忍吧,每年开学都这样。”
“每年都这样才离谱!”
余梨翻了个白眼,脚步顿了顿,又小声补了句,“而且这椅子死沉,搬过去还得抢阴凉地,晚了就得被晒成咸鱼,什么破安排。”
话虽抱怨,还是加快脚步跟着人流往教室外走,椅子在手里晃悠悠的,带起一阵细碎的风。
典礼过了一半,操场的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后背发烫。
余梨把椅子往许向旁边挪了挪,借着旁边大树的阴影缩成一团,嘴里还在碎碎念:“校长这稿子是写了十万字吧?我脚都麻了。”
许向没接话,目光落在主席台上。不知怎的,他发现台上讲话的老师好像都有个通病——声调总爱一上一下地晃,像是在唱不成调的歌
。
刚才教导主任说“新学期新希望”,“望”字拐了三个弯,现在校长讲“学风建设”,“设”字又拖得又高又长,听得人眼皮发沉。
他正走神琢磨这事儿,台上的声音突然像被按了放大键,校长猛地提高音量,带着点莫名的激昂:“所以呢!!同学们我们——”
这一嗓子吓得余梨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许向也瞬间回神,下意识挺直了背。
可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校长的声调又猛地降了回去,恢复了之前慢悠悠的节奏,继续慢悠悠地说:“……要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新的学习生活中去。”
前后反差大得离谱,余梨凑到许向耳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校长这是卡bug了?还是突然想起自己没喊口号?”
许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头看向台上,校长正推了推眼镜,仿佛刚才那声突然的拔高从未发生过
校长的话音还飘在空气里,操场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哪个班的!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
声音穿透了人群的嗡嗡议论,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转了过去。
校门口的方向,四五个男生正慢悠悠地晃进来,步子闲散得不像赶时间,倒像是在逛公园。
许向最先看到的是走在中间的那个,没穿校服,一件黑色体恤贴在身上,身形比旁边几人高出小半头,头发随意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没把周围的目光当回事。
他们沿着操场边缘走,脚步声被校长的讲话盖过一半,却架不住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劲儿,引得不少人偷偷回头。
几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钻进了操场另一侧的班级队伍里,看不清具体是哪班。
余梨眼睛一下子亮了,胳膊肘怼了怼许向,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调侃:“哦豁,那不是陈阳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舍得来学校了?啧啧啧。”
许向听着余梨的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子边缘。
在她第一次听到“陈阳”这个名字时,他下意识勾勒出的是个笑容爽朗、眉眼带光的男生——毕竟“阳”字总让人联想到晴天和暖意。
可刚才远远瞥见的那个身影,浑身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疏离,和“阳光开朗”半点不沾边,倒像是块没被焐热的冰。
但不得不说,陈阳生了副好皮囊,哪怕只是随意站着,也自带种惹眼的气场。许向虽不怎么关注学校里的八卦,可身边同学聊天时,总绕不开这个名字,喜欢他的人确实不少。
“陈阳……”许向在心里轻轻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不自觉往刚才那几人消失的方向瞥了瞥,只看到攒动的人头。
他对这个人依旧没什么具体概念,只觉得名字和人之间的反差,还挺有意思的。
...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门“咔哒”一声弹开。许向喊了声“爸、妈”,客厅里只有回声荡了荡,家里果然没人。
她把书包放在玄关,换了鞋走进房间,将课本和作业本一一摆到书桌,顺手拉上半透的窗帘,拿起刚开学发的新书翻了起来。
书页翻过大半,窗外忽然飘来细密的雨丝,没一会儿就变成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中雨,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许向合上书,指尖抵着窗沿看向湿漉漉的街道,忽然想起街角那家旧书店今天该进了新到的散文集。
她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把黑色折叠伞出了门。
书店的暖光透过雨幕晕开一片柔和,许向挑好书付了钱,刚走到门口,就见两个男生冒雨冲了过来,裤脚溅满泥点。
走在前面的男生一边抹脸上的雨水,一边骂骂咧咧:“操,这破雨来得真不是时候!早知道就该听你的,多等十分钟再走!”
后面的陈阳勾着唇角,单手随意抹了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发梢滴着水,黑色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肩线。他嗤笑一声。
“怪我?是谁说‘这点雨算个屁’,非要拽着我冲的?”
话里带着点调侃,眼神却漫不经心,哪怕淋了雨,那份骄傲不逊的劲儿也没减分毫,帅得有些扎眼。
许向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咋咋呼呼的样子,没忍住小声骂了句“傻子”,声音轻得快被雨声盖过。
可陈阳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抬眼朝她这边扫了过来——那双眼睛带着点桀骜的锐度,漫不经心的打量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防备,却也只是一瞬,他便收回视线,继续跟身边的人插科打诨,仿佛刚才只是无意一瞥。
许向攥紧伞柄,轻轻按开伞面,黑色的伞沿遮住了头顶的雨丝。她没再停留,踩着湿漉漉的路面,慢慢走进了雨幕里。
...
一周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转眼就到了周五。
许向背着书包推开家门时,厨房里正飘出饭菜香,赵云霞系着围裙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擦碗布:“回来了?赶紧洗手,最后一道汤马上就好。”
许向“嗯”了一声,放下书包去了卫生间。
饭桌上,三菜一汤摆得整齐,热气袅袅地往上冒。赵云霞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随口问道:“明天周末了吧?”
“嗯。”许向低头扒着饭,应了一声。
“高二可是关键时候,”赵云霞放下筷子,语气认真起来,“得好好收心学习,压力肯定比高一大多了,但咬咬牙坚持过去就好了,别总想着玩。”
“知道了。”许向抬眼,飞快地看了母亲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坐在对面的许父喝了口汤,跟着开口,声音沉稳:“有空多看看书,别总抱着手机,有不懂的题及时问老师,别攒着。”
“好。”许向轻轻应着,把碗里的排骨啃干净,没再多说什么。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饭桌上的话题围着学习打转,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她默默听着,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
周六早上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厨房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许向揉着刚睡醒的眼睛走进来,拿起玻璃水杯往饮水机边走。
刚按下出水键,赵云霞就系着围裙从厨房急急忙忙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阿向啊,正好你在!”
许向转头看她,赵云霞指了指客厅茶几
“桌上那袋刚蒸好的豆沙包和我给你荣姨带的护手霜,你帮妈妈送过去呗?我这儿炖着汤走不开,你荣姨昨晚还说想尝尝我做的包子呢。”
“好。”许向放下水杯,应了一声。
她走到客厅拿起东西,豆沙包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隔着塑料袋暖乎乎的。荣姨是赵云霞的好友,家里开便利店店,就在两条街外,走路十分钟就到,许向小时候常跟着妈妈去串门。
她换了双轻便的运动鞋,拎着东西出了门。
到了店里,荣姨正在忙着给货架补货,手里拎着一摞零食袋,踮着脚往高处摆。许向站在门口,轻轻叫了声:“荣姨。”
荣姨猛地回头,看见是她,脸上立刻堆起笑,手上的活儿都停了:“哎哟,是阿向呀!快进来快进来。”
她擦了擦手上的灰,快步走过来接过许向手里的东西,摸到豆沙包的温度,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妈妈可真有心,还惦记着我爱吃这个。”
店里货架摆得满满当当,零食、日用品堆得整齐,门口的小电扇呼呼转着,吹起地上的几片碎纸。
荣姨把东西放在收银台后面,转身给她倒了杯温水:“刚开学一周,功课累不累呀?你妈妈总跟我说,高二了要抓紧,可也别太熬着自己。”
许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摇摇头:“还好,不算太累。”
她目光扫过店里,忽然瞥见货架旁站着个人——陈阳靠在饮料柜边,手里拿着瓶可乐,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瓶身,还是那件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扎眼。
他像是刚进来,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荣姨和她说话,眼神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散漫,见许向看过来,也没什么反应,低头拧开了可乐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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