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渔院子里长大的孩子

　　孟题离家出走了。

　　准确的说是和她们班上的一个复读生“私奔”了。

　　大半夜，整个彤渔大院被搅得天翻地覆。七大姑八大姨快急疯了，二零一零年的交通不像她们那个年代，一眨眼的速度就可以离开永朝省。

　　全国那么大，四通八达的上哪里找人?

　　所有人心头悬着把刀。

　　毕竟人贩子的问题在有多个港口的城市始终未被解决。

　　“小逢还是没联系上吗？”病重的老祖着急地快下地亲自去找。

　　“哎呀！老祖您就被乱动弹了！”钱亮月放下手机，催促旁边的人扶好老祖，“我有殷雨的号码，她们都在华亭，拜托她去直接找小逢。”

　　手机传来一声声提示音，慢慢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和耳边的音乐重叠。

　　钱亮月很紧张这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希望电话不要接通。

　　“喂，月姨吗?”

　　殷雨的声音和钱亮月记忆里的大不同，厚重了很多，一下子她都没反应过来，“诶！阿雨啊，是你月姨，就是……呃……是你小妹星照，她离家出走了。月姨本来不想麻烦你，十几通电话也联系不上小逢，没办法查她的去向，你现在方便的话……能去学校直接找她吗？”钱亮月越说越犹豫。

　　“好，您别着急，我现在去找逢时……逢时是什么学校的?”殷雨本想安慰长辈几句，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和大院里的人很久没联系，连小时候相处最久的二妹都不知道考上的大学。

　　电话的两边沉默了片刻，结束通话。

　　短信很快发到手机，短信告知的学校名字让殷雨震惊了几秒，是永朝top1的永科大，还是最难进的计算机专业。

　　记忆里有关于钱逢时模糊的画面就是因为成绩倒数被请家长。

　　永科大，晚上灯火通明。

　　原来不是考试季，学生也能自觉读书啊?

　　高中都没读完的殷雨站在高等学府的过道上有些艳羡他们，不过现在没时间参观，裹紧外套，匆匆往女寝方向奔跑。

　　本校区女寝三幢，好在钱亮月在短信上一并告知了寝室的编码。

　　人刚到一号寝室楼门口，忽然一群人往寝室楼里挤，殷雨的衣服被挤出压痕快气死，靠近门禁时间，学生很着急就怕被锁在外面。

　　1-804门口，殷雨没有着急敲门而是扯了扯折痕。

　　“你好，是找人吗？”

　　殷雨手上的动作被打断，抬起头，看到过道里站着个男生，她疑惑的问：“这不是女寝吗？”

　　“真是没有礼貌。我是女生诶，就是喜欢这样穿，方便耐脏，不行?”过道站着的女生侧身去开寝室门。

　　殷雨退半步让出空隙让对方方便开门，嘴上连忙道歉，顺势求助叫钱逢时出来。

　　“找我?什么事？”女生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看向殷雨。

　　原来眼前的人就是钱逢时。和殷雨十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模样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变化。那时候钱逢时因为长年营养不良才到殷雨的肩膀，现在她已经需要抬头才能对视，及腰的马尾辫被剪成只有及耳长度利落短发，蓬蓬裙也变成衬衫牛仔裤，布鞋就随意拖着走完全不在意磨损，活脱脱换了个灵魂，像个男孩子。

　　响指在殷雨眼前打响，才拉回她飘忽的思绪。

　　“哦，就是月姨打电话跟我说小妹离家出走了，说是跟一个男生，她说你能查到她订的车票的目的地。”她边说边拿出手机，让人看手机里的短信，保证本人不是骗子。

　　钱逢时辨认了寄信人号码确定是孟亮月的手机。

　　“天呐，我忘了！食堂！”

　　昨天钱逢时洗衣服手机掉水里，拜托食堂阿姨放米缸里除湿，结果给忘记了，开学后她就忙着毕业论文和准备创业的计划书，脑子都不够用。

　　好在电脑随身携带。

　　找一个没有身家去隐藏动向的人很容易，孟题购票的平台账号还是钱逢时帮忙注册的，都不用多花时间破译。

　　得到购票记录的目的地后，钱逢时就马不停蹄的坐地铁去逮人。

　　钱逢时的动作迅速，殷雨就站在过道上呆愣的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其实我可以送你去……车站……算了。”说着，无奈的瘪瘪嘴。

　　宝贵的年假结束在荒唐中。

　　大学城附近的店铺下班时间和门禁时间差不多，反正殷雨现在想买份夜宵都没路子。

　　开车没多远，殷雨就看到在路边等出租车的钱逢时，本来想假装没看到开走，但脚莫名其妙地踩了刹车，“上来吧，我送你。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一个人还会有危险。”

　　“那好吧，麻烦去华亭南站，谢谢。”钱逢时不客气地上了“陌生人”的车，她想能让孟亮月拜托办事应该不会是坏人。

　　刚坐上车，就有人打进殷雨的手机。

　　看到熟悉的号码，钱逢时直接帮忙按了接通，“喂，小姨，我已经查到那死丫头的方向了。”

　　“那就好，你记得买点礼谢谢你殷雨姐帮忙。”

　　孟亮月提到这个名字时，钱逢时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整个人发麻。

　　整个车里只有车载的轻音乐在缓冲尴尬。

　　快十年没见面了，没有认出曾经一直照顾的姐姐应该不是一件大事吧？

　　钱逢时这么心理安慰自己，但是也说些什么吧，说些什么……

　　“你要不要查一查有关那个复读生的资料，说不准有用呢？”

　　最后还是殷雨率先打破沉默。

　　刚刚孟亮月在电话里已经和钱逢时说了她的名字，也挺好，不需要做作的自我介绍。

　　“有道理。就是我没手机，电脑也没网络。”钱逢时在等出租车的时候就想过，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工具，她这么一个天才也没什么用处。

　　“用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旧相识的缘故，只用几句话就能打破刚刚的气氛。

　　开车到华亭南站只用半个小时。

　　夜间的动车班次少，找人相对容易。

　　钱逢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预计到达的时间还有三分钟左右，索性守在出站口。

　　两个穿着校服的人确实惹眼，殷雨都不用问就能确认是她们要找的人。

　　其中那个男生很像九十年代那种言情小说手绘封面的男主角形象，很帅气，但对于殷雨来说有些过时?

　　男生身边那个瘦弱的女生，殷雨还没看清长相就转身想跑，只是被钱逢时抓住衣领，“孟题！你还想去哪里！”这边话刚落地，抓着衣服的手臂就被旁边的男子拍开，男子将孟题护在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你谁啊！”男子的语气很冲，义正言辞的态度倒显得钱逢时这个从小就和孟题相识的姐姐是个反派角色。

　　“管我谁呢！私自带走未成年人是违法的，复读生的年纪应该是年满十八周岁了吧，在法律上已经是完全责任人了，你才是要搞搞清楚状况！”钱逢时用力地扯出藏在男子身后的孟题。

　　谁料，孟题反而抱住了男子。

　　这行为惹怒了钱逢时，三人很快就上升到肢体冲突。

　　凑热闹是人天性。

　　大吵大闹的动静格外引人瞩目，三角形的站位更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在事件还没扩大前，殷雨赶紧分开几人，出声阻止，“你俩吃晚饭了吗？”

　　两位少年还没来得及张嘴，肠胃蠕动的声响先诚实的给了答复。

　　“那走吧，去我家吃饱了再坐下来好好聊。”殷雨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安慰似地抬手轻轻推了推还在僵着不肯动的钱逢时，传达着自己和她是一边的人。

　　最终钱逢时点头同意。

　　两年前，三十岁的殷雨送了自己一个房子，虽然只有四十五平方，但总算不像个浮萍飘着。

　　“这……也太极简了吧。”孟题对眼前的装修震惊了，一卧一厅两卫的布局是市面上少见的，“关键是没有厨房，我们做什么吃?”

　　“我订了外卖，应该……”殷雨话说一半，门铃正好响，“到了。”

　　时间太晚了，能点的店不是烧烤就是快餐，不过这倒是让三个年轻人吃高兴了。

　　“现在能不那么暴躁的聊聊了吗？”殷雨见人吃得差不多，就聊起来还没解决的事情，“谁先说?”

　　孟题点点头，咽下嘴里残留的食物，着急忙慌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不会在这个时间乱搞，只要不插手我们的事……”

　　突然，桌子被钱逢时连续拍击叫停这种天真的说法。

　　但，她突然偏头看旁边的复读生，“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

　　复读生咀嚼停止，眼睛游移，似乎还想找一个能保持现有关系的理由。

　　钱逢时好歹是永科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查询一个人的资料不是难事，只要上网就一定留下痕迹，更不要说一对还在热恋期的情侣。

　　“什么情侣?我们还没正式交往呢。”孟题羞涩地扭动身体。

　　“白痴！他有个考上百花省的女朋友！你是破坏感情的那个！”钱逢时真是受不了陷入情感泥沼里的人，直截了当地戳破谎言。

　　复读生慌乱地解释异地恋让他没有安全感，昨天已经结束了恋爱关系。

　　半天就憋出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钱逢时嗤笑一声，拿过桌上殷雨的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给孟题亲自看看女方的账号，最新的分享是前天还在庆祝男朋友送她的百天纪念礼物，礼物卡片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期待二百天，三百天……

　　孟题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抓着复读生的衣角，“为什么！”

　　殷雨以为要上演现实苦情剧了。

　　突然，血液喷溅在白墙，男人的低吼充满整个房子，“背叛我就是这个下场！”孟题说着拔出插进复读生手掌的一次性筷子。

　　救护车是目前还有人性的殷雨呼叫的，街上少车，才十几分钟就来接了人走。

　　血液在白漆墙上很难清理。

　　殷雨庆幸当初坚持用最便宜的白漆，现在用砂纸也能处理，忙活到后半夜，才有空去解决被她罚站在门口的两个妹妹。

　　罚站中途，钱逢时才知道孟题为什么从南云来华亭，她早就知道殷雨在这里的信息。

　　“你们……”

　　“什么？”

　　两人不让殷雨的话掉地上片刻，看着眼前算是被她照顾大的妹妹们，也没什么气，“算了，先进来睡觉，明天各回各家。”

　　殷雨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很快会恢复平静。

　　次日下班，在家门口又看到孟题蹲在那儿，身边的行李箱比昨天见到的还要大。

　　“你不是真要住我这吧？”殷雨无法控制嘴角的抽搐。

　　孟题开朗地摇摇头，“不是我，是我们！惊不惊喜，大姐姐！”她抬手指向殷雨身后。

　　殷雨不敢回头。

　　感觉走道上的声控灯都在诡异的闪烁。

　　脖子卡顿地扭头看见提着超市购物袋的钱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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