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尊

　　有一世代相传的酒家——白氏酒行，在倾盆雨夜，诞下一子，其父白燕展感念大雨如瀑，河水泱泱，便取了泱字，意喻水流广阔浩大，滋养万物，自己的儿子日后也要像这水流般气势恢宏，广阔浩大，善行广施，惠及所到之处，，便为其子取了泱字。

　　白氏酒行在卿城家喻户晓，白家人世代经营酒业，诚信待人，兢兢业业，到如今已是枝繁叶茂。

　　据说，白家的酿酒秘方世代相传，从不曾对外流出过，只要喝上一口白氏酒行的酒，必然是回味无穷，余香缠齿，勾起无限美好遐想，再来上这么一口，心里竟有些感概人生在世能喝上此等绝妙之酒，也是不枉来人世一遭。人传一句，卿城美景佳如画，不饮“白酒”索无味。这里的白酒说的就是白氏酒行的酒。

　　卿城地处南方水土丰沃环山面水之地，这里的人们大多以种植水稻，农作物为生，农闲时从商，经商下海。

　　三年前，卿城经历了一次百年难遇的大旱。起初，人们只是觉得这是个小旱，过个两三月，便会迎来一场雨，待到人们觉得雨要来时，天空一览无云，蛋黄似的太阳黄亮亮的悬在高空。人们失望一番，还是觉得雨马上就要来了，怀着此等期望，便扭头进了田地，进了菜地，进了城里……

　　一年过去，卿城的人们眼看着田里的水稻旱死，丰沃的水稻田渐渐显出地皮，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难遇的大旱，人们唉声叹气一时，便各自找寻出路，天不下雨，人得吃饭。人们收拾行李，有的进了城里谋些生计，有的跟着商船下海，有的背井离乡，踏上漫漫无归途。

　　人们心里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雨，可是天空不曾滴一滴水。

　　终于，第一次短线细丝似的雨在稀薄的云层中蔫蔫的落到人们身上时，人们驻足良久，感受雨丝轻轻落到脸上，手上，身上，再慢慢的从眼里流出来，等到云层消散，日透依旧高悬，人们心里的雨停了，泪水也干了。

　　人们苦笑着，打趣道，没准是好雨的预兆呢。过了几天，雨没下，又过了几个月，雨没下，人们等到了第二年年末，苦等的心却被炽热的高阳烤干了。

　　天久不下雨，粮食消耗无剩，人们饿的哭天喊地，骂爹叫娘，起身去深林里抓野兽，挖野菜，等到野菜挖尽了，野兽没有了，人们破罐破摔，为了吃的挣得头破血流，有的人进城去乞讨，换来一次又一次的谩骂和唾弃，走到白氏酒行，心想，都饿得吃不上饭了，谁还有钱喝酒？抱怨之余，一阵奇异的香气钻进鼻孔，“什么？！什么这么香！”，往前几步，却被眼间的景象震惊了。

　　好多人，排着长队，这时候那香味才在脑海里重现出来，是粥香啊！走近一瞧，队伍的尽头是三大缸米粥！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再一瞧施粥的人，穿着不俗，脸上并未凹陷，也无黄色，便扯了扯旁人衣角，问是哪位达官贵人在此大发善心，赈灾施粥，旁人惊讶的回复：“这你都不知道，这里可是白氏酒行的地方啊，那位当然是掌门人，白燕展呐！”耳听得一阵眩晕，险些站定不住，又听见几句，“白大掌柜数日前就在此施粥，来者不拒，也是可怜吃不上饭，忍饥挨饿无辜的百姓……”，迷糊听完，忍不住身体抽搐，心绞痛管不止，猛地一声“咚”，栽倒在地。

　　饿晕的人醒来被喂了几口水，又给吃了几碗粥，才回过神来，悲痛的宣泄喊叫着：“老天爷啊！你太狠心！啊啊啊啊！！！……”

　　……

　　消息传开，人们都涌入了城中白氏酒行施粥处，数日的饥饿已经让人们加快不了步子，但是渴望食物的心还在驱使着他们往城中行进，上百的人们走在路上，步伐缓慢，摇摇晃晃，活像丧尸饿鬼上路投胎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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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过了第二年，转眼到了第三年，人们已经做好死的决心了，熬过了第二年的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天要人死，想活不能啊！

　　白氏酒行的施粥处依然排着长队，只是较上一年，少了很多。

　　白家的粮库年初就已经颗粒无存，白燕展望着正好的日头，叹息道：“不能停，停了，就会死更多的人。”转身对身旁的伙计吩咐取银子买粮米。

　　直到米缸里的米粥一日比一日的稀，有人发现了却也无可奈何，有人只是仍照一日一碗每天去排队接粥，少了何妨，不过是一碗续一日的贱命罢了。

　　白燕展怀胎数月的夫人每日都会在陪在左右看着白燕展施粥，白燕展本不想夫人来受累，可是夫人任蓉偏要跟着自己，夫人执拗非要陪同，若不肯就气道说不让她去，她在家里闷得慌，轻则动了胎气，我与孩子受苦，重则情绪激动，尤恐早产。白燕展只得退步，让她跟去，还吩咐了四五了丫鬟好生照看夫人，若是稍有偏颇就拿她们试问。

　　夫人任蓉跟来是跟来了，但是只能坐着，什么活都不能干。任蓉在一旁看着丈夫施粥累的额头有汗，便起身拿手帕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再回到座位上，看他再出汗，便又起身去擦汗。白燕展心中担忧，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只好大大缩短自己施粥的时间，只施粥一会，就和夫人说累了，打道回府，留下几个信得过的随从按往日的时长继续施粥。

　　天空还是像镜子一样激不起半点波澜，而任蓉的肚子却日益的有了反应，一次是胎动，一次是腹中的胎儿调皮的蹬踢，等到任蓉的肚字里的胎儿每天都来上几脚，一踢，就让任蓉遭了殃，苦叫道：“孩啊，你娘疼的受不了呀，快快出来吧。”白燕展早早就请了接生婆到府中候着，接生婆一瞧就知道这腹中的胎儿是个好扑腾的主儿，出来后闲不住。

　　任蓉殷切的问接生婆到底还有多久才生，她真是遭不住，最近胎动的厉害，饭都吐出来了。

　　接生婆笑笑道：“不急，夫人，时候到了自会出来。”又掐捏几下手指，胸有成竹道：“过不了几天了。夫人，您好生养着身子，您这腹中的胎儿可是一个爱扑腾的娃。”说完，得意的笑了笑。只留任蓉摸不住头脑，扶着腰，叫来玉珠搀扶自己去后花园赏花。

　　几日后久旱的天空在这一日积蓄起厚重的云层，鲜见的越积越厚，人们一抬头就能看见厚的发灰的云层，心中不禁摇晃，这在以前也有如此之势，难道今日是真的要下雨？

　　一声雷鸣，轰的一声震碎了人们心中的摇晃，是真的！

　　这声雷鸣恍如隔世，许久未听，竟是心惊胆战，而后云层已经积得发黑发乌，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又听见呼啸的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卷起阵阵干燥的尘土，迷得人们睁不开眼。突然。一道闪电从高空迅速霹下，带来了雨水。

　　人们日夜盼望的雨，来了！

　　起先，豆大的雨滴零零散散坠到地上，扬起小范围的尘土，而后，又是一阵密集的豆大的雨滴齐刷刷坠落到地上，扬起更大片的尘土，不过这尘土又被密集的雨水压下去，地面湿得咕咕的冒泡，一阵风带来了更大的雨，倾倒之势伴随着响厚重的雷鸣。人们的担忧与不安化为灰烬，脸上有哭的有笑的，有大喊的有无言的，有手舞足蹈的有躺在地上感受风吹雨大的，不管是悲是喜还是哀，都被倾盆的雨水浇灌的只剩下狂欢与庆幸。

　　与此同时，任蓉的宫缩一阵比一阵的难捱，颇具少女俊美的面容早已苍白如纸，几绺碎发被冷汗打湿黏连在额头，一处鲜红在嘴角绽放，呼出粗喘的气息，“阿展……阿展……啊……啊……”，白燕展就在她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心急如焚，无可奈何。

　　“李婆，你快看看啊，我夫人都要疼的晕过去了。”白燕展焦急的喊道。

　　“白掌柜的，您就先等等吧，还没开三指呢，等开了十指，才能接生啊。”接生婆忙慰道。

　　不知过了多久，宫缩的疼痛让任蓉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来，她躺在床上，汗水浸湿了被褥，玉珠玉镯二人拿来了干燥干净的被子小心翼翼的换上，白燕展跪在任蓉的床边，担忧的看着心爱的妻子的脸庞，轻轻的拭去她额上和脸上的汗珠，心中苦道：“再也不生了，我的蓉儿啊，让你受苦了，蓉儿，再也不生了”。

　　床尾的李婆突然惊道：“开十指了！开十指了！端热水和毛巾来，还有烧热的剪刀！”说着，熟练地展开自己的接生工具，洗净了手，开始接生。李婆是有名的接生婆，从十几岁起就跟在自己奶奶身旁看着她接生，二十岁开始接生，无一失误，到如今已有三十年。判断任夫人的分娩情况，李婆是展开自己那包接生用的尖刀小刀一样的得心应手。

　　不出一会功夫，李婆已经将任蓉腹中的婴儿拽了出来，婴儿的啼哭充满了整个房间，伴随着屋外的一声雷雨。

　　李婆包上干净的包袱被子，欣喜道：“生了，生了！恭喜恭喜，是个小子。”任蓉听罢，身子顿时瘫软下来，争着最后一口气，“我看……看……孩子”，李婆急忙抱给任夫人看，在确定孩子安然无恙后，饱受生产疼痛的任蓉安心的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白掌柜，您看看，是个足斤的大胖小子呐。”李婆笑得眉眼弯弯，把裹着包袱的婴儿小心的轻轻递给白燕展，看着怀中的婴儿正哭声嘤嘤，情不自禁落了一滴泪道：“就是你个小子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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