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连篇

　　徐国平，他的丈夫，已经一周没回家了。
　　以前总说出差，这么忙，到处跑是为了他们俩的小家奋斗。可是，自从上个月他身上带着那身香水味回来，这种谎话，于向华就再也信不动了。
　　他心里明白，朋友传过来的昏暗视频里，搂着女人亲密的是徐国平。他更清楚，交易场上没谁会喷，甜腻到略显轻浮的香水。
　　再加上，从半年前开始，就不再让自己这个于助理接触公司事务。或许，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
　　一笔笔不知去向的转账，一次次没有缘由的加班，一点点被伤透的心。
　　于向华在诺大的床上缩成一团，攥着手机，任由眼角的泪水在枕头留下痕迹。
　　反正自己论到底，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妻，结婚证都是地区限定。没有公公徐远征的资助，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大山，这份自卑，一直横亘在婚姻关系里。
　　说起来，刚到徐家公司上班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刚回国的大公子会喜欢他这种，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浑身散发一股穷酸味的小子。
　　他与徐国平之间的爱情，好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指点了一众匐匍在地的信徒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没有人敢信，也不敢去想。
　　所以，三年算什么？要是知道对于徐国平来说，这段爱情是短保，那他当初放弃的，留念的又算些什么？
　　可能在外人看来，自己就是个没有看头，平平无奇还鸠占鹊巢，不会下蛋的公鸡。
　　可是，一开始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下班回家的拥吻，放假约会的牵手，流言蜚语前的保护。
　　一件一件事情，真正回忆起来，都成了他过不去的坎，忘不掉的情。
　　他扯掉哭湿的枕头，连带着手机，一把扔到地上。他的心需要点声响，才能稍微赶走那丝缠在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他翻过身，睡到床另一边，使劲钻进被子里，试图找到那个人的味道。但是除了洗衣液的清香，什么都没嗅到，空空荡荡的，像极了他被挖空的心。
　　又是一阵闷响，地上的枕头变成了两个。
　　昏昏沉沉睡过去，又朦朦胧胧醒过来。于向华瘫在床上，盘算着要是自己大闹一场，又会是怎样的发展，总比在公寓里生闷气的好。
　　至少要将一切说开，他想听一个解释，哪怕像个借口。
　　磨磨蹭蹭下了床。镜子里的青年，黑眼圈坠在脸上，一双大眼睛显得突兀。削瘦的脸颊，不多说都知道最近一定饱受苦楚。
　　用水冲了把脸，稍显精神些，再深吸一口气，气色稍微好了些。
　　路过更衣室，他想了想，迈着步子走进去。一把抓过挂在里面的衬衣，忽视掉那股子缠上来的香水味，卷吧卷吧，准备将衣服扔进垃圾桶里。
　　从来都不顾家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一件衬衣的存在。所以他于向华就赌这么一回，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个意外，也赌不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刚进客厅，没想到许久未见的人竟然靠在餐桌上吃着早餐。徐国平精瘦的上身只穿了件背心，再往下就是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脖子上坠的玉佩却被取下来放在了一旁，于向华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拿起玉佩想给他戴上。
　　那是他们办婚礼时公公给的，说是开了光，好保佑他俩的，最好是别取下来，一直带着，怎么能取下来呢？
　　徐国平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抬头望了眼走来的人。圆寸，白t，家居裤。明明就算没让他去上班，每个月都有给他发工资，怎么就不知道收拾捣腾一下。
　　徐国平不明白自己怎么看上了这样一个人，还死皮赖脸的去求爹妈一定得结婚，只认这么个伴侣。哪里有一点看头。
　　瞧见于向华手里拿着玉佩，他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杯沿刚好挡住了眼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借着喝咖啡，避过对方动作。
　　于向华一时尴尬的愣在那里，手中还举着链子。好半晌才回过神，脸上干笑着说：“回来了啊，出差累吗？”
　　干干巴巴，没话找话。比他俩刚在一起时吃的全熟牛排都难得嚼开。
　　餐厅一片寂静，于向华把玉佩搁在桌上，对他不回话的态度习以为常。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热豆浆。
　　豆浆粉独特的腥气飘散在空气中，和浓重的咖啡味交叠在一起，如同他的存在，不伦不类。
　　以前总觉得这些不搭调是情趣，可在一起久了，于向华才慢慢明白，哪里是什么情趣，不过一切都是将就罢了。
　　于向华端着杯子，豆浆的热气虚虚地往上。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听小李说，最近公司很忙？”
　　徐国平不满地“啧”了一声，放下杯子起身：“嗯，还出去三天。对了，爸那边，让你过去一趟，别忘了。”
　　于向华端着豆浆，靠在厨房门框上。他看着徐国平吃完，站起身放碗。
　　他不自觉摸着脖子上环着的玉佩，贴着皮肤，温温的，和徐国平那个是一对。以前不觉得，现在却勒得脖子疼。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疼——他低头一看，那枚温润的和田玉上，赫然裂了一道细缝，像条冰冷的小蛇，正一点点吞噬着过往的暖意。
　　于向华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豆浆杯差点没拿稳。
　　这玉佩，公公说请大师选的，质量好得很，怎么会突然裂了？
　　徐国平换好西装，拿起公文包就要出门。经过沙发时，他瞥了眼那件衬衫，眉头皱得更紧：“这衣服别放这儿，皱了。”
　　他张嘴想喊住往外走的徐国平，但那没有意思留恋的背影，他还是犹豫了，任由对方出了门。

　　咽下嘴里的豆浆，冷的，不好喝。
　　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于向华盯着那条裂缝，眼眶慢慢红了。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空白的文档里面缓缓输入几个字——分手协议书
　　真正盘算起来，原来他什么也没有。
　　房子也是徐家给的，甚至连那辆特斯拉都归在徐国平名下，真正属于自己的来时是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甚至都没塞满。
　　刚写完最后一个字，手机响了，是公公徐远征。
　　“向华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带着他从没听过的急切，“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回老宅一趟，有急事。”
　　于向华捏着手机，指腹冰凉：“爸，我……”
　　他想说，他和徐国平可能要离婚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徐远征一直对他挺好的，靠着资助，于向华才有书读，才能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毕了业，给他找工作，甚至在他和徐国平在一起时，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支持的长辈。种种，都是牵着他的线。
　　他攥紧手中的电话正准备开口拒绝，“还是赶紧回来一趟，有点急事，你阿姨也在。”徐远征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让司机去接你，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被挂断。于向华看着桌上打出来的离婚协议，又摸了摸脖子上裂了缝的玉佩，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他不知道老宅能有什么急事，但公公的语气让他莫名发慌。
　　将协议叠好，塞进抽屉最深处，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司机早早在楼下等着，黑色的轿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路边。于向华坐进去，关车门时，脖子上的玉佩猛的一烫，那道裂缝好像又深了些。
　　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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