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撞软月

作者:李梧恩的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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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野刃遇清沅


      戈壁的风裹着沙砾,如细密的刀锋刮过脸颊。阿野睁眼时,正被两双粗粝的手按在滚烫的沙地上,碎石嵌进掌心,刺得人发颤。指缝间漏下的天光里,她看见自己手腕上缠着的旧布——那是原身用来遮掩女子腕骨的伪装,此刻已被糙汉扯得松垮,露出半截细瘦却倔强的骨头。

      “小杂种,还敢动口?”带着烟油味的骂声砸下来,拳头擦着她的耳畔掠过,带起的风里有汗臭与劣质酒气。眼角余光里,草棚的破席下缩着个素色身影——是原身那位新寡的嫂子,此刻正用帕子死死捂着嘴,指节泛白如瓷。草棚柱上还挂着半串干瘪的红辣椒,那是原身哥哥去年从关内带回来的,如今却成了这破败院落里唯一的亮色。

      后颈的钝痛尚未褪尽,现代任务里那声震耳的爆破仍在颅腔里轰鸣。她记得自己扑向证人的瞬间,热浪掀飞了战术背心的拉链,防弹头盔滚落在地时,她看见远处的霓虹灯在硝烟里碎成光斑。再睁眼,已是这具瘦骨伶仃的“少年”身,嘴里还叼着半块糙汉的皮肉——原身最后的反抗,竟成了她醒来的楔子。

      “放开她!”嫂子终是忍不住,踉跄着扑来,却被糙汉一脚踹在膝弯,跌在沙里。散落的发丝沾着尘土,露出的脖颈白得像易碎的玉。她怀里还护着个布包,阿野瞥到一角——是原身母亲留下的银镯子,昨天刚被这群地痞搜走,此刻竟被嫂子拼死抢了回来。

      阿野喉间滚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吟。管他什么时空错位,敢碰她护着的人,就得受着。手肘猛地撞向按在背上的手腕,那是现代格斗术中最刁钻的卸力角度,专攻人体尺骨与桡骨的缝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糙汉的惨叫惊飞了檐角的麻雀,他捂着变形的手腕在地上打滚,沾了沙的血珠从指缝里渗出来,洇红了那串干瘪的辣椒。趁他弯腰的刹那,阿野反手揪住他的衣襟,借体重狠狠一掀,两百斤的身子轰然砸落,激起的黄沙迷了半院子的眼。

      另一个汉子刚抄起墙角的木棍,阿野已扑至眼前。膝盖顶住他胸口时,她瞥见对方腰间的银锁——那是原身兄长的遗物,上周刚被抢去。锁身上刻着的“平安”二字,此刻正随着汉子的喘息上下晃动。拳风裹挟着沙砾扫过,她刻意收了三成力,却精准地落在对方嘴角,两颗带血的牙混着唾沫飞出来,溅在滚烫的石碾上,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滚。”她起身拍掉沙尘,声音哑如磨砂,“再越界一步,卸的就不是牙了。”脚边的破陶罐里还剩半瓢水,她踢过去,水泼在糙汉脸上,惊得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糙汉拖起同伴仓皇逃窜,留下一路污言。嫂子哭着用粗布蘸井水为她擦脸,阿野才从断断续续的哭诉里拼凑出原身的过往:边关小吏之女,爹娘早逝,兄长战亡,与寡嫂相依为命。去年冬天雪大,为了换粮,原身剪了长发,换上兄长的旧衣,从此装作少年人,却还是没能躲过这群盘踞在肃州城外的地痞——他们垂涎的哪是家产,分明是这院里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子。

      “这里是……”阿野扯掉裹头的破布,露出乱糟糟的短发。发间还缠着几根草屑,像极了她现代养的那只流浪猫,总爱在打架后顶着一身狼狈回来。

      “肃州城外……”嫂子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车马辚辚。不是寻常商队的杂乱声响,而是仪仗特有的节奏——马蹄踏在石板上的脆响,车轮碾过石子的闷响,还有护卫甲叶摩擦的轻响,层层叠叠,像一张缓缓铺开的权势网。

      阿野眯眼望去,一队仪仗自戈壁尽头行来,八抬官轿为首,轿顶的鎏金凤凰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护卫佩刀如林,腰间的令牌上刻着“相府”二字。她下意识将嫂子护在身后,指尖扣紧了地上的碎石——那石子边缘锋利,是刚才被糙汉砸碎的陶罐碎片。

      官轿行至近前,骤然停驻。赶车的马夫轻喝一声,枣红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喷在地上的热气瞬间被风沙吹散。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露出半张素白的脸。

      女子着月白襦裙,裙摆垂在轿外的部分沾了点沙尘,却丝毫不减其洁。鬓边玉簪是暖白色的羊脂玉,映着日光流转,明明端坐轿中,眼神却平如深潭。目光先落在地上哀嚎的汉子腕间——那处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让她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扫过阿野带血的拳,最终停在她护着嫂子的姿态上,在那只紧握碎石的手上多停留了半瞬。

      “你是何人?”声音清浅如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冰棱落在玉盘上,每个字都敲得清晰。

      阿野挑眉欲答,护卫队长已厉声呵斥:“放肆!此乃丞相千金,苏大人嫡女!”他腰间的佩刀半出鞘,寒光映着阿野带血的唇角,显然将她视作了刺客。

      阿野在原身的记忆里搜不到这人,只觉这双眼睛太过锐利——不像深闺娇花,倒像藏着钩子的鱼,看似沉静,却能精准咬住猎物的破绽。她注意到女子袖角绣着的兰草,针脚细密却暗藏锋芒,竟是用极细的银线混在丝线里绣成的,在日光下才显露出隐秘的光泽。

      “路过。”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桀骜,舌尖舔过唇角的血,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处理些杂碎。”

      苏清沅的目光在她渗血的唇角顿了顿,忽然对护卫道:“此地不太平,带她们……随队走一段吧。”她指尖在轿帘内侧轻轻敲了敲,那是个极轻的动作,却让护卫队长的脸色瞬间缓和,收了刀退到一旁。

      阿野一怔。这是……被“捡”了?

      看向轿中女子时,轿帘已落,只剩一道模糊的剪影。但阿野分明瞥见,女子垂在膝上的手,正把玩着一枚青铜小镜,镜面反射的光在轿壁上投下细碎的晃影——那镜子边缘刻着的云纹,竟与她现代□□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戈壁的风卷着沙砾掠过,吹起阿野散乱的短发。她忽然觉得,这趟莫名的穿越,或许不算太糟。至少,跟着这位连袖角绣花都藏着心机的丞相千金,总比在戈壁里守着半串干辣椒,等着地痞下次来犯强。

      她拍了拍嫂子的手,捡起地上的破刀鞘别在腰后——那刀鞘里的断刃,还是原身哥哥当年在战场上留下的。迈步跟上队伍时,她听见嫂子在身后小声说:“小姑,那银锁……”

      “以后再抢回来。”阿野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散碎,却带着笃定的硬气,“现在,先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蓄势待发的野刃,刀尖正对着那顶渐行渐远的官轿,带着风沙的粗粝,也藏着破局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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