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颂

　　轿车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后座的安侦指尖发凉——身旁那个破旧蛇皮麻袋正不安地蠕动，麻袋缝隙里渗出的诡异气息，让她突然想起某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快到了，把货扔下去就回所里喝咖啡。”驾驶座的女人回头示意，话音未落，安侦猛地攥紧麻袋：“不对！这里面是……”

　　爆炸的热浪瞬间吞噬了她。身体在剧痛中四分五裂，火光里的碎肉与河雨交织，她像片断线的残絮，坠入冰冷的河水深处。

　　再次睁眼时，暴雨正砸在教学楼的瓷砖上。安侦躺在大厅中央，浑身骨头像被拆过重组，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她望着漫天雨幕，意识渐渐模糊，直到一片片白羽从雨里飘来——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胸口，连乌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白遮蔽。

　　“我要死了吗？”

　　念头刚落，白羽间骤然破开一个空洞。一只巨大的白乌鸦俯冲而下，漆黑的眼瞳锁定她，锋利的喙直刺而来。安侦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尖喙刺穿左眼，爪子撕裂面颊。疼痛淹没了她，连求生的力气都在乌鸦的啄食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白羽化作破碎的镜片，白乌鸦也消失了。安侦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座镜像迷宫里——高耸入云的墙壁全是坚硬的镜面，映出她满身是伤的模样。她扶着镜面摸索，左拐、右拐，在无数个自己的倒影里绕圈，直到一束亮光从镜面反射过来。

　　出口就在前方。

　　她加快脚步，冲到那片刺眼的光芒前，却被一个身影挡住去路。那是个穿着镜面盔甲的骑士，三米长的骑枪扛在肩上，盔甲摩擦的刺耳声响在迷宫里回荡，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是安侦，求你让我出去。”

　　骑士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头，随即把骑枪对准她。枪尖带着风的速度刺来，安侦来不及躲，骑枪已经捅进腹部——没有完全贯穿，却让她疼得几乎窒息。骑士步步紧逼，骑枪推着她往后退，身后就是冰冷的镜面墙。

　　她知道，再退一步，枪尖就会彻底刺穿她。

　　可身体被骑枪抬到半空，所有挣扎都是徒劳。100米，10米，1米……后背重重撞在镜面上的瞬间，骑枪贯穿了她的身体。温热的血顺着镜面流淌，安侦望着天花板，疲惫感席卷而来：“终于能休息了……”

　　“睡着了吗？”

　　清澈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温柔得让人心颤。安侦睁开眼，看见桃叶莺拿着故事书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摸着她的脸蛋。

　　“桃叶莺？我在哪？”

　　“传说人死后不会立刻离开，要先到我这里听个故事，才会安心地走哦。”桃叶莺的声音满是爱意。

　　安侦猛地坐起，摸了摸肚子——没有伤口；再摸左眼，眼睛还在。她松了口气，却听见桃叶莺的笑声突然变了调。

　　“嘻嘻，嘻嘻嘻……”

　　笑容从温柔变得狰狞，桃叶莺猛地凑到她面前，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听故事前，你得先忏悔！”

　　一只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桃叶莺的怒吼震得她耳膜发疼：“你以为你的任性害死的都是虚拟人？你的胡乱指挥，让多少队员送了命！”

　　“我不是故意的……”

　　安侦痛哭着辩解，脖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桃叶莺松开手，却把故事书撕得粉碎，纸屑砸在安侦脸上。下一秒，她像发狂的野兽般扑上来，牙齿狠狠啃咬安侦的喉咙。

　　绝望中，安侦闭上眼。或许这样，才算还清了债。

　　……

　　“安侦！做噩梦了？醒醒，上面出事了。”

　　熟悉的女声拉回意识。安侦猛地睁开眼，看见桃叶莺正好奇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没写完的故事书。她吓得从工作椅上跳起来，连连后退，直到看清眼前人眼里的关切，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我就知道你不会吃我……”安侦扑过去抱住桃叶莺，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咦惹，你身上都臭了，谁要吃你。”桃叶莺拍着她的背，语气又软下来，“说正事，测试部那边，好像出了五仁月饼的问题，你上去看看。”

　　“再抱一会。”安侦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

　　“好吧。”桃叶莺轻轻拍着她的头，“梦到柯区的事了？辛苦你了。”

　　安侦点点头，松开手：“没事了，我上去了。”

　　她转身走向电梯口，桃叶莺在身后挥挥手，回到工位上，继续在故事书里写下一行行字迹。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没人知道，刚才那场关于死亡与忏悔的梦，究竟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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