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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取标题孩子们
元熙七年,清风徐徐,正午的太阳高悬在天空。
“皇姐,我想出去玩。”云青放下毛笔,侧头扒在桌上。
一边的红木椅上,云青的姐姐,云漾正撑着脸看着手上的古籍,她放下书,无奈地看向云青,说:“前几日的生辰,母后破例同你出皇宫外逛街市呢,今个儿又想出去玩了?”
“宫里太无趣了,还是外边热闹一些。”云青嘟着嘴巴。
“胡太傅布置给你的课业还未完成吧?”云漾笑着看着她:“要是让他检查到你没有写,可是又要挨罚了。”
“胡太傅太严格了。”云青长叹一口气:“总是批评我..."
云漾一听,笑出声来:“国子监这么多弟子,胡太傅最宠的就是你了,少气他老人家啦。”云漾又捧起书来:“再说了,明日还有有宫宴,你这几日乖乖的,说不准母后会许你出去玩呢。”
“皇姐就会哄我,母后上次出门受了惊,我才不想又让母后受一次惊呢。”云青站起身来,压好纸张,伸了个懒腰,道:“而且出去还要跟着一堆下人,一点都不自在,云青要去外面摘小花了。"
“你让杏花跟着你,别受伤了。”云漾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无奈摇摇头,低头看回古籍。
“杏花,不用跟着我啦 ,摘个花又不会怎么样。”云青弯腰捡起一枚刚落下不久的山茶花。
“不行的,公主,大公主会唯奴婢是问的。”杏花紧张地说。
“皇姐哪有那么可怕。”云青将花放进一个小布袋子里面。
因为那是你皇姐啊,杏花欲哭无泪在心里那么想着。
“罢了,你要跟着那便跟着吧。”云青将布袋递给杏花,又说:“那你帮我拿着吧。”
如此逛了一个时辰,这位小公主终于舍得回去了,可把杏花累坏了,但云青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她回来的时候云漾正准备出去。
“阿青,正好,刚打算去找你呢。”云漾见云青回来了,说:“该去用晚膳了。”
“等一下,”云青跑进屋里,将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才跟着云漾走。
“你看你,手上脏兮兮的,都玩成小花猫了。”云漾先带着她去洗手:“让父皇看见,又要说教你一番了。”
“噢,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云青模仿者皇帝平时那副说教的语气。逗得云漾笑出声来云青也笑:“父皇总是这么说。”
“但父皇也从来不罚你是不是?”云漾歪了歪脑袋。
“嗯嗯,父皇才舍不得呢。”云青用力点点头。
到了皇帝云鼎华的常杉殿,却不见皇帝的影。
“来啦,先坐下吧。”皇后木惜莲坐在桌边,她的眉尾后有一枚痣,细细的眉毛衬托着漂亮的杏眼。
“父皇呢?不是说要一起用膳吗?”云漾在旁边坐下。
“最近朝上事情多,你们父皇忙着呢,他说下次一定会来的。”木惜莲解释道,一边给两人夹菜。
“父皇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云青咽下一口饭,像算账一样说着云鼎华放过的鸽子:“上上次也是。”
“没办法呀,这也是为了国家稳定嘛,这样我们阿青和阿漾才能过的更好呀,多担待担待你们父皇吧,嗯?”木惜莲看了看云青,又看看云漾,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吃饭,然后就早早休息了。
次日下午,在国子监刚上完课,左脚刚迈出门槛,胡太傅便叫住了她。
“公主,这几日可有好好背书?”胡暮仁脸上爬了很多皱纹,一笑起来更明显了,长长的胡子盖住了下巴,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有!云青都背完了!”云青也笑着回答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胡太傅欣慰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那很厉害了。”
云青的鼻子翘的老高:“必须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我们公主是块好料子,臣还能多看您几年。”胡暮仁笑着说。
“嗯?胡太傅在说什么呀?”云青没有理解这句话,问。
“没什么,公主,过几日会有一位新讲师,公主也要乖乖的。”
“好,阿青肯定乖乖的。”
说完,胡暮仁便让云青回去了。傍晚,清乐殿里,云漾早早换好了宫宴要穿的衣服,等着云青。
“阿青可要快些,迟了宫宴可不好。”云漾唤来几名侍女给云青妆扮,又问:“胡太傅今日和你聊什么啦?怎么回来迟了一些。”
“太傅问我有没有背完诗,”云青被几个侍女围着,三两下换好衣裳,镜子里,是她正在思索的样子:“他还说过几日会有一位新讲师来国子监。”
“太傅昨日也同我讲了这件事。”云漾满意地欣赏了下云青的造型,拉起她的手往正宫去:“母后在正宫等着我们呢。”
“那你怎么回太傅的?”云青问她。
“我说我可能会不适应,但是,要是比胡太傅帅的话,可以勉强接受一下。”
“哈哈,皇姐那么说,胡太傅得笑乐了吧。”
“还真是。”云漾笑着:“他说我不愧和阿青一个姓,够调皮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宫,在皇后的身边找了位子坐下。木惜莲平日瞧着有些憔悴,今日上了胭脂水粉,依旧看着有些疲惫,却也慈眉善目,面带微笑。
待到宾客来齐,舞姬在舞池正中央扭动身姿,优柔妩媚。云青转了转眼睛,看了一眼场上的来宾,忽然看见了胡暮仁身旁的生面孔眼尾微挑,眉间微蹙,下颚线漂亮清晰,一身藏蓝温沉,只是冷脸一副。云青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不是宫里的大臣。
“皇姐,那是何人?”云青微微倾过身子,问坐在身边的云漾。
云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压低声音回她:“司家的少爷,司景,他是今年的进士呢。”
“进士?他怎么是跟着胡太傅来参加宫宴的?”云青撇了撇嘴。
“是胡太傅举荐了他作讲师,”云漾喝了口茶:“胡太傅说他写的《凤阳赋》写的很好呢,而且脑子也很灵光,父皇就许他来了,顺便见见他。”
云青若有所思地点头,回:“噢......"
司家,她略有耳闻,不过也只是道听途说,印象不是很深刻,早就忘了。也许是打量的视线过于明显,司景移眼看了过来,清冷的面庞有几分女相的感觉,云青忙低头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好漂亮的男孩......她这么想着。
“在看什么?”胡太傅轻声问。
司景回过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经意道:“没什么。”
“等宫宴快结束时,皇上应当会想和你聊聊,也是你表现的机会。”胡暮仁说。
“嗯,我知道。”司景低垂着眉眼,看着水杯里轻轻晃动的水。
云青时不时瞟向司景,闲的无事,也看看载歌载舞的女郎,试图在场上找到一位样貌胜得过的司景的人。偶尔塞一块糕点在嘴里细嚼慢咽着,就这样耗着时间,耗到舞姬都退了场。云鼎华在高座上开口讲话。云青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听不懂,母后曾经告诉她,她还小,听不懂也正常。云青也这么觉得,父皇讲的无非就是一些国事,反正也不会讲他宫里有多少妃子,也不会讲他的儿女怎么样。她端坐着,又开始偷瞄司景,云青断定他一定是在发呆,因为她自己发呆的时候也喜欢盯着某个地方看着,然后一动不动。
“现在这个形式,朕甚是担忧,司景,你觉得呢?”云鼎华的眼睛游离于每个人身上,随后看向了司景。
云青不由得身子一颤,替他捏了把汗,父皇可是很会刁难人的。
只见司景站起身,面向皇帝,双手交叠在前,躬下身,抬起的手几乎与肩膀平行,他道:“草民不敢断言,陛下。”
明明被点到的不是云青,但她却有一种上课偷鸡被抓的紧张感。
“无妨,说来听听罢。”皇帝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草民认为,国外忧患目前相较小,可以更多地关注民生经济发展,减少服兵役发次数与年限,让百姓有更多的时间在农地上干活或者进行商贸活动。”司景说完也不抬眼,就看着地板,等着云鼎华发话。
“此提议如何?各位?朕认为有一定的道理。”云鼎华问。
“禀陛下,臣认为这样会削弱军事发展,怠慢了军备,容易导致突发的外患攻破城池。”对角的一位大臣站起来说,云青认得他,是边疆驻卫队的副将领,总是在朝廷上向皇帝抱怨物资不足的问题,是个老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对此并不知情,也没有任何人敢提他的不好。
“近年的外患只减不见增,服役的人数不变,农田无人照料,粮食的缴纳也在增加,饿尸遍野,草民愚笨,实在不懂那些辛勤得来,究竟去了何处?”司景发出困惑。
皇帝一听,当即看向了那位武官,但司景又说:“不过,草民对政事也只是一知半解,也有可能草民得来的信息和边境外患实际有误,还望陛下体谅。”
在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胡暮仁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终于放下了手里一直捏着的杯子。
“坐下吧,”皇帝笑了笑:“倒是聪明的。”
司景缓缓坐回位置上,从容不迫。
“陛下,此计......”还有官员站起身。
“此事明日早朝再论也不晚,如若真如司进士所说,朕自会处理。”皇帝皱眉摆了摆手。
云青嚼着美食,她爹当然会制止多余的声音,对于司景所说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知道呢,每日的早朝,群臣都七嘴八舌的,他分辨不出谁真谁假,放在之前,他还能靠刘闵这个心腹,但是最近可能连心腹都出了问题,所以这几天才会忙得不可开交吧。
幸亏在场的一位臣子缓和了气氛,才让宫宴后半场圆满结束。
天色已晚,宾客散场,云青待在清乐殿,撑着脸看着窗外的明月。而在皇宫外的一处地方,胡暮仁和司景并行在小巷里。
“幸好你止住了,司家如今大不如前,若是刚刚冲撞了那位武官,可是有些麻烦的。”胡暮仁摸了摸胡子。
“嗯,忘记了,我会注意的。”司景应他。
到了一户宅邸,门边的牌匾上印着“司府”两字。胡暮仁停在门口,看着司景开门的背影,说:“陛下已经批准了你做讲师的事情,你明日同我进宫,适应一下我的学生们吧。”
“嗯,好。”司景没有回头。
“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吧。不为了司家,为了你自己也可以。”
司景没有立刻回话,沉默了一段时间,说:“我知道了,您回去吧,路上小心。”
胡暮仁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点点头便离开了。
于是便有了第二天这一幕,云青迷迷糊糊还未睡醒的样子,坐在位置上,视线里,走进课室的不止胡暮仁,还有那个她看了一整个晚宴的落魄少爷,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孩子们,这是我们书堂的新讲师,接下来的时间他会辅佐我给你们传授知识。”胡暮仁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学生们,又对司景说:“介绍一下自己吧。”
“姓司,司法的司,单名一个景字,景色的景,称呼我为司先生,司景先生都可以。”司景将底下的小孩们看了一圈,看到云青时顿了一下,随后收回视线,说:“我没有胡太傅那般仁慈,所以做坏事的时候,小心一点。”
云青顿时开始冒汗,啥意思,看我一眼又说出这番话来,莫非是昨日偷看被他发现了吗?
“看着年纪轻轻就做上讲师了吗?”云漾同云青说着悄悄话。
“也许是比较会震慑我们这些小孩子吧。”云青说。
司景并不是一来就授课,他就在一边旁听,云青一边想着司景的话,一边听着胡暮仁讲课,幸好这节课没怎么提问,不然她又要被抓包了。
终于等到今天的课结束,云青和云漾刚要离开就被胡暮仁叫住了。其实不为别的,只是想司景熟悉一下国子监的小孩们,今天的课间都陆陆续续叫了一些人,刚好她两是最后的。胡暮仁正侧身收拾着讲桌上的东西,一个小男孩路过云青时,朝她做了一个鬼脸,他是凌宥之,云青的竹马。云青白了他一眼,也对他做了个鬼脸,云漾突然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她偏过脸一看,司景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胡暮仁旁边看着她,云青心里一慌,立马站好,低着头,像噤了声的兔子。
“最后留你们下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觉得这两个孩子该着重介绍介绍。”胡暮仁眉眼弯弯,说:“这位是长宁公主,云漾,温柔贤淑,平日爱读一些古文诗经,似乎偏爱于战壕,边疆类的文章诗词。”
“喜好边疆驻守和战事?”司景问。
“其实具体一点是对兵器和部分时局感兴趣。”云漾看着司景。
“短剑,长矛,长枪一类?”
“都有,长柄剑也喜欢。”
“女子家家,却也懂得兵器,厉害。”
“过奖了。”云漾笑着点点头。
胡暮仁又看向云青,介绍:“这位是云熙公主,云青,平日有些调皮,但是机灵活泼,擅长诗词背诵,但是史学方面稍有缺陷,也不太感兴趣。”
“诗词背诵?”司景挑了挑眉:“您喜欢哪首诗或词?”
“读过的大体都喜欢,最近在读《凤阳赋》,这首也很不错。”云青抬头看向司景,他比云青高了不少,她说:“古文最喜欢的还是《滕王阁序》。”
“倒也不错,会背吗?”司景依旧没什么表情。
“当然,《滕王阁序》我背的可熟了。”云青有些骄傲地仰了仰脑袋。
“行,那我看看你的背书能力。”司景说:“后天中午前到我这把《凤阳赋》背了。”
“???”云青一脸疑惑,《凤阳赋》她都还没有读透,有些生词,句意都还未懂,咋背?她问:“司先生是故意刁难我吗?”
“怎么会?公主若背不下,臣也不会责罚公主。”司景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行啦,司景,公主都要被气成小包子了。”胡暮仁在一旁笑着说:“你们之后可要好好相处,司先生很厉害的,今日就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吧。”
胡暮仁拍了拍两个小姑娘的肩膀,云漾拉着还愤愤不平的云青走出了国子监。
“两位公主都很厉害。”司景见两人走了之后,说道:“一个能文能武,一个见多识广。”
“哈哈,是吧。”胡暮仁感叹着:“再过几月,我的这些学生们都要承蒙你的关照了。”
“您言过了。”司景轻笑一声。他自己都没有把我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但他明白,不行也要行。
胡暮仁先回了府,司景收拾完东西,天已经暗了下来,太阳沉了一半,正打算回去,刚踏出国子监半步,云青突然从门边跳出来。
“哈!”她用力跺了下脚,说:“被吓到了吧。”
司景保持着半跨出门的动作看着她,一动不动,要不是他还会眨眼,云青都以为是时间静止了。
“什么意思,干嘛愣着。”云青问。
“就是,没有被吓到,公主。”司景另一只脚也踏出门槛。
云青摇摇头,说:“不对不对,你应该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才对。”
“......"司景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地说:“啊,好可怕,公主吓到臣了。”
云青见状,也不为难他,满意地点头,道:“这才对嘛。”
司景一边关上门,一边想:好容易满足的小姑娘,有点蠢......
司景关好门准备离开,云青就跟在他身边。
“公主还有事情吗?”司景瞄了她一眼。
“你要去哪?”云青双手背在身后,抬着头好奇地看着司景。
“回府上。”
“在皇宫外吗?”
“嗯。”司景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公主一个人过来的?”
“对呀,我自己来的。”云青走路一蹦一蹦的,司景一步相当于她的三步,不这样走根本追不上他这个大长腿。
“那臣送公主回去吧。”司景看她走的这般辛苦,终于肯放缓脚步。
“噢。”云青也放慢脚步。
偶经莲花池旁,冰清玉洁的莲花立在水中央,橘色的夕阳洒在湖面上,微风一抚,泛起一片波光粼粼,湖中的鱼儿惬意地游动。
“公主来寻臣,可是有要紧事?”司景突然开口问。
“《凤阳赋》,我会背下来的,”云青一边走一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只是,我要三日,两日背不下来。”
司景的声音淡淡地,他解释道:“臣只是作了个玩笑,《凤阳赋》没什么好背的,精美漂亮的诗词,古书上皆是,公主不如在美诗好词上多花心思。”
“不行,我就背《凤阳赋》。”云青撇了撇嘴:“我觉得好就好,司先生不许反驳本宫。”
司景轻笑一声,小姑娘还威严起来了。他无奈说:“也罢,公主想背就背吧,三天后臣来验收。”
“定让司先生刮目相看。”云青自信满满。
司景将云青送回清乐殿门前,天已经全黑了,木惜莲见云青回来了,着急忙慌到门边左看看她,右瞧瞧她。
“你这孩子,一溜烟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杏花,要是被人抓走了怎么办。”她目光一转,看见跟在云青身后的司景,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来,问:“你是?”
司景交叠着手行了一礼:“臣是国子监新任讲师,司景,见公主一个人,便顺路送公主回来了,这么晚来到府上叨扰,还请娘娘恕臣无礼。”
“无妨,无妨。”木惜莲让他平身,笑容浅浅的:“还劳烦你送云青回来了。”
“这是臣该做的,既然公主平安到府,那臣就先离开了。”司景看了看云青。
“司先生明天见!”云青见他要走了,挥了挥小手。
司景道过别就离开了。
打这一天后,云青安静了两天,每日捧着个竹简在那背书,给云漾吓了一跳。一天夜里,她刚洗浴完,云青还在桌边,摇曳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墙上。
“这几日怎得了,不吵也不闹了,一天天捧着个竹简,让我瞧瞧?”云漾走到云青身旁。
云青也给她看了,说:“是《凤阳赋》啦,我答应了司先生,明日背给他听。”
“背?”云漾好像听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说:“这篇有些字甚是复杂,虽然写的是好,但是又长又臭,要背下可是很辛苦的。”
“确实有些难,可是我就快背完啦,皇姐。”云青扬起嘴角,笑着说。
“那未免也太厉害了。”云漾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有些担忧:“真是你自个儿想背?司先生没有强迫你吧?”
“没有,是我自己想背。”云青摇头回答她。
“好吧,但阿青还是早些休息吧,你近日都没休息好,明早还有课呢。”
云漾拿过竹简,将她撵上床睡觉了,就像她说的,云青很快就睡过去了。
次日上课,云青困得稀里糊涂的,刚好也是休息的时间,就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就看到凌宥之这小子正痴痴地看着云漾的背影傻笑。这家伙怎么回事,干嘛看完皇姐,还笑得如此之丑。她快速走到云漾身边,娇声娇气地说:“皇姐,阿青有几个字不会,你教教我呗。”
“可以呀。”云漾的声音温柔,拿出帕子擦了擦云青的脸颊:“看你,脸上的水都没擦干净。”
云漾教着云青她说的不会的那些字,云青趁机转头看向凌宥之,一副幽怨的样子看着他,做了个口型说了个词。
小白脸?!这家伙居然这么说我!凌宥之“噌”一下站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云青。云青反而得意地笑了笑,又转回头。士可忍!我也可以忍......凌宥之到底还是坐回了位置上,看着云漾的背影,又出了神,要是我也能离长宁公主那般近就好了......
“安静一点。开始上课。”司景今天的声音要高一点,以便学生都能听见:“胡太傅有些事情,这堂课,我来上。”
他说话很有威压,没人讲话。他拿起讲教台上的书和尺,来回在学生们之间的过道上巡着,参考平时胡暮仁讲课的方式讲授着课本上的内容。但还是会有人抱着新来的讲师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想法在下面搞小动作。王易和刘新代相互传着纸条,结果一个失误,纸条便掉到了司景脚边。
司景的声音停了下来,随后说:“站起来。”
王易和刘新代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司景的表情漠然,也没有看着两人,说:“站好了,伸出手来。”
王易和刘新代都是先愣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胡暮仁之前也用过木尺惩罚调皮捣蛋的学生,但他不会用很大的力气,到底还是心慈手软。
“胡太傅之前是怎么惩罚上课捣乱的学生的?”司景纤实的手握着木尺。
“罚五下。”见没有人回答,坐在斜前方的云漾出声。
“五下,躲一下就多罚两下。”话音刚落,司景一挥尺子,划着空气,“啪”的一声打在了王易的手掌心上,光是声音听着就重,坐着的学生有些都吓呆了,王易一下子缩回手,火辣的痛感从手掌向上蔓延,明明司景看着毫不费力,却这么疼。
“缩手,多罚两下,自己数数。”司景又说:“不数就一直打。”
王易吓得赶紧伸出手,挨完剩下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手掌通红。
“到你。”司景转身对着刘新代说,他比刘新代高了一个头多,看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刘新代更是不敢说话,不敢反抗,生怕司景多罚他,挨完五下,手都麻了。
罚完之后司景也没有让他们坐下,让他们捡起地上的纸条到后面去罚站,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后面的课,每个人都安安分分的,包括站在后面的两个人。中午又过了一小段午休时间,云青又巩固了一下《凤阳赋》,她现在已经自信满满了。去国子监的路上,云青发现云漾的鬓角有些湿。
“皇姐又去练武啦?”云青问。
“嗯,练了一会。在莲花池那边。”云漾回答她。
“那中午不睡觉,下午不会困嘛?”
“不会,练完武我还精神多了。”云漾浅红色的衣摆被风轻轻带起,十月凉秋的蝴蝶在两人身边飞来飞去的,她又说:“我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去国子监了,要认真练武了。”
“那就是以后阿青要一个人去国子监了吗?”云青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竹简。
“可以让杏花陪你,我得空了,也会去接阿青的。”云漾思索了一下,笑着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皇姐,皇姐替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好!阿青知道啦。”云青点头应道,她明白皇姐钟爱武艺,却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要离开国子监了,虽然还在宫里,但她没法一整天都黏着云漾了。
上午的惩罚给国子监的学生来了个下马威,司景讲课时,课堂纪律可观,很安静,偶尔有点回答问题的声音。
放课后,云青告诉云漾她要留下来背书,让云漾先走,云漾想起上午的事情,一脸担忧询问要不要找多几个人来陪她,云青被逗笑了,这阵仗未免太大了,她让云漾放心,最后还是云漾说不过她,一步三回头被云青劝了回去。
“司先生。”云青敲了敲内房的门。
“进。”司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云青打开门,手拿《凤阳赋》的竹简走进去,关上了门,司景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他朝云青看了一眼,低头多写了两个字后便放下了笔。
“臣还以为公主不来了呢。”司景转身面向她。
“我很讲信的!”云青将竹简塞进司景的手里。
“背吧。臣听着。”司景转而将竹简放在了桌上。
云青这才记起来《凤阳赋》是他写的,亲手写的,不看也知晓内容吧。她在脑子里面一边复盘,一边背诵,偶尔会卡顿片刻,司景也不急,也不作提示,就等着她往下背。云青虽然紧张,但也好在顺利背完了。
云青抢先一步问:“怎么样,司先生,阿青背的不错吧。”
司景看着她这副期待的模样,笑了一下:“厉害,几日时间就能记下来,公主果然天赋禀然。”
“那只有表扬吗?”几句话给云青夸得乐开花了,她又问。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的司景移开了眼,问:“那公主还想要什么?”
“嗯......要司景先生,送我回清乐殿。”云青眼里盛满笑意。
“行吧,下不为例。”司景站起来,带着她走出国子监。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两个人,只是今天要比上一次早一点,太阳还未落山,地上的落叶变多了,云青今日穿了件绿色的衣裙,倒是和周围已经进入生命末期的发黄了的植物全然不同。她活泼可爱,是秋季里的一抹亮色。
“公主为何想要背下《凤阳赋》?还如此执着。”司景不免有些好奇。
“因为答应了司景先生。”云青随手摘下一支路边的草丛里的花。
“但臣后面也说,只是个玩笑,公主不必往心里去,臣记得,当时公主还训了臣一顿。”司景说。
“我哪有训你。”云青有些无辜,明明是他更执着,这件事居然记了这么多日,她将手里的花放在司景手里,嘟囔着:“我没有训你的意思,莫放心上。”
但实际上,司景本来也没有太在意,说这话只是想逗逗她,未曾想她会这样回答,只笑着说:“好。”
司景今天的步子要比平时慢很多,他把花拿到跟前瞧了瞧,是一株纯白的山茶花,还未全开。云青四处张望着,她总是能闻到一股沁人的桃花香,可现下根本不是桃花开的时令,连一朵花苞都不可能看见的,那这香味又从何而来?
“公主还未回答臣的疑惑。”司景说。
“大概是想让司先生对我刮目相看罢。”云青想起他刚刚的问题。
“刮目相看?”司景被这句话逗笑了:“公主总是有独特的想法呢。”
落日映霞,俩个人的影子被拉长,一大一小,一高一矮,这时已经能看到清乐殿了。
“司景先生明日还会进宫吗?”云青问他。
“明日没有课,公主,臣为何会进宫呢?”司景回答她。
“噢,好吧。”云青语气里带着点失落。
“不过,明日早晨臣也许会同胡太傅一起上朝,也许会来。”司景在清乐殿前停下,行了礼,说:“那臣就送公主到这了。”
云青和他道别,往里走,云漾正好在竹林后练武,见她回来了,停下来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说:“回来啦,母后正要找你呢。”
"找我?”云青有些疑惑。
云漾带着她回到屋里,木惜莲就坐在那里,品着茶。旁边还有一个生面孔,应该是新来的丫鬟。
“阿青。”木惜莲放下茶杯,慈爱地看着她和云漾,说:“来,认识一下吧。”
一旁的新丫鬟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两位公主,奴婢名为桃竹,今日起便是元熙公主的贴身丫鬟。”
“想来近几日你皇姐也同你说了,她之后不会去国子监了,她要去蓝将军那里习武,所以杏花就跟着她去,方便照顾她。”木惜莲拉起云青的手,语重心长道:“考虑到阿青可能会觉得寂寞,桃竹与你相差无几,年长你两岁,也很会照顾人,阿青意下如何?”
云青看向桃竹,她的身高同云青差不多,皮肤偏小麦色,脸颊两边有各团不太明显的雀斑,生的也是普通女子那般,云青点点头:“好呀,母妃,那就留下她吧,母妃还特意给阿青安排,阿青已经很开心了。”
“你呀,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木惜莲捏了捏她的小脸,说:“这还是阿漾的提议呢,接着是不是还要夸夸你皇姐?”
“那是。”云青说着跑过去抱着云漾:“皇姐可疼我了,今日正午还说以后还会抽空来国子监接我呢。”
云漾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嘴贫。”
--------------
次日,天还未完全亮,司景和胡暮仁行走在去往皇宫的路上。
“太傅,为何不乘马车?我记得您最近总会犯寒疾。”司景衣着整洁,头发高束。
“偶尔走走也不错,过段时日也许连站立都困难了。”胡暮仁声音缓慢,吐字清晰:“而且有些话,有些事也想与你一论。”
司景没有讲话,听着胡暮仁继续往下讲,他从未近距离感受过生老病死,即便会担心这一天,但这也是自然选择,他改变不了。另一方面,胡暮仁最近总是受赏,皇帝给他加派了很多马车夫和马匹,说着是最近朝廷上需要胡暮仁和司景一起参议,但实际上,自从心腹出了问题,他就开始打探所有臣子。
“刘闵入狱了。”胡暮仁放低了声音。
“这么快?”司景有些惊讶。
“证据确凿,明日就执行死刑了,欺君罪。”
“但是...皇上最近频频诏人上朝,据我所认,他对解决国事,政事议谋都不大拿手,没有了心腹,他这一系列行动看着也不像以往的作风。”
“看来你也发现了,那你认为原因在哪里?”
“新人选,他有了新的顶替刘闵位置的人。”
“如你所言,我也这么怀疑。”
“可是,刘闵才刚入狱,而且按照皇上的习性,他那么信任刘闵却又亲口下令处决死刑,我认为这个新人选应该很早就存在了,在皇上对刘闵起疑心,政事处理不佳时,都是这个人在收尾。”
“你的思维要活跃很多,比寻常书生更谨慎一些,不会只是拘泥在一个刘闵上。”胡暮仁一开始对司景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关系原因,他心有芥蒂。只是在这些时日的观察中,司景即便先前没有接触过政事,仅仅是几日也能很快适应新的环境,但是...胡暮仁又说:“只是个性太过突出,可就不只是皇上盯着你了。”
“您所言极是,我明白。”司景轻言。
“不过我终究也是一架老骨头了,你与我不同,有把握的事情便去做吧,万不得已时,我也能保你不亡。”胡太傅笑了,缓和气氛。
“请太傅放心。”司景低头看着崎岖不平的地面。
进到皇宫,入了朝廷,时间正好,甚至早了几分。在场的人不多,云鼎华坐在一阶阶台阶累成的高台上旁边站着大皇子云千陵,他长得和皇帝有几分相像,眼睛较为狭长,眉毛细浅,但他的鼻子挺,下巴偏左的地方有一枚痣。与他并肩站着的是云漾,腰侧配了一把剑,剑柄黑红搭配,整体看着有些老旧。云青今日也在场,坐在皇帝旁边,圆溜溜的眼睛到处望着。
等时间差不多,早朝就开始了,起初,朝廷内鸦雀无声。
“今日,朕批了奏折,司讲师提出的方法成效甚好,年纪轻轻就有一副好头脑。”云鼎华先发话。
“陛下谬赞了,辅佐陛下治理国家是臣该做的。”司景回。
“悟性倒是高,司家落寞了这么些年,还是出了位才子。”云千陵也感叹了一句。
云青偷偷看了她的这位皇兄一眼,她和云千陵接触并不算多,他的年龄和云漾云青差得多,并且云千陵不来国子监上课,在他四岁的时候,乐萍妃要求给云千陵单独招师授课。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云千陵是大皇子,而且学习能力也快,别的皇贵或少爷小姐未必跟得上云千陵,而且乐萍妃当时很受皇帝宠爱,便应了下来,而云千陵的老师则由刘闵的侄子,刘至楚担任。云青对云千陵的印象只停留在温柔和读遍万卷书上,刘至楚也经常伴他身侧,比侍卫还勤快。直至前些日子,刘闵被抓,殃及了刘至楚,这段长达十三年的关系也就断开了。
司景听见云千陵这么说,顿了一下,没抬头,说:“殿下所言真切,司某只是少时读过一些书,见识短浅司家仍有漫漫长路。”
“重振司家对于司景少爷来说应当不难。”云千陵微笑着。
“借您吉言。”司景说。
站在他旁边的胡暮仁听到了司景笑了一声,像是气的,可斜眼去看他,抬起来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蓝将军,军队情况如何?”云鼎华瞥了一眼底下那个略微魁梧的男人,当朝驻边将军,蓝志山。
云青认得他,母后时常会提起他,而且每次都会皱起眉头。
“启禀陛下,一切安好,粮食资源都充备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士兵们都基本上恢复了。”蓝志山大概汇报了一下情况。
“那便好。”云鼎华说:“最近,长宁公主开始习武,朕想为她找个好师傅,蓝府武将云集,世代忠于皇室,朕欲有将长宁托至蓝府或蓝将军所管理的军营中练习,你意下如何。”
蓝志山愣住了,面露难色,低着头,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说:“若要习武,长宁公主去定国公那儿会更好。”
“不必,长宁也才刚开始学习,定国公最近事务繁忙,怕是照料不及长宁。”云鼎华扬起嘴角,高高在上地看着蓝志山。
“......"蓝志山沉默半晌,只能说:“那就让长宁公主跟我一起习武吧。”
云漾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定国公确实厉害,但是经常不在府上,忙碌于各个边境驻军地,蓝将军也是有名的武将,跟他学习也能提升不少,时间够,资源好,但云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是女子,可她好歹一介公主,武艺也不算差,收她作徒,父皇也许还会给他加俸禄,完全没有坏处啊,只是这蓝将军好像不太乐意。
你一言我一语,早朝正要就此收场时,一个声音响起。
“皇上,臣有一事禀报。”
云青抬起困倦的眼看过去,那人扎着低辫子,长辫置于右前胸,长相略带一些病态虚弱,着一身酒红色文臣袍,云青对他没印象,只知道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李京颜。
“说吧。”云鼎华刚起身,又坐了下来。
“近段日子的国泰民安司讲师有很大的功劳,臣认为,之后的朝觐可以时常唤上司讲师,也好早日提名,成为一位廉洁的臣子。”李京颜笑起来很温婉。
云千陵却反驳他:“不管司少爷以讲师还是进士的身份,今日入官场本就是破例了,如司少爷自己所说,还有漫漫长路,何必着急于此时就提名?国家大事,不谨慎一些,可是会酿成大祸。”
云漾被云千陵的声音吓了一激灵,这么久一言不发的人突然开口,感觉字里行间都带着锋芒,不过也有道理,司景到底也只是一个刚中进士的少爷,还是胡暮仁举荐才有机会出现在这里,靠一首自创的《凤阳赋》闻名天下,但科举考出的人才,是否有参政的能力,还有待考量。
“朕自有想法,再观察些时日吧。”云鼎华扔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他哄着云青,让她和云漾先回去,他还有事情要处理。
不过哪里是什么要紧事,每一次父皇说“等过些时日再说吧”都是在变相说:“不行。”
云青就和云漾回清乐殿,但还没走出朝廷,云漾就被蓝志山拦下了,有一些事情要商讨,没办法,云青就只能先在外面等她了。
“皇姐一朵,我一朵。”百般无聊的云青又在花丛边采花摘叶,她喜欢宫里,因为有很多漂亮的花花草草,但她也喜欢宫外的世界,有很多好吃的,尽管木惜莲和她讲过那些食物不太卫生。
“那皇兄有吗?”一个影子出现在云青脚边。
云青抬头看过去,云千陵低头看着她,眉眼弯弯,像一只正在微笑的狐狸,手背在身后,他往前面站了站,刚好能遮住一些太阳,云青也好看清他。
“皇兄喜欢什么花?”云青问他。
“阿青觉得皇兄喜欢什么花?猜猜看?”云千陵说。
见云青站起身,看着怀里抱着的花,眨着眼睛努力思考着,云千陵抽出腰间的折扇,打开来给她遮了点太阳。
“我觉得...”云青的脸圆圆的,纠结的时候喜欢抿着嘴巴,她拿出一株白百合,开的正好,再过些时日就要凋谢了。云青递出花,说:“我觉得皇兄会喜欢这朵。”
“哦?为何?”云千陵接过花,有淡淡的香味。
“因为皇兄的衣着是浅色系的,淡黄色的云纹,白色的外搭,发冠是银色的,虽然阿青不经常见到皇兄,但是每次看见皇兄,皇兄都是浅色装扮,白百合就很适合。”云青告诉他。
“阿青很聪明嘛,皇兄确实比较喜欢百合。”云千陵细细看了看百合,他对花草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会穿浅色的衣装也是因为乐萍妃之前总是让他保持礼仪,衣着也要淡雅一些才穿的,但是...云青说是就是吧。
司景走下台阶,准备去宫门外等同样被蓝志山留下来的胡暮仁,正巧碰见了在聊天的云千陵和云青,他的眼睛在云青的身上停留了一会,本想绕开不去打扰,不料云青一转头就看见了他。
“司景先生!”她朝司景招了招手。
既然看见了,那也逃不掉了,司景走上前向两人问好。
“皇兄,我和你说噢,司景先生教书可好了。”云青看向云千陵。
“这个皇兄还真不知道,不过有幸读过司少爷的《凤阳赋》,用词相当漂亮呢。”云千陵依旧笑着,却目不转睛看着司景。
“殿下未免太夸大臣了,只是些三脚猫功夫罢了。”司景偏不看他,低着眉眼看着云青,他听胡暮仁说过,云千陵和他同岁,只是云千陵要大他六个月,为人看着健谈亲近,却很难猜,有不少小心思。
云青可听不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当云千陵是在夸司景。
“司先生一会要去哪?”云青问。
“宫外,等胡太傅,然后回府上。”司景笑着对她说。
“噢...那阿青就不能跟着去了。”云青像一只耷拉下来的小兔子一样。
司景轻拍她的脑袋,说:“嗯,公主莫要乱跑,以后有的是机会到宫外的。”
“司少爷和阿青熟络的还蛮快,”云千陵看看他,又看看她,说:“前些时日王易屁颠屁颠跑来告诉皇兄,新来的讲师打了他,阿青可要小心些呢。”
“才不会呢,阿青很乖的,上课可认真啦!”云青拍拍胸脯。
“那也是,阿青从来不让人担心。”云千陵点点头。
司景见胡暮仁下来了,于是说:“那臣就先退下了,今日天气甚好,还望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赏景愉快。”
“司先生再见!”云青说。
司景道了别便和胡暮仁离开了。
“阿青喜欢宫外?”云千陵看着司景远去的背影。
“嗯嗯!宫外可好玩啦,有很多好吃的,而且没有人跟着阿青,外面的人不知道阿青是公主,我也不用端着公主的样子。”云青回答他。
“阿青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认不出你是公主呢?”云千陵笑道:“而且现在不是也没有人跟着阿青吗?”
“桃竹在那呢。”云青指了指,桃竹就在一处灌木丛后面,摘着矮树上的花,是云青让她去的,她也真去了。
“那这样吧。”云千陵蹲下身,拉着云青的手,说:“皇兄明晚带你去宫外玩,好不好?”
“明晚?母后不会同意阿青去宫外的,皇姐也会担心的。”云青摇摇脑袋,脑袋后的麻花辫也跟着晃了晃。
“没关系,阿青就和皇后娘娘说,是来皇兄这儿玩了,她会同意的,长宁皇妹要练武,没那么早回来的。”云千陵给她出主意。
“好呀好呀!”云青一下子又开心起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千陵也跟着笑。
朝廷内
“公主明日或过两天来蓝府就好,军营那边没什么新卒,都在日常训练和巡逻。”蓝志山对云漾道:“若是公主觉得远或不想到宫外,就在宫里的练武场也可以。”
“无妨,本宫会到蓝府的。”云漾说:“就明日吧,早一点好。”
“那行,”蓝志山一眼看到了云漾的佩剑,又说:“公主的剑用的衬手吗?”
“还可以,怎么了?”云漾也看了一眼这把旧的佩剑。
“恕臣直言,这把剑的剑柄要比公主的手腕粗上不少,重量应该也不轻,扯着挂剑的腰带,这样的剑会让公主的手更容易受伤,甚至损坏腕骨,练起武来也很困难。”蓝志山来回看着佩剑:“让公主用这样的佩剑简直是荒诞。”
云漾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这把剑是随便找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该配什么样的剑,木惜莲不懂,云鼎华更是,起初他说要找人为云漾造一把,都已经过了几天了,也许早就忘记了。
“公主可有找专门的工匠定制佩剑?”蓝志山好像能看出云漾的纠结和难处,说:“臣的家中,有一位下人,家族世代以锻造兵器为生,手艺很好,若公主不介意,可以考虑一下,这样臣也好给一些习武建议。”
云漾看向他,他的脸上有因为岁月留下的褶皱,但也可能因为长期的锻炼,让他看起来也比同年龄段的人更年轻壮实,标准的中年男人的气概。
云漾点头赞许:“可以,正好我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宫里的锻造师我也不太清楚。”
“好。”蓝志山移开目光,行礼道:“那臣就先回府安排相关事宜了。”
“等等。”云漾还是问:“蓝将军是不是不太愿意?”
“公主,臣不敢,只是铸剑,没什么的。”蓝志山将腰弯的更低。
“不是铸剑,是收徒。”云漾声音淡淡的,她一向有话直说。
蓝志山沉默半晌,云漾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会在想什么。
“并没有,公主,臣只是觉得以臣的能力,还不够资格教导公主武术。”蓝志山说。
“是吗?”云漾心里还是有疑。
“是的公主,没什么的话,臣就先离开了。明日早晨,臣在蓝府等公主。”蓝志山说。
“......罢了,你走吧。”云漾摆摆手。
蓝志山走出了朝廷,云漾也跟着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云千陵蹲在云青跟前和她聊天,笑眯眯的,云漾皱起眉,走过去。
“皇兄在和我们阿青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云漾脸上切回笑容,语气却不太好。
“只是日常的问候罢了,长宁皇妹,不用紧张。”云千陵缓缓站起,还是那一副笑容。
“别的本宫不知,皇兄可是一直深藏江陵殿不见人,还会聊日常?”云漾反问。
听她这么说,云千陵也不恼,他确实不常见这几位皇弟皇妹们,就算是云青,他也只见过两三面,几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了,但他悠悠地回:“的确,要不是最近能出门走走,上了早朝,还不知道有这么可爱的皇妹呢。”
可爱的皇妹?云漾头皮发麻,哪来的人贩子。云漾冷着脸看着云千陵,云青不知所措看着两人,虽然皇兄是夸她了,但是皇姐好像不太高兴?
“殿下!”云千陵的侍卫,张烨,急忙跑来,看见两位公主也在,一同行了个礼并且对云千陵说:“乐萍娘娘让您回去一趟。”
“知道了。”云千陵说:“先失陪了,皇妹,下次再见。”说罢,他就和张烨离开了。
“谁要和你再见。”云漾嘀嘀咕咕的。
云漾才不信云千陵这人会突然和云青那么亲近,虽然她认为云青不管在性格和颜值上都很讨喜,但云千陵不同,自小以来他的活动范围只在乐萍妃的芝灵殿中,即便很早就搬进了现在的江陵殿,也只是在殿内活动,无论是宫宴还是每一度的狩猎,他都不参加,也不露面,近一年才开始在宫里到处走动。先不说云鼎华接触他的次数,但是他母亲是乐萍妃,极其聪明甚至是狡猾的女人,哪可能养出一个老实人。奈何云漾怎么样给云青“洗脑”说云千陵是个狡诈的人,云青都说:“我知道啦皇姐,皇兄是个坏人。”,话是这么说,但云青只记着皇兄会带她出去玩了。
第二日早,云漾准备好东西就动身去了蓝府,街市上还没有什么人,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到出摊的时候,东洋街最热闹的时候一般是在太阳落山后。她轻叩蓝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身麻布的下人。
“是谁来啦?这么早。”府邸里有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来,一见门口站着的是云漾,笑得更开心了,跑出来迎接她:“云漾姐姐,你可来啦!”
“你呀,让旁人听着了,特别是你父亲,又该说你了。”云漾打趣她。
“我才不怕呢,这可是云漾姐姐允许的。”小女孩和云青同岁,名唤蓝凤灵,和云青一般活泼,也在国子监上课,和云青也很亲近。
“好啦,你父亲呢?”云漾回归正事。
“在后院教兄长练武呢。”蓝凤灵拉起云漾的手:“走吧走吧,我带你去。”
后院,蓝志山正监督着蓝凤羽进行日常的晨跑,蓝凤羽年芳二四,打小就被他爹抓着练武,不用看也知道了,蓝志山想让蓝凤羽承起家业。
“父亲!云漾姐姐来啦。”蓝凤灵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手上的细镯碰在一起,发出叮叮脆响,活像一个小铃铛。
今天的蓝志山倒是没有抓蓝凤灵直呼云漾名讳的错了,也许是听多了,再加上云漾也允许自家小女那样称呼,再强调也没有什么意义。蓝凤灵把人带到就回书房了,云漾猜她应该是又得了什么新读物了,再过两天就要同云青分享了。
“公主,您和凤羽先比试一场吧。”蓝志山拍了拍刚跑完圈的蓝凤羽,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人,说:“高衡会参照您的练武习惯来为您制造佩剑。”
“可以。”云漾一口应下,就准备拿出自己那把旧的佩剑。
“用木剑就好,那一把本身也不适合您,木剑打人是有一些疼,但是也不会受重伤,更安全一些。”蓝志山将木剑递给云漾,又说:“凤羽习剑也有两年多,所以公主不必手下留情。”
云漾点头,她一开始确实想过这个问题,蓝凤羽只比云青大一岁,体格上还是云漾更占一点优势。不过蓝志山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放心了。
两人就在空地上比试,蓝凤羽的招式很正统,几套连招来回用,云漾不同,她只在武学书上学过一点,所以想起哪一招就用哪一招。一开始是蓝凤羽占下风,因为他摸不清云漾的招式,也没接触过,但时间长了,他也知道云漾动作并不多,很快就拿回了优势。他下手也不重,每一次就在木剑要打到云漾的时候都会放慢动作,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躲避。
“可以了。”高衡说:“臣已经知晓该做什么样的佩剑给公主了。”
“我适合什么样的?”云漾很好奇,为什么用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适合什么样的武器。
“公主的腕力不小,也很灵活,左右手都可以使剑,一般来说,大部分习剑者都只惯用一只手,更方便。”高衡给她分析:“公主的木剑在方才的比试中有几次都差点碰到蓝公子,但是又因为您有和对手拉开身位的习惯,并且剑身不够长,又会错失机会,所以铸造的剑身长一些,宽一些会更适合您,而剑柄需要窄一些。”
看来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云漾这么想着。
“除了剑,公主同样也适合长矛,也是很不错的武器。”高衡补充。
“好。”云漾应答。
高衡走后,云漾一天的训练也开始了,她要加强手臂的力量,还要练习一些基础的动作,看起来是很轻松,只是几个时辰下来,手臂酸胀,拿东西都手抖。她看向满头大汗的蓝凤羽,好似不知道疲倦一样,她不免有些佩服这小孩,还挺厉害。
等到太阳落山,练习才结束,温度更低了一点,云漾累的都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只是从蓝府回到宫里后,一问木惜莲,云青呢?木惜莲告诉她,去大皇子那里了,云漾顿时感觉被偷家了,右眼皮跳的厉害。
————————
“好吃吧?”
夜市上,云千陵拉着云青的小手,低头问她。而云青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好吃!”云青的嘴巴鼓鼓囊囊的,像小仓鼠。
云千陵身着白金配色的衣袍,长发高高束在脑后,人也长得高瘦。云青一身淡青色,披了一件白色的披帛。两人单独出来,什么侍卫,随从都没带,云千陵本来就不露面,没人认得出他,而云青也不经常上集市。就算有什么紧急情况,云千陵也能解决。
在云千陵买栗子的时候,云青听到了斜后方有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什么嘛,长宁公主本来就该到凌府习武的!”凌宥之抱怨着:“偏偏去了那蓝将军那里。”
云青偏过脑袋瞄了他一眼,真倒霉,这也能碰上。
“皇上改主意了嘛,消消气,少爷。”旁边的随从和他说。
“长宁公主要习武,之后不来国子监了,我怎么见她。”他的声音不大,但云青能听的清清楚楚的。
“哎呀,少爷啊,您努力一些,说不定之后能和长宁公主一起参战议战呢。”
“也是,但是,啊——不行啊,那还有很久呢。”凌宥之的声音渐远。
“阿青,喜欢灯谜吗?”云千陵的声音将云青拉了回来,他剥了个栗子放在云青手里:“这个好吃。”
云青将栗子塞进嘴里,栗子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暖暖的,她说:“喜欢。”
云千陵带她到猜灯谜的小摊贩边,只是一瞬间,她在一个路过的人身上闻到了一股桃花香,但她转头看去,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虽然有些疑惑,算了,还是灯谜有趣。她仰着头看着亮晶晶的提灯,云千陵笑了一声。
“哥哥抱你。”云青两脚一悬,云千陵一把将她抱起来。
云青的视野一下就开阔了,原来这就是高处吗,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诗歌类的灯谜,云青最拿手了,猜对了好几个,引得摊主都夸这小姑娘聪明,给了她一只金鱼样式的花灯。随后两人继续在夜市里穿梭,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云千陵抱着她准备回宫了。
“阿青今晚开心吗?”云千陵问她。
“开心,吃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云青有些困倦了,趴在云千陵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热闹的街市。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条被透明袋子装着的小金鱼,云青眼睛都睁大了,是司景,跟在他们的身后,他见云青发现自己了,笑了下,是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云青眨了眨眼,接过那个盛了水的袋子,司景双唇动了动,用口型说,
“明天见。”
之后便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又静悄悄地离开了,云青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恍惚感。
云千陵和云青回到了清乐殿时,云青已经睡着了。
“皇兄什么时候悄悄做起了人贩子了?”云漾抱胸靠在门边。
“皇妹这是什么话。”云千陵走近门口。
云漾伸手抱过云青,她手里的金鱼也顺着落在了怀里,云千陵低头看了一眼,金鱼在有限的空间里到处乱窜着。
“难道不是吗?皇兄偷偷带着阿青出宫了吧。”云漾为云青拢了拢披帛。
“阿青说想去便依她了,正好我也很久未出门了,就顺道嘛,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云千陵笑着说。
“真是...”云漾也没有很生气,因为正好能让云青出去玩,只是不放心。
“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天色已晚,皇妹也早些休息吧。练了一天武,累了吧?”云千陵边说边走:“睡前喝些柠檬水会好些。”
云漾不以为然。云千陵自言自语道:“不见桃花,桃花香却跟了一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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