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霓虹与你

　　“苏总，明天在宁市的会议你还去吗？” 安娜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日程表的边角微微泛白。她跟着苏栀清三年，太清楚这个问题背后藏着的答案，却还是要按流程问一遍。
　　苏栀清正对着电脑屏幕审阅文件，闻言指尖在键盘上顿了半秒，才缓缓摇了摇头。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在她素净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不去了，改成后天晚上 6:30 的线上会议。”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安娜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只要和那位沾点边，再重要的工作安排都能被苏总轻飘飘地改期。她垂着眼帘应道：“好的，我马上通知对方。”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我就知道，这是苏总第几次为了他推了工作？” 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安娜早已摸清了这里面的门道，只是作为下属，她只能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对了，帮我订个餐厅，不要日料店，其他都可以。”
　　“好的。” 安娜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办公室，关门时特意放缓了动作，生怕惊扰了里面那个陷入沉思的人。
　　回到助理办公室，刚坐下，隔壁工位的阿蓝就探过头来，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怎么样，苏总是不是又改时间了？”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安娜白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往他那边轻砸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 她刻意放低音量，气呼呼地抱怨，“你明明都猜到了，还坑我去问，你真的是我的‘好同事’！下次这种事一定你上。”
　　“哎呀，别生气嘛。” 阿蓝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递上一杯刚泡好的奶茶，“你看苏总这次多冷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进步很大了好吧。下班请你吃火锅，老地方怎么样？”
　　安娜接过奶茶，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间，甜腻的香气漫开来，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下午五点半，“这还差不多，记得加毛肚和黄喉。”
　　25 层的高空，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已经下了半个小时的雨，起初还是细密的雨丝，渐渐变得缠绵起来，清风裹着雨水一起拍打在窗户上，凝成一股股水流，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城市轮廓。苏栀清放下手中的钢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视线透过氤氲的水汽，落在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建筑群上。
　　“他那边也在下雨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宋淮之学校所在的区和这里隔了大半个城市，不知道那边的雨是不是也这样缠绵。她拿起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提示，少年大概还在上课。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苏栀清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幕上跳跃的 “淮之” 两个字像是带着温度，让她微微一怔。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两秒才划开接听键。
　　“喂，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清朗又带着点慵懒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雨声和下课铃声，像是被雨水洗过一样干净，“外面雨好像小一点了，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透过听筒，苏栀清仿佛能看到少年背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样子，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几缕，眼神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你下课了？可以，我刚好让助理订了餐厅。”
　　“好，那我现在换衣服，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开车去。” 宋淮之的声音里透着雀跃，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挂了电话，苏栀清立刻给安娜发了消息，让她把餐厅地址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地址信息，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餐厅环境怎么样？有没有靠窗的位置？”
　　安娜很快回复：“苏总，是您常去的那家‘云境’，我特意订了靠窗的包厢，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雨停的话还能看到晚霞。”
　　苏栀清满意地点点头，把地址发给了宋淮之，然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雨确实小了些，风裹挟着雨丝，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像一幅抽象的画。她拿出小镜子，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又补了点口红。镜中的女人，眉眼精致，气质清冷，只是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收拾妥当，苏栀清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电梯下行时，她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和宋淮之认识三年，从最初的意外相识到现在的亲密无间，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少年，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苏栀清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导航提示需要 20 分钟，她看了一眼时间，六点整，这个时间正好赶上晚高峰。果然，刚上主干道，车就堵在了路上。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像一条长长的火龙，在雨幕中缓缓移动。
　　苏栀清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稍稍缓解了堵车带来的烦躁。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宋淮之没有发消息过来，大概也被堵在路上了。就这样走走停停，原本 20 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拉长到一个小时。
　　当苏栀清终于抵达餐厅门口时，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给天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粉色。她推开车门，拿起放在副驾上的包，快步往餐厅里走。
　　刚走到餐厅门口的等候区，苏栀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门，落在了坐在外面等候椅上的少年身上。
　　宋淮之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衬得他脸庞愈发白皙。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最新款的 nike 运动鞋，鞋边还沾着点泥渍，大概是路上不小心蹭到的。他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他像是有感应似的，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宋淮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他立刻站起身，快步朝苏栀清走来，“姐姐，你来了。”
　　走到近前，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苏栀清的手。少年的手掌温热干燥，和苏栀清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姐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等下买点药，别感冒了。”
　　苏栀清任由他牵着，感受着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暖暖的。她看着少年认真的侧脸，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现在学会关心人了？”
　　宋淮之转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点小得意：“那是。” 说着，他拉着苏栀清往餐厅里面走。
　　苏栀清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少年身形挺拔，肩膀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轮廓，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瘦。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加快脚步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宋淮之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转过头来，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就在这时，苏栀清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头发，取下了沾在上面的一片白色纸屑。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宋淮之像是被烫到一样，耳廓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一路蔓延到脖颈。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苏栀清的眼睛。
　　看着他这副模样，苏栀清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像是风铃在响，“弟弟不禁逗啊。”
　　宋淮之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盛满了星光，清冷的气质瞬间柔和了许多。他喉结又动了动，低声说道：“姐姐，别笑我了。” 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纵容。
　　“好了，不笑你了。” 苏栀清收敛了笑容，眼神却依旧温柔，“我们进去吧。”
　　宋淮之点点头，拉着她走进餐厅。包厢在二楼，环境幽静，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服务员引着他们走进包厢，宋淮之先帮苏栀清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才在她对面坐下来。
　　刚坐定，苏栀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我明天不在京市，你的篮球赛我可能没法看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眼神里也满是遗憾。宋淮之期待这场篮球赛很久了，还特意给她留了最前排的位置。
　　宋淮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他沉默了两秒，才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又要出差？”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但还是强装轻松地叮嘱道：“注意身体，到了出差地给我发消息。”
　　苏栀清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少年心里肯定很失望，却还是懂事地没有抱怨。她点了点头：“嗯，等我回来给你补庆祝。”
　　“好。” 宋淮之用力点了点头，眼睛又亮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失落从未出现过。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响，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精致的菜肴一道道被端上桌，香气弥漫开来，冲淡了刚才的小插曲。
　　“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是这个松鼠鳜鱼，你尝尝看。” 苏栀清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宋淮之碗里，“上次你说想吃，我特意让助理订了这家。”
　　宋淮之看着碗里的鱼肉，心里暖暖的。他记得自己只是上次随口提了一句想吃松鼠鳜鱼，没想到苏栀清竟然记在了心里。他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比我上次在别的地方吃的好吃多了。”
　　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栀清忍不住笑了。她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少年嘴角沾上的酱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宋淮之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脸颊又开始发烫。他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苏栀清的动静。
　　一顿饭吃得温馨又惬意。饭后，两人坐在椅子上休息，谁都没有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街灯次第亮起，像一串串璀璨的珍珠。
　　过了一会儿，苏栀清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等下要去 mirror 和我闺蜜喝酒。”
　　宋淮之点了点头，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忽然站起身，“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苏栀清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早点回来。”
　　宋淮之快步走出包厢，苏栀清拿出手机，点开名媛群。群里正聊得热火朝天，大家在讨论着最近京市发生的各种八卦，从哪个富家公子换了女朋友，到哪家公司又出了新的绯闻，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苏栀清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时不时回复一两句。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推开，宋淮之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买什么了？” 苏栀清好奇地问道。
　　宋淮之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几盒药，“我怕你感冒，给你买了点感冒药，顺便明天出差带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药盒上的说明书抽出来，仔细看了看，“这个是治风寒感冒的，这个是退烧药，你看看说明书，按剂量吃。”
　　苏栀清看着桌上的药，心里一阵感动。她不过是刚才手凉了一点，少年就记在了心里，还特意跑出去买药。她抬起头，看着宋淮之认真的侧脸，眼眶有些发热，“谢谢你，淮之。”
　　“跟我还客气什么。” 宋淮之笑了笑，把药放进苏栀清的包里，“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 mirror 吧。”
　　“好。” 苏栀清点点头，拿起包站起身。
　　两人一起走出餐厅，宋淮之把苏栀清送到车上，又叮嘱了几句：“到了给我发消息，少喝点酒，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栀清笑着挥了挥手，发动车子离开了。
　　看着苏栀清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宋淮之才转身坐进自己的车里。他拿出手机，点开和苏栀清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想了想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一句：“路上小心。”
　　苏栀清开车前往 mirror 的路上，收到了宋淮之的消息。她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四个字，心里暖暖的。她回复了一句 “好”，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边，专心开车。
　　mirror 是一家会员制酒吧，由苏栀清和她的三个闺蜜纪荟白、沈薇薇、谢晚凝合资开的。这里装修豪华，私密性极好，是京市富家子弟和名媛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之一。
　　苏栀清把车交给门口的服务员，走进酒吧。里面灯光昏暗，音乐舒缓，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她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推开第二间包厢的门。
　　纪荟白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发消息，看到苏栀清进来，立刻放下手机，笑着打趣道：“哎呀，苏总来了，稀客啊。”
　　苏栀清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少打趣我，她们俩呢？”
　　“还在路上呢，说马上就到。” 纪荟白凑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最近听到点风声，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安市？”
　　苏栀清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酒，“嗯，有点事。”
　　“什么事啊，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纪荟白不依不饶，“我可是听说，许言最近也在安市。”
　　提到许言的名字，苏栀清的眼神暗了暗。许言是她的竹马，也是她心里的一道坎。他们曾经一起长大，想去陪伴，最后却分开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听到他的名字，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
　　“就是谈点工作上的事。” 苏栀清避开纪荟白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说道。
　　“工作？” 纪荟白显然不相信，她皱了皱眉，语气严肃起来，“栀清，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许言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栀清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沈薇薇和谢晚凝走了进来。沈薇薇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看到苏栀清，立刻笑着说道：“清清，你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放我们鸽子呢。”
　　谢晚凝也在苏栀清身边坐下，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又干练，“怎么回事，看你们俩气氛不太对？”
　　纪荟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谢晚凝听了，也皱起了眉头，“栀清，许言都已经放下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呢？宋淮之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对不起他。”
　　苏栀清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心里乱乱的。宋淮之的好，她都知道。他阳光、开朗、懂事，总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温暖和力量。可许言，是她的过去，是她青春里最深刻的记忆，她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苏栀清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闺蜜，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可感情的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拖着啊。” 沈薇薇说道，“你这样对宋淮之不公平。”
　　苏栀清沉默了。她知道沈薇薇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刻骨铭心的过去，一边是温暖可靠的现在，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苏栀清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宋淮之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姐姐，你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关切的声音。
　　“到了，刚和她们坐下。” 苏栀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那就好，少喝点酒，早点回家。” 宋淮之叮嘱道。
　　“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苏栀清说道。
　　挂了电话，苏栀清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或许，她真的该放下过去了，珍惜眼前人。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三个闺蜜，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喝酒。”
　　纪荟白、沈薇薇和谢晚凝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她们举起酒杯，和苏栀清碰了一下，“干杯！”
　　夜色渐深，mirror 酒吧里依旧热闹非凡。四个闺蜜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苏栀清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现在，她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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