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1
灵安十二年,春末,中原南部。
荒野之间,一座破庙挤满了瑟缩的流民。
四月末,本该回暖,偏遭连天暴雨,寒气复卷。无家可归的饥民,只得在这风穿四壁的破庙里相偎取暖。
云晚意识朦胧,头皮传来的一阵刺痒让她清醒过来,成群的虱子正肆无忌惮地在她发间钻爬。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实验室:正头疼上一批试验苗倒伏性太差,如何改良……怎一睁眼……
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上脑海。
这具躯壳也叫云晚,却与她云泥之别。
因身为女孩,自小便在家中备受苛待。去岁末一场洪灾,冲毁了即将收割的庄稼、赖以糊口的良田。
起初,人们还守着残田废瓦,盼着转机。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熬,存粮一点一点的空下去。终于,熬不住的人们拖家带口,向南逃荒。
而云晚,洪灾初至,便被无情逐出家门。田都没了,人也卖不出去,留她这赔钱货又有何用?徒增一张吃饭的嘴罢了。
她成了最早踏上逃荒路的那批人。当旁人还在半途挣扎,她已随着人流,行近至南方地界。然而,此地虽好上些许,可家家户户存粮同样捉襟见肘。
沿途村落,村民凶悍异常,守着田地,远远望见流民身影,便操起锄镰棍棒,毫不容情地驱赶。
这一路行来,饥饿已是常态。莫说野菜,便是路旁树皮草根,也早被扒食干净。若非如此,以她这瘦弱身躯,根本撑不到此地。
此刻,体虚尚可强忍,只是那深入骨髓的饥肠辘辘,逼得云晚蜷作一团。
突地,一声凄厉哭嚎打破庙中死寂:
“别吃俺!别吃俺!吃她!她是女的,肉嫩!”
什么?!云晚还未来得及反应,几道带着杀气的身影向她逼近。
那是几个男人,面容扭曲。他们手里握着削尖的木棍和石块,每一步都带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哭喊声像利刃,狠狠扎进云晚耳中,她猛然一惊。
这就是书上写的古代饥荒最恐怖的事,人相食!
有些人一旦踏过人性的底线,便再也无法回头。比如,尝过了人肉的滋味,他们就再无法容忍自己胃里只是草叶树皮。
而她这样瘦弱年轻的女孩,正是他们眼中最易得手、也最可口的猎物。
一股寒意瞬间从云晚的窜起,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逃!
求生的念头,在这一刻主宰了一切。
她甚至还没看清那几个人的具体样貌,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云晚一下从冰冷潮湿的地面弹起。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狠狠撞开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那男人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堵住了后面人的路。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贪婪的喊叫在身后响起。
云晚头也不回,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庙外冲去。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叫骂。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瞬间将她单薄的衣衫浸透,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雨水糊住了眼睛,她只能凭着感觉拼命奔跑。
“站住!”
“小娘皮跑得倒快!”
身后的追喊声在风雨中断断续续。
云晚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她知道,只要慢上一步,等待她的就是被分食的结局。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长期的饥饿耗尽了所有体力。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
雨水打在身上,抽走了最后一丝温度。云晚开始无法控制地打颤。视线在雨幕中越来越模糊,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恶风从脑后袭来!云晚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扑,狼狈地滚倒在泥水里。
“噗!” 木棍狠狠扎在她刚才的位置,泥水四溅。
云晚甚至能闻到那男人身上混合血腥的恶臭。
他狞笑着,再次举起了棍子:“看你往哪儿跑!”
完了!
云晚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她,身体因脱力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木棍即将朝她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生命收到威胁,符合强制启动条件。】
【英灵系统启动中……启动成功!】
【发放新手礼包:初始英灵——神农(碎片)。】
【神农技能“草木真知(初级)”已激活。】
【神农技能“穰田沃野(初级)”已激活。】
【神农技能“掌中荣枯(初级)”已激活。】
一股庞大的信息瞬间灌注进云晚的脑海。无数关于植物的图像、特性、气味、效用一一呈现。仿佛她天生就认得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
云晚来不及去深纠这所谓的“英灵系统”究竟是何物,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
“草木真知”——发动!
旁边几株不起眼的植物出现在她视野:墨绿带紫斑的卵形叶,细密锯齿。
【漆草】,俗名猫儿草。全株含有毒白色汁液,皮肤沾染即红肿刺痛,误食可致命……
就是它!
云晚用尽最后力气,在棍子落下的瞬间,双手一把抓起混杂着泥水的漆草,狠狠砸向凶徒的脸!
“找死!”那男人下意识地偏头闭眼,却没躲过,泥水里揉碎的漆草叶糊了他满头满脸。
“呃啊——!”
一声凄厉惨叫让后面追来的几个男人刹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前面突然疯狂抓挠自己脸的伙伴,然后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模样凄惨骇人。
“妖…妖法!”有人惊恐地低吼。
“那草有毒!小心!”另一个稍微清醒些的喊道,脚步也慢了下了。
就是现在!
云晚连滚带爬地从泥水里挣扎起来,顾不上的漆草汁液沾到自己的手上带来的疼痛,拖着瘦弱的身躯就要往前方奔逃。
可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没走两步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还是,撑不住了吗?云晚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先抓人!”
“对,抓住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过去的时候。
“干什么!滚开!”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那几个灾民吓得身形一抖,只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步冲来!他浑身湿透,穿着兽皮短褂,手中握着一把厚背柴刀。一张黝黑方正的国字脸上浓眉倒竖,正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张大山!
“吃人的畜生!都给我滚!再敢上前一步,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人!”张大山声如洪钟,猎刀直指那几个灾民。
那几个灾民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眼见伙伴惨状,又被这猎户手里的武器给吓到,哪里还敢停留?竟连滚带爬地拖着地上惨叫的伙伴逃了回去。
见那些人跑远,张大山扫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威胁,才快步走到云晚身边。
“妹子?还活着吗?”张大山蹲下身,声音急切。云晚褴褛的衣衫、枯槁的模样以及手上明显的红肿伤痕都让他眉头紧锁。
“这帮天杀的畜生!”他咒骂了一句,探了探云晚的鼻息和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到底不过我家二丫的年纪,也是缘分吧。”
张大山低叹一句,将云晚从泥水中小心抱起。
是谁…救了我……太累了…睡吧……
云晚昏迷前最后感知到的,便是这温热的厚实脊背。
“吱呀——”
木门推开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雨势已小,天色依旧阴沉。
“哥?你可算回来了!”屋檐下劈柴的张二山抬头,看清张大山背上的人影时,笑容瞬间僵住,“这……这是?”
张大山背着云晚走进院子,脚步沉重:“别废话,快去烧点热水!再弄碗姜汤!这丫头快不行了!”
张二山慌忙跑向灶房。
张大山背着云晚径直走进自家堂屋,小心地将云晚放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床铺上。
轻微的震动让云晚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灼热而急促。
“当家的,这……好烫!”张大山的妻子张婶从里屋出来,一探云晚额头不由惊呼。
这温度,都烫手了。张婶有些头疼,家里又没药,这可咋办啊。
动静很快引来了左邻右舍。小小的堂屋里,迅速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
“这谁家的女娃?咋弄成这样?”
“看着像逃荒的,可怜见的。”
“烧成这样,可别是惹了瘟病……”有人小声嘀咕,语气带着顾虑。
“是啊大山,这年头……收留外人,怕是不妥当吧?万一……”另一个村民接话,欲言又止,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就是!这兵荒马乱的,万一带着疫病,一村老小还要不要活了?”一个刻薄的男声响起,是隔壁快嘴的赵四,他抱着胳膊,脸上满是不赞同。
“大山兄弟,不是俺们心狠,这年头,自保都难啊!”
“是啊,把她送出去吧!”
其他村民被赵四这么一说,也心生担忧,一一附和道。
张大山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开口,语气坚定:“我张大山做事,凭良心!见死不救我做不到!烧是淋雨冻的,手上伤是摔得,看着吓人而已!出了事,我担着!”
他的话音落下,屋里一时安静。
村民们互相看看,虽然仍有顾虑,但张大山的为人他们都清楚,性子执拗的很,不好轻易扭转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都围在这儿做啥?”
人群分开,披着蓑衣的村长走了进来。李家村地势稍偏,村里统共就三个姓,李姓则占了七成,所以李村长在村子里很有威信。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云晚身上。
村长走进仔细看了看云晚的情况,又伸手试了试她滚烫的额头,沉默片刻。
“唉,造孽。”村长叹了口气,看向张大山和众人,“人既然带回来了,总不能看着她在咱村口咽气。先留下吧,想法子把烧退了再说。”
“可是村长,万一……”赵四不甘。
“我说就这么定了!”
村长一锤定音,无人再敢反对。赵四悻悻闭嘴,众人议论着散去。
张大山看着村长想说什么,却被村长止住,摇头低声说道:“大山,心善是好事,可这丫头……是个大麻烦啊。算了,一切都等她醒了再说吧。”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人们不停地忙碌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