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与冰棱

　　九月的滨城已浸透着秋意，干燥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医学院的白砖墙。陆思成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系统解剖学》，快步穿过铺满落叶的林荫道往宿舍区走。他的帆布背包洗得发白，边角处缝着细密的补丁，却依旧挺括地贴在背后，如同他此刻挺拔的身姿。宿舍楼下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他瞥了眼 “勤工俭学岗位更新” 的通知，脚步没作停留。?
　　302 宿舍的冯源，从楼道里快步走出来，白皙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刚在窗口瞅见你了，晚上校医院值班不？我给你留了串烤腰子。” 来自哈尔滨的大男孩拍着他的肩膀，身上那件低调的羊绒外套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谢了源子，今晚值后半夜。” 陆思成笑着躲开他的 “袭击”，“又去给那初中生补课了？”?
　　“可不是嘛。” 冯源挠挠头把口袋里的电子烟塞回书包，“我妈说总在家打游戏不像话，非让我找点事做。对了，你上周那兼职咋样？靠谱不？” 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盒进口巧克力塞给陆思成，“我爸出差带回来的，甜得齁人，你帮我解决点。”

　　“陆思成同学，请等一下。”?
　　身后传来温和的喊声，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到生理学教授叶文舟正站在实验楼门口朝他招手。阳光透过叶教授眼镜片，在他花白的鬓角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叶老师。” 陆思成礼貌地鞠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凸起的书名。这是他最敬佩的教授，不仅因为课讲得深入浅出，更因为对方总在不经意间给予他关怀 —— 比如悄悄给他争取到的奖学金，或是推荐的实验室助理岗位。?
　　叶文舟走上前，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下周六我要去邻市参加学术会议，家里有些医学文献和病例资料需要整理归档。你周末有空吗？酬劳按市场价算。”?
　　陆思成眼睛亮了亮。每月的生活费除去学费和必要开支所剩无几，这份临时工作来得正是时候。“有空的老师，我很乐意帮忙。” 他刚结束图书馆的值班，正盘算着下周的伙食费。?
　　“太好了。” 叶教授欣慰地递过信封，“这是钥匙和地址，我女儿在家，你到了敲门就行。她…… 可能不太爱说话，你不用在意。” 说到最后一句时，教授的声音轻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周六清晨，陆思成从宿舍出发，换乘两趟公交才找到位于老城区的独栋小楼。爬满墙壁的爬山虎已染上秋红，铁艺大门上缠绕的蔷薇藤蔓却光秃秃的，像一道道干涸的伤疤。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许久没有回应。正当他准备再次按铃时，门内传来拖沓的声响，接着是含混不清的女声：“谁啊？”?
　　“您好，我是叶教授的学生陆思成，来整理文献的。”?
　　门锁咔哒转动，门开了条缝。逆光中，他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蓬松的长发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她穿着宽大的灰色卫衣，袖口几乎盖住指尖，轮椅扶手上搭着条毛毯，显然是刚从房间出来。?
　　“进来吧。” 女孩转身推动轮椅，轮椅碾过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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