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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站住!手机交出来!”
程淮在走廊上狂奔,也顾不上差点撞上的几个人。
真是太惨了,刚刚开学就被教导主任逮到了手机。
他三步并做两步跳下楼梯,伸手一勾围栏便转了方向冲下楼。正当他要冲出楼梯间,一个高挑的身影却突然从拐角处出现!
砰的一声,程淮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兜里死死捂住的手机也不小心滑落了出来。两人撞上墙壁,双双倒在了地上,教导主任也从楼上追了过来。
“呦呵,威风啊,程淮?刚开学就带手机,还有你的头发都给眼睛遮完了,准备当杀马特吗?”教导主任走近了,捡起地上的手机揣进衣兜,挂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往办公室走了。
“写满一千字检讨拿给我看!下周一升旗仪式在全校面前读一遍!”
教导主任恶狠狠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越来越远。
程淮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明明自己的头发也没长到哪去。他悻悻地拉起来自己刚刚撞倒的人。
那人站直了身子,比程淮还高出一个头。程淮上下打量了一番,跟他道了个歉。
那人盯了他两眼。
程淮没多给他脸色。那人却道:“下次带手机小心点。”
还用你说?程淮本来就沉浸在失去自己新手机的痛苦之中,这下心里面如同是被点燃了一般。他冷淡地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程淮径直走进厕所,打开最里面的隔间门走进去。关上门,他从裤兜里取出烟盒,却半天没摸着打火机。
靠。不会是刚才和手机一起飞出去了吧。
他低声骂了一句,正准备开门回教室小憩一会,眼前却只见一道白光,他被闪得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变化,洗手池边上的水龙头还在滴滴答答地漏着水,瓷砖上也还贴着节约用水的标语,除了——原本还很喧闹的走廊上异常安静。
程淮满腹狐疑地走出厕所,只见走廊上空无一人。上课了?刚刚可没有听见上课铃声。
他紧走两步来到一间教室门前,却见门里也没有一个人。
他们上公开课去了?可是程淮连着看了好几间教室,都没有发现一个人的踪迹。可每张书桌上的书本都还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好像他们的主人都只是暂时离开。
这里安静得可怕,就连鸟雀的叫声也听不见。
程淮终于感到害怕,飞奔到自己的教室推开门,终于看见窗边有一个人影。那人转过头,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来了,程淮。”
是害得他被收手机的那个人。想到他可能就是这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还会出气的活物了,程淮只是瞪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只当他是空气。
那人却再次开口:“我是许秩。这里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学校,我会带你回去。别怕,暂时我还没发现什么特别危险的。”
“……要我和你走?我和你很熟吗。”
许秩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很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绝无要害你的意思。这里……”
他咽了咽口水,程淮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这里是我们世界的平行空间。”
程淮皱着眉又打量了他好一会。一头乌黑头发理得很整齐,深灰色的眼眸和夜空一样深邃,摄人心魂……
程淮移开视线,去看教室正前方的电子挂钟。
09:73
程淮:?
许秩注意到他呆滞的视线,轻声提醒他:“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逝和原世界不一样。”
“真不是表有问题吗?”程淮还是不太肯相信他,低头又去看自己的手表。
“你的手表在这里是没用的。”许秩的声音又响起来。正如他所言,程淮的表停止了转动。
程淮这才感到一丝若隐若现的恐慌:“你到底想干什么?恶作剧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我之前惹过你吗?”
许秩则不慌不忙地从窗台边向他走来,停在他面前:“这不是恶作剧。我会救你的。”
距离近到程淮几乎可以闻到他衣服上的栀子花香味。
程淮闻着那股味道,突然感到很熟悉又亲切。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信任对方。“行吧行吧,我听你的。”
许秩闻言微微一笑,领着他出了教室。
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程淮打了个冷战。“去……去哪。”程淮还是有点慌的,毕竟大白天学校空无一人谁看了不发抖。
“去找‘门’。”许秩头也没回。
许秩长得高,步子迈得也大,程淮要时不时紧跑两步才能跟上。
窗外的阳光洒进走廊,把许秩的背影映得金灿灿的。程淮走得累了,没忍住问了一句:“这个什么‘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空间波动最为剧烈的地方。也就是原世界中发生过剧烈能量波动的地方。”
“那应该是主任办公室吧,有不少手机的冤魂能量。”
许秩轻笑两声,回头等程淮跟上:“你不觉得也有可能是我们刚刚撞到彼此的那个楼梯拐角吗?”
程淮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自己刚刚在老妈那里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挣钱买来的新手机啊……
许秩似乎是端详了一番程淮的表情,又说:“看来那里刚刚确实有发生过强烈的情绪能量波动。”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被称作‘镜世界’。”
程淮抬眼看看许秩,好像在看一个故作玄虚的神棍。
两人走到了刚刚的楼梯拐角,刚刚碰撞时墙上被蹭上的污渍还残留在这。这个地方,除了空无一人,简直和现实没有两样。
许秩看了那块污渍一会,突然把程淮拦在身后:“你快走。”
程淮不明所以,连忙后退几步,只见楼梯口里冒出个像人的影子。那影子就像一团黑乎乎的火苗,冲两个人窜过来。
程淮险些惊叫出声,只见许秩两步冲上前,手臂一挥,程淮都还没看清,那个影子就随着一道火光消逝了。
定睛一看,许秩手里赫然是他的打火机。
程淮有些生气,但是看在对方帮自己赶跑了一个怪物的份上,也不好给许秩摆脸色。
“那是什么?”程淮板着脸问,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些。
“镜世界的守门人——异种。”
“守门人?那门应该就在这里吧!”
许秩把盯着手里打火机的视线收回来,抬头望向程淮的眼睛:“你知道开门的条件是什么吗?”
程淮顿了顿,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
许秩微微一笑,向程淮走近两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程淮惊得浑身一抖,心中却有一道隐隐的痛感传来。
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泛起裂纹,整个“学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如同有远古巨兽在咆哮,在悲鸣。
他听见许秩在他耳边轻轻用气音说了一句:“我一定不会放弃你。”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就发现自己已经跌坐在学校的楼梯间里。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进他的耳朵。
楼道里只有他——和许秩。
“放学之后,在你的教室等我。”许秩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了。
程淮从地上爬起来,眨眨眼睛,又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什么东西。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上面显示着10:14。
程淮飞速算了一下,他在镜世界里面看到的时间是09:73,如果换回60分钟制那就是10:13,他感觉自己在镜世界里面起码也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现实的时间居然只过去了一分钟……
他低头琢磨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额前的头发很碍事地扎眼睛。明明被教导主任说头发的时候感觉还好啊……
镜世界就是个时间加速器。程淮得出结论。
他爬起来向教室走去,半路上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的打火机还在许秩那儿。
看来放学之后是非留下不可了。
程淮在自己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熬过数学和物理课,好不容易撑到中午放学。其他同学都熙熙攘攘向校门走去了。今天是周日,下午会有六个小时的假期。程淮透过窗户看着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家,心里面还有点不是滋味。
因为他家里没有人在等他。
“程淮。”
程淮猛然回头,是许秩。对方站在教室门口,身上的校服很利落地勾勒出少年人的身材曲线。
许秩倒也不客气,进来就坐在了讲台边,随手抓起粉笔盒里一支粉笔,在空中画了个圈,说:“别急,我现在来好好跟你讲一讲‘镜世界’的事情。”
他站起身来,也不去看程淮的反应,三下两下在黑板上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
他指着最中间的那个说:“假设这个就是我们现在所在地世界,我们称它为‘原世界’。‘镜世界’是‘原世界’的衍生世界,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平行时空。”
他从这个大圆圈里画了个箭头指向另一个圆圈。“镜世界是始终存在的,只是在条件满足的时候,连接镜世界与原世界的通道,也就是‘门’,会打开。至于这个条件,目前还不是特别清楚,我个人认为是强烈情绪波动,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了。
“一个满足条件进入镜世界的人,同时也可能把另一个此时和他有紧密联系的人拉进镜世界。镜世界是相当危险的,除了我们今天所见的异种,也可能会有其他误入其中的人,这种情况之下人往往比那些怪物可怕得多。”
程淮努力听了一会,问:“那异种应该怎么攻击呢?像你今天那样用打火机烤?”
许秩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又从中间大圆圈里画一个箭头指向了一个小圆圈。
“异种其实就是人的一部分。他们是人罪恶的灵魂碎片。说起来,我们在镜世界里时的状态也是灵魂,不过我们是完整的灵魂。——别担心我们的躯体,我们的□□是在穿梭空间时卡在时空裂缝中了,在我们回到原世界时还是可以找回来的。
“在镜世界,精神状态就相当于我们的血条。被异种攻击,灵魂态的我们受伤的话,回到原世界的完整状态的我们就会出现精神问题。如果不严重,随时间推移自己会治愈,而严重的话……我倒是还没见识过,不过差不多会是出来的当即就脑死亡了吧。
“对抗异种是最重要的生存手段,不同的异种可能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今天我们遇到那只大概会是不能忍受烟味的学生的灵魂碎片?其实我当时也只是碰运气啦,毕竟就算是人,大多数也都怕火嘛。”
许秩对程淮眯了眯眼,笑了一下。程淮立马移开视线问:“……所以打火机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久许秩才开口:“没收了,不准抽烟。”
接着他无视程淮的白眼,把剩下的几个圈用一条长线连在了一起。“镜世界和原世界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我们不必追究。进入过一次镜世界的人会变得更容易再进入镜世界,因此接下来的时间请你务必小心,保护好自己。”
程淮没好气地问:“那我们上次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总不能就只是因为我们俩挨在一起了吧。”
许秩抱歉地笑了笑:“额……这个恐怕是因为我是进入过很多次镜世界的人,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能量碰撞。”
程淮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许秩或许也觉得尴尬,匆匆擦干净了黑板,和程淮道别:“今天就先到这吧,下次你进去了我还会来救你的。”
吱呀——
程淮推开家门走进屋。
“爸,我回来了。”他小声念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了。程淮换好拖鞋进了客厅,盯着电视旁边挂起来的全家福看了好一会。照片上的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而幸福。画面右边的女人化了精致的妆,看着镜头,神情自信而张扬;左边的男人目色祥和,嘴角带着柔和的微笑;中间的小男孩眯着眼睛,紧紧抱着爸爸的胳膊。那就是程淮自己。
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褪色,但相框上却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程淮正要上前去摸摸照片上的父亲,却突然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动作。
“喂?”他接起电话。
“程淮,是我。生活费还够吗?”
原来是母亲。程淮低头算了算,这个月她已经给自己打了五百,省省还够用,便不想再多要钱。
“够的。”
“那不够了再和我说啊。我有空就回来看看你。”
还没等程淮回答,滴滴的挂断声便响起了。
明明说好有空就回来看我,结果一次也没来过。程淮有些沮丧地想。
他纵身躺倒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电线上的鸟儿们叽叽喳喳依偎着。他烦躁地起身,拉上了窗帘,接着从茶几上捞过一个打火机,取出兜里的烟点燃。
黑暗里,只有红色的火焰和他的眼睛在闪着光。
自从母亲改嫁,他就学会了抽烟。他把自己用烟雾伪装起来,包裹起来,在尼古丁的味道里面细细品尝和同龄人一样面对父母的叛逆。可他们又不一样,因为程淮没有人管了。
不过……程淮思考了一下,以后也可以少抽点吧。
程淮很快吸完一根烟,把它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这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算一算自己父亲去世也都是快六年前的事情了。程淮苦笑,去厕所洗了把脸,也不管自己还没吃午饭,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床头柜上摆着几本翻得快散架的旧书,午后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之中逃逸出来,撒在封面上的几个行星图案上。
封面图角落的一颗黯淡的星球,正闪着无人知晓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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