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眠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

　　聊生。”舒岷乔唱的到。

　　九岁的乔乔立在晨光里，素白黄袖忽地一抛，宛

　　若惊鸿振翅，绸缎在空中划出两道金光。乌黑发

　　辫随动作飞扬，杏眼澄澈如初雪消融，唇畔梨涡时

　　隐时现。那水袖时而似流云垂落，时而如白练凌

　　空，衬得她像宣纸上晕开的工笔小仙女，连袖口绣

　　的淡青缠枝纹都成了缭绕的烟霞。

　　乔乔踮脚甩袖时，发间红绳穗子跟着乱晃，婴儿

　　肥的脸蛋还带着奶膘。可那对水袖偏被她舞得威

　　风凛凛，左袖刚如瀑布倾泻，右袖已旋风般绞上半

　　空。碎刘海被汗黏在额头，露出眉心一点朱砂痣，

　　活脱脱是年画里偷跑出来的小旦角，连袖角沾的

　　墙灰都成了战甲上的金粉。

　　暮色垂落，湖面如未拭净的铜镜，倒映着山峦

　　褶皱间最后一抹胭脂红。残阳溺入湖心时，惊起

　　两只白鹭，恍若当年戏台上飘落的水袖。

　　“乔～爷爷喊回家吃饭咯～”舒云庭在石梯上喊

　　到。舒岷乔在石梯下的岸边回应到“知道了哥～我

　　这就上来”乔乔敛了水袖，素绸如倦鸟归林般垂

　　落。拾级而上时，青石阶沾了湖雾，一步一痕湿，

　　像谁遗落的泪迹。

　　山径蜿蜒，暮色将青石染作琥珀色。妹妹蹦跳

　　着踩碎一地松针：“哥，今晚有糖醋排骨吗？”

　　哥哥故意板脸：“练完十遍‘云手’才有肉吃。”

　　“可我水袖都甩成彩虹啦！”她忽然指向远处，

　　“看！炊烟在给月亮引路呢——”

　　山风掠过，竹影沙沙应和着少年压不住的笑声。

　　山间小路上，夕阳把两个身影拉得老长。舒岷

　　乔蹦蹦跳跳地踩着哥哥的影子："哥，你说今天爷

　　爷会不会做糖醋排骨啊？"

　　舒云庭稳稳地背着两个书包，推了推眼镜："你

　　先把今天的生字作业写完再说。张老师发短信说

　　你又没交作业。"

　　"才不是呢！"岷乔做了个鬼脸，防晒外套的袖子

　　像水袖一样甩开，"我今天在湖边救了只小青蛙，

　　比写生字有意义多啦！"

　　院门口，爷爷正坐在藤椅上刷着老年机。看到两

　　个孩子，他笑眯眯地问："云庭啊，奥数班的题都做

　　完了吗？"

　　"嗯，都做完了。"云庭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作

　　业本。

　　"爷爷！"岷乔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口袋里掏出几

　　颗野草莓，"看！这是给您的'贡品'，比哥哥的作业

　　本甜多啦！"

　　爷爷哈哈大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好好好，

　　一个小学霸，一个小淘气——快洗手去，爷爷今天

　　做了你们最爱的糖醋排骨！"

　　岷乔嘟着嘴趴在书桌前，铅笔在生字本上慢吞

　　吞地画着："哥~这个'庭'字好难写啊！"

　　舒云庭坐在床边，手里捧着《奥数精讲》，头也

　　不抬地说："先把偏旁写完，再写'廷'字。你上周还

　　把'云'字写成了一团棉花呢。"

　　"才不是棉花！"岷乔不服气地甩着马尾辫，"那

　　是我发明的艺术字！"她突然眼睛一亮，"哥，要不

　　你帮我写几个范本？"

　　"想得美。"云庭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台灯

　　的光，"上次帮你写作业，被爷爷发现笔迹不一样，

　　害得我俩一起挨骂。"

　　岷乔狡黠一笑，忽然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小熊饼

　　干："那...用这个换五个字？"

　　云庭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饼干撕开包装："就

　　五个。还有，明天要听写的那页，自己多读三遍。"

　　窗外，爷爷端着果盘经过，听着房间里传来的

　　讨价还价声，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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